第28章 城

  十點多,沈秋成被孜孜不倦的來電聲吵醒。


  沈秋成閉著眼睛在床頭柜上摸了半天,接聽起來,聲音黯啞的一聲「喂?」


  「過年好啊,秋成!」是李淳中。


  「嗯。」沈秋成半夢半醒,口齒不清,「過年好……」


  「什麼鬼?你還沒起床嗎?」


  「嗯……」


  李淳中十分無語,「昨天晚上特意沒敢給你打電話怕影響你休息,搞了半天你竟然晚睡?」


  「嗯……」


  晏權聽到聲響,不滿地連嘆氣再哼哼。


  晏權的聲音不大不小,但離話筒很近,李淳中聽的一清二楚——他像得知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一樣,大叫道:「秋成……你身邊有人啊?」


  「嗯,有……」


  「卧槽卧槽卧槽!昨天你們一起睡的嗎?大新聞啊啊啊啊!是誰啊啊啊啊?」李淳中根本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


  「晏權在……」沈秋成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回答的是什麼。


  李淳中一聽到這個名字,差點炸掉了,叫聲穿透手機給晏權都驚得半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秋成啊啊啊啊!大過年的你不要嚇唬我啊啊啊!你你你你怎麼和他睡一起了?!!啊啊啊秋成你你你你你!!!啊啊啊我說你點什麼好啊啊啊!!你不要自甘墮落啊啊啊!!!我好心疼你啊啊啊啊啊……」


  晏權緩緩眯開眼睛,還未徹底蘇醒的低沉聲音,卻蘊著些怒氣,「這一驚一乍的傻逼是他媽誰啊?」


  自甘墮落?心疼?

  呵呵呵呵呵……


  被李淳中那一頓鬼哭狼嚎,沈秋成想不醒都難,他沒有回答李淳中,而是微微皺眉瞪著晏權,「能不能別壓著我了?你他媽自己沒枕頭啊?」


  「才不要,枕頭沒你軟也沒你香……」晏權閉上眼,在沈秋成的身上找了個更舒適的位置,緊緊抱住他,睡的一臉安詳。


  李淳中整個人都已經外焦里嫩了,「秋成啊,你怎麼就遭了他的道兒啊啊啊啊!」


  「什麼跟什麼啊,你想哪去了。」沈秋成費了半天勁才抽出被晏權壓得麻透的胳膊和大腿,坐在床邊,「只是睡覺而已,什麼都沒發生。」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晏權又哼了起來,沈秋成回過頭,晏權正摟著他的枕頭埋起臉左蹭蹭右蹭蹭,不情不願的。


  沈秋成當真哭笑不得,胳膊腿恢復知覺后,到浴室洗漱完畢,換了一套居家服,關上卧室門下樓。


  潘拓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沈纖夏仔細打量著晏權昨天帶來的那盆蘭花,潘多多和沈蹦蹦追來跑去。


  「過年好啊,姐姐,姐夫,來得好早。」沈秋成面帶微笑走過去,潘拓和沈纖夏立刻停下手上的動作,一臉糾結的看著他。


  剛坐向沙發,潘多多便過來跪下對他磕了個頭,歡天喜地的喊,「小舅舅,過年好!」


  沈秋成一把抱起潘多多坐在腿上,掏出紅包塞進潘多多的小手,潘多多眼開眉展手舞足蹈。


  沈秋成心情頗好的笑著,端過昨天晚上放置在茶几桌上的果盤,削了顆蘋果,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潘多多。


  整個過程中除了沈蹦蹦沒事叫兩聲,潘拓和沈纖夏全都欲言又止直勾勾地看著沈秋成。


  沈秋成忽然也覺得氛圍有些怪異,不經意的抬眼看了看兩位,「你們怎麼了啊?」


  潘拓和沈纖夏對視一下,沈纖夏終於忍不住了,清了清嗓,「你……」剛出口一個字,樓上響起陣陣腳步聲,抬眼看去,沈纖夏倒抽一口冷氣。


  晏權光著兩條大腿,黑髮凌亂的翹著,襯衫皺褶不堪,扣子只有一顆,領口也歪掉了,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整個人一副春光無限好的模樣。


  沈秋成也看了過去,緊鎖眉心,「你能不能別一大清早就耍流氓,這裡有女士在,注意點行不行?」


  「哦,沒想到有這麼多人。」晏權微微了笑了一下,揚起長眉,轉身上樓之前扔下一句,「就算要耍流氓我也只對你耍。」


  什麼叫平地起驚雷?

