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城
晏權笑了笑,自行鬆開手,趴在玻璃上,抬眼望去,「想到了。」
「那你還問。」沈秋成冷冷瞥了晏權一眼。
「誰知道呢?」晏權漫不經心地說:「大概是不甘心吧。」
沈秋成沒再說話,晏權也沒,兩個人就一齊靜靜站在窗前,心事重重。
「我從進門開始就在奇怪,你鋼琴彈的那麼好,為什麼家裡卻沒有一架鋼琴?」晏權指尖在玻璃上做了個彈鋼琴的手勢,「今天的日子,今天的月色,今天的情緒,實在太適合來一曲。」
「來一曲什麼?」
晏權說:「我彈得最好的是《夜曲》。」
沈秋成挑了下眉梢,「可是今天的節日好像並不適合夜曲。」
「就算不適合又能怎麼樣?」晏權轉頭看向沈秋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當然要給你彈最好的!」
沈秋成:「……」
突然之間,晏權好像想起什麼事來,大叫一聲,眉飛色舞地對沈秋成說,「我他媽帶了點好東西來,差點就忘了!」
「什麼啊?」沈秋成還沒問完,就看到晏權一把拉開陽台窗戶,直接就跳了出去,輕飄飄地落地,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衣褲,腳下踩著拖鞋。
「又發什麼瘋?你他媽會凍死的!」沈秋成對著晏權衝進夜色的背影喊了一句。
晏權不管不顧,矯健的身姿在沈家別墅的花園裡跑得飛快。
沈秋成關上窗戶,轉身穿過客廳的時候,從沙發上順起兩件外套,邊穿邊走,手上搭著一件,換了鞋開門出去。
晏權把他的那輛悍馬開出車庫,停在院子外,熄火下車,掀開後備箱。
沈秋成打開院子的鐵門,不遠處晏權在車后忙忙碌碌,不知道在搬著什麼東西。
沈秋成走近,抖了抖手裡的外套,對著彎腰的晏權隨手披了上去,然後向車裡一看,略微一怔。
一整個後備箱滿滿全是各式各樣的煙火。
晏權就著彎腰的姿勢回過頭,朦朧的燈光下笑容異常燦爛,「怎麼樣?我厲害吧?我們一起放吧。」
「厲害了。」沈秋成笑了一下,也動手和晏權一起搬了起來。
「那當然。」晏權掐了一下沈秋成的腰側,「這叫生活的情調~」
沈秋成因為腰間新傷加舊傷,只能撐著腰擺弄地上的煙火。
晏權搬下來最後一個,一回頭看到沈秋成別彆扭扭的在那,立刻皺眉:「哎,你別擺弄了,別他媽再閃了腰,一邊站著去,我來就行了。」
沈秋成手上一頓,看向晏權,「我又不是廢人。」
「對對對,你不是廢人——」晏權放下煙火,過去扶起沈秋成,狹長的眼角染上笑,「小廢物,行不?」
沈秋成:「……」
晏權俯下身把煙火排了幾行一字,摸出一根香煙點燃,捏著煙湊近引線,偏頭對沈秋成說:「準備好了嗎?要來咯——」
沈秋成輕輕地點頭。
引燃和起身一氣呵成,緊接著晏權就裹著外套笑著跑向沈秋成。
華麗絢爛的煙火在他的身後破空綻放。
沈秋成仰頭看著漫天的煙火,晏權穿著拖鞋跌跌撞撞,差點栽進他的懷裡,他輕輕抱了晏權一下,晏權對他笑了笑,也抬眼看向夜空。
沈秋成覺得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年除夕夜的煙花和星辰。
再與世無爭的人,生命里也需要一點真實飽滿與靈動色彩。
「謝謝。」沈秋成道了聲謝。
「哦?為什麼謝我?」晏權仍舊看著煙火,眼眸流動璀璨的光。
沈秋成並沒有說理由。
但晏權猜得到。
本來以為孑然一身的除夕夜,卻意外的獲得一些溫暖。
「那你可得好好回報我。」晏權笑了起來,側了一步到沈秋成的身前,拉了一下沈秋成的衣領,輕輕吻了上去。
不同於之前任何一次,這好像真的是一個答謝吻——晏權的舌尖輕柔的不像話,彬彬有禮小心翼翼地觸碰。