  沈纖夏和潘拓黑著臉齊刷刷的看向沈秋成。


  沈秋成繼續給潘多多喂蘋果,掃了兩人一眼,「用那眼神看著我幹嗎……」


  沈纖夏抱起胳膊環在胸前,怒目而視,「你就沒有什麼解釋的話嗎?」


  「你們真的是……」沈秋成搖搖頭,「太容易胡思亂想。」


  沈纖夏拍案而起,氣得直打轉,臉憋得通紅,「我們胡思亂想?你知道大年初一,推開你的房門,我看到你跟晏權滾在一個被窩裡,抱著睡的一臉甜蜜,那種好像吃了屎一樣的感覺嗎?你懂嗎你懂嗎?」


  「什麼就一臉甜蜜了……」沈秋成停下喂潘多多的勺子,「這都是哪跟哪啊。」


  「行行行,沒甜蜜。」沈纖夏撐在沙發背微微傾身,氣急敗壞指著樓梯口,「那剛才呢?晏權那是什麼造型?他可是從你屋裡出來的!從你床上下來的!」聲音驟然尖銳起來,「說你們兩個沒點破事,鬼他媽都不信!」


  「……」沈秋成臉色變了變,他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大過年的別嚷嚷了。」潘拓回手去拉沈纖夏,「秋成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竟然對他沒信心?誰糊塗他也不能犯糊塗,你就放寬心吧老婆。」


  「我對我弟弟當然放心,可是我對晏權不放心!你就告訴我他什麼事干不出來?」


  潘拓把沈纖夏扯到身邊坐下,低聲說:「別說沒事,就算真有點什麼事,那也是人家兩個人的私事,都是成年人了,你跟著瞎操什麼心。」


  「那他媽是晏權!」沈纖夏瞪起眼睛,又要跳腳。


  接著一個低醇性感的聲音從後面傲然響起——「叫我有事?」


  沈纖夏咬牙切齒的回頭,晏權已經收拾的人模狗樣,玉樹臨風的從樓梯上翩翩而下。


  晏權挑了挑眉梢,隨著眾人的目光自顧自走向茶几桌,抓起遙控器摁開電視,轉身在沙發的躺椅上墊了三個靠枕,懶洋洋地斜躺了上去,邊打哈欠邊漫無目的調著台,那氣場好像這家他才是主人,絲毫沒有做客的態度。


  沈纖夏簡直快被晏權這副淡定不要臉的德行氣暈了,怒火衝天的跑到廚房做飯,把砧板剁的震天響。


  沈秋成抱著潘多多,也看著電視,忽然調到一個台,出聲制止晏權,「哎,你別翻來覆去調個沒完了,就看這個吧。」


  「爛動畫片,有什麼可看的。」說著晏權舉起遙控器,又要調。


  「別翻來覆去的,就這個,多多喜歡看。」


  晏權歪了歪腦袋,瞄了沈秋成一眼,雖然不中意這個台,但也沒再調,把遙控器甩到茶几桌上,翻了個身,背脊向外,閉目養神。


  消停的看了幾分鐘電視,沈纖夏忽然拉開廚房門,沖著客廳高喊:「秋成!秋成!過來!這個香辣蟹我做不好!你來!」


  「哦。」沈秋成應了一聲,放下潘多多,摸了摸她的腦袋,走進廚房。


  晏權猛地睜眼,撐起身子,伏在沙發上,望向沈秋成的背影,微微彎了彎嘴角。


  潘拓在給潘多多剝橘子,眼風掃到這個場景整個人都呆住了。


  晏權這他媽是什麼表情……


  在他看來晏權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出來是件極其驚悚的事。


  潘拓意味深長的回頭看了看沈秋成,這兩人……難道……真的……不會吧……


  沈秋成把新鮮的大閘蟹放入蒸鍋之後,切起薑片,沈纖夏神秘兮兮的湊近沈秋成,小聲問:「是不是自己過來的嗎?」


  沈秋成聳了聳肩,沒回答。


  「昨天你們兩個過的除夕嗎?」


  沈秋成隨口「嗯」了一聲。


  「門口的垃圾,你們放煙火?」


  沈秋成繼續「嗯。」


  「晏權那家室,過年跑你這來不回去,家裡不得炸鍋了啊?他到底琢磨些什麼呢?」


  「誰知道。」沈秋成舉起胳膊從調料櫃里拿了個裝中藥的小箱子。


  「你也別怪姐姐啰嗦,我是真的太不放心你了,總給我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啊,我可憐的弟弟,招誰惹誰了啊。」


  沈秋成對沈纖夏笑了一下。


  「大中午的你煮粥幹什麼?」沈纖夏不解。


  「吃唄。」沈秋成揭開煮著白粥的鍋,扔了一把枸杞子。


  過了幾分鐘,沈纖夏還是忍不住問出最重點的:「他怎麼跑你床上去的?」


  「自己鑽。」沈秋成洗了洗手。


  沈纖夏瞟了眼客廳,一臉懵逼加自言自語:「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沈秋成端著一盤辣子雞塊出來,客廳里一陣陣掌聲傳來,還伴隨著潘多多驚喜的尖叫聲。