沈秋成並沒有推開晏權,但也沒什麼回應,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晏權的睫毛微微顫動,以及漫天華彩下遮住額頭和眼瞼的陰影。
晏權結束親吻,緩緩睜開眼,無奈地笑了笑,「你還真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說著鬆開沈秋成的衣領,回身繼續看著煙花,忽然就覺得夜風太他媽涼,都快鑽進他的五臟六腑里了,深深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我也真是前所未有的失敗。」
一直到所有的煙火都放完,他們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再一句話,只是默默仰視夜空。
看著一地的狼藉,沈秋成說:「明天再收拾吧,太冷了。」
晏權凍得嘴唇都發白泛青了,求之不得地點頭。
兩個人趕緊沖回屋子裡,連車都扔在路道上沒往車庫裡停。
回到客廳,並排坐在沙發看了會兒電視,晏權剝了一個橘子,掰給沈秋成一半,「沒有餃子啊?」
「有啊。」沈秋成撕著橘子白色的脈絡,「之前侯阿姨包了一堆,在冰櫃里。」
晏權把橘子都塞進嘴裡,拍拍手,含糊不清地說:「我去煮點餃子。」
「我不吃,晚上吃得很飽。」沈秋成說,「一點都不餓。」
「又不是讓你填肚子的。」晏權已經走進廚房了。
晏權隨便煮了十幾個,硬給沈秋成塞了兩個,剩下的自己吃了。
春節聯歡晚會開始敲鑼打鼓,外面的鞭炮聲震天響。
農曆新年到了。
「新年快樂啊!」晏權把餃子盤撂在茶几桌上,撲到沈秋成身邊,攬住他的脖子,「沈先生,過年好!」
沈秋成輕輕拂開晏權,回道:「過年好!」
晏權不屈不撓地又撲了一次,攤開手掌,勾勾手指,「壓歲錢呢?!」
「……」
「壓歲錢呢?」晏權百折不撓。
「哥,你比我歲數大啊,我還沒管你要壓歲錢,你管我要?」沈秋成無語。
「誒,秋成弟弟,那我給你吧。」晏權笑得又陰險又狡黠,長腿一跨,坐在沈秋成的身上,雙手捧起他的臉頰,俯身吻了下去。
這詭異的餃子味的吻……
沈秋成推了一把晏權,側過臉,眼角的餘光落在晏權的臉上。
「別生氣……」晏權用拇指曖昧地摩挲沈秋成的下唇,另一隻手探向他們緊靠的部位,貼在他的耳畔挪揄,「這是壓歲錢啊……」
沈秋成垂下眼,冷冰冰地看著晏權摸他關鍵部位的手,「你是不是又想讓我揍你?」
晏權嘟起嘴又要去親他。
沈秋成直接掀開坐在他身上的晏權,一句話沒留,揚長而去。
沈秋成回到卧室,用花灑隨便沖了一下澡,仔仔細細地穿好浴袍,撿起換下來的衣服在水槽中洗一洗,掛起來的時候瞥到角落的一個盆。
回想了一下,確實是晏權那套被沈蹦蹦淋了尿的衣服,微微欠身撈起,擠點洗衣液,面無表情地搓揉了起來,一絲不苟地洗完,抖一抖衣褶,懸挂到一邊。
之後就躺回床上,拿起床頭柜上的書,閱讀起來。
待到外面的鞭炮聲零零散散,完全停止的時候,也已經凌晨三點了。
沈秋成合上書,關了燈,鋪開被子睡覺——他根本沒有去管晏權,之前鞭炮聲此起彼伏的,如果有啟動車子的聲音,也肯定全部淹沒了。
他估計晏權也已經離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幾點了,迷迷糊糊中,身邊陷進去一塊,有人抱起他狂親亂啃。
沈秋成「嗚嗚」地掙紮起來,半睡半醒之間沒輕沒重的直接一腳,把來人踹了個人仰馬翻。好了,世界清靜了……
翻個身,繼續睡去。
晏權捂著自己的命根子跪坐在地板上,額頭抵在床邊,滿臉的糾結。