  沈秋成稍微走過去一看,晏權坐在地毯靠著沙發,神采奕奕的賣弄手藝,把兩套塵封許久的茶具搗鼓的眼花繚亂,唬得潘多多一愣一愣,對他的崇拜油然而生。


  連潘拓也附和,「晏公子,你這兩下子牛了,真的。」


  「叫晏權。」晏權一邊斟茶一邊糾正。


  ……


  「晏公子,你為什麼不把茶底倒了呢?」


  「叫晏權。」


  ……


  沈秋成搖搖頭,回到廚房。


  晏權正在倒茶,眼角餘光掃到沈蹦蹦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悄悄跳到茶几桌上,抬起一條後腿,對著晏權送給沈秋成的蘭花做著排泄的姿勢。


  一瞬間晏權精緻的面容都嚇出裂痕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跳起來,伸出手捂住沈蹦蹦的□□,同一時間,沈蹦蹦緊繃的肌肉釋放了……


  於是,稀里嘩啦,嘁哩喀喳……


  晏權的眼中頓時閃過不著痕迹的崩潰。


  他最寶貝的手指,那彈鋼琴插花書法泡茶的手,此時此刻,沾滿了,不幹不濕,臭哄哄到刺鼻,黑黃色的一坨——


  狗的大便……


  潘拓和潘多多集體看傻眼了。


  沈蹦蹦可爽了,搖搖尾巴跳下茶几桌,歡快的跑路了。


  晏權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手,一動不動。


  潘拓輕輕拍了拍潘多多的屁股,眼神遞向廚房,趕緊讓潘多多去搬救兵來。


  潘多多立馬牽著沈秋成的手來了。


  「什麼事啊?」沈秋成剛問完,就嗅到一股屎臭味,探頭一瞧,愣了片刻,再看晏權那又呆又黑的臉,一下子柔軟的快哭出來,一下子又兇狠的要殺人,風雲變幻跟演電影似的。


  沈秋成嘴角忍不住逸出絲絲笑意,「快去洗洗吧。」


  他用抹布擦乾茶几桌,起身看到晏權還傻站在那裡。


  也許是被噁心到了吧,畢竟昨天被尿今天被拉……


  想了想,抬起手,握住晏權的手腕,一路拉到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把晏權的手掌放到水流下沖。


  沖了兩分鐘,溫水還是流於表面,無奈沈秋成只能拿過盥洗台上一個不知道誰的牙刷,在指尖轉了一下,用毛刷幫他刮。


  徐徐的,輕輕的,不急不慢的——


  痒痒的觸感一下下的刷過晏權的掌心,晏權直愣愣地看著沈秋成側顏,眉睫低順,清秀的眼,明明還是沒什麼情緒,晏權竟然會覺得此刻他的表情是很生動的。


  時空交錯,花開不敗的綻放。


  猛地收回手,搶過沈秋成手中的牙刷,微微欠身自己用力的刷起來,黑髮順了下來,遮住他全部的表情。


  「你那麼使勁幹嗎?」沈秋成看著晏權的動作,「一會兒皮得掉一層。」


  「你他媽管我呢?我就樂意使勁!」晏權低吼了起來。


  沈秋成無所謂的聳聳肩,「那你自己在這弄吧,記得洗乾淨點,吃飯呢。」轉身開門,手指將要觸碰到把手的時候,晏權的聲音似乎要飄浮起來了——


  「別他媽走!」


  沈秋成微微擰眉回頭。


  「你敢再走一步,我他媽就一把火點了你家,殺了外面你姐姐姐夫外甥女,還有那條該死的狗!你知道我不是在嚇唬你,老子素來說到做到!」晏權的血液都快要爆出來了。


  沈秋成雙手插兜,仰靠在衛生間的門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晏權的背影,「又他媽想要搞事了是嗎?」


  晏權依舊低著頭,沒說話,迅速刮完狗屎,用洗手液仔細搓了三遍,甩了甩水珠,佇立在原地。


  「到底想幹嗎?」沈秋成喝道:「說話!」


  時間靜止了良久,晏權緩緩轉過身,邁了兩步,張開雙臂,輕輕插丨進沈秋成的腰間,手指漸漸收攏,死死攥住他的衣服。


  沈秋成甚至能聽清他細微的喘息聲,在他的耳邊呢喃,「我到底想幹嗎?嗯?」


  沈秋成皺了皺眉,抬起手想推開晏權,可是對方好像預知了一樣,手上更加用力,骨節都逐漸突兀、泛白。


  一個吻淺淺的落在沈秋成的脖頸,稍縱即逝,接著小心又纏綿的舔了幾下。


  尼瑪好像沈蹦蹦啊……


  感覺可真詭異……


  「你猜呢?」晏權輕聲問。


  「我根本不用猜。」沈秋成說,「你能想的也就那些,簡單粗暴,莫過於想操丨我。」


  「你這次還真的想錯了。」


  「哦?」沈秋成挑了下眉峰。


  沈秋成竟然在晏權壓低的聲音里聽出一絲懇求,三個不像他能說的字,聽的牙根一顫,莫名其妙,不可思議,甚至有點毛骨悚然——


  「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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