只不過是想半夜給自己謀點福利,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qaq……
顫抖了半天,疼痛終於減輕了——他慢悠悠地爬上床,借著清淡朦朧的月光,撥開了沈秋成額前一縷碎發,托著下巴,凝望他柔軟的睡顏。
看不夠……
看不夠看不夠……
完了……完了……
看不夠看不夠看不夠……
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
輕輕吻了上去,細緻入微,情意纏綿的。
要命了要命了要命了……
我硬了我硬了我硬了……
晏權最後狠狠親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衝進浴室,把門用力關嚴,鎖了起來,倚靠在門上,眯著眼睛,意亂情迷地擼起自己。
眼前彷彿被罩了一層模糊的玻璃紙,現實與幻想若隱若現的重合交疊——皎潔的明月緩緩升起,沈秋成溫柔的笑著,他的腳下是一朵夕顏花謝……
接著他的身後升起絢爛多姿的煙火——繚繞,夢幻,縹緲,奇妙,享受……
然後,全部散去。
鋼琴響起吧……
綻放吧……
「秋成……秋成……秋成……」喘息聲越來越重越來越快,眼神越來越迷茫……
直到,塵埃里真的開出花來……
晏權閉著眼睛緩緩坐在地上,平穩呼吸,半晌他睜開眼,抬起,看到自己的衣服靜靜掛在那裡。
他猛地站起,把臉頰小心翼翼地貼了上去,衣服上還帶著點微潮。第一次覺得,洗衣液清淡的味道,勝過很多特製的名牌香水。
愛憐地親了一下衣擺,抓起淋浴頭沖了沖自己的下半身,擦了擦乾,關掉浴室的燈。
晏權走出浴室的時候,沈秋成翻了個身。
晏權掀開棉被一個角,輕手輕腳地鑽了進去。
他還是穿著那件白襯衫,黑褲已經脫到浴室,兩條長腿纏上沈秋成的,胳膊搭在沈秋成的腰間,貼著他溫暖的脖頸,睡了過去。
沈秋成在黑暗中睜開眼。
從晏權第二次親上他的時候,他就清醒了。
他自然也聽到晏權在浴室里叫著他的名字撫慰自己。
很難說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很另類、很陌生——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偏離原來的軌道狂奔而去……
初一的清晨,太陽初升,沈纖夏一家來的很早。
本來沈纖夏就覺得給沈秋成一個人扔在家裡過除夕很不應該,但是沒辦法,潘拓的父母在外地,年紀大了,又只有潘拓一個兒子——而且前不久剛發生了潘多多被綁架的案子,老兩口說什麼也得跟孫女兒一起歡度除夕。
他們一家人只好初一早一點來與沈秋成團聚。
車開到院子邊的時候,映入眼帘的悍馬,讓潘拓和沈纖夏面面相覷。
似乎有點眼熟的車,一時也想不起是誰的。
兩個人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牽著潘多多下車了,院子裡外一地放剩下的煙花殘骸,讓他們更加費解。
秋成會有這種好興緻還自己放煙花玩?……
也太扯淡了啊……
沈纖夏掏出備用鑰匙打開大門。
潘多多抱著給沈秋成挑選的禮物,蹦蹦跳跳的上樓去了。
沈纖夏在後面不遠處,嘴裡還低聲埋怨,「你這孩子輕點淘氣,你小舅還沒醒呢。」
潘多多歡呼雀躍地推開卧室門,歪頭眨了眨眼。
沈纖夏跟了上去,往裡一看嚇的臉都白了。
這什麼情況?
大過年的,這兩人怎麼滾一個被窩裡去了?
她聽到沈秋成黯啞著聲音,還帶著明顯的睡意,極輕地說:「你的睡姿太霸道了,壓得我胳膊身子腿沒有不麻的……」
晏權只是哼哼。
「哎,別枕我胳膊了,你他媽找自己的枕頭去……」
晏權繼續哼哼唧唧的,用氣聲嘟囔:「誰啊,一大清早的,煩不煩人……」
這明顯是在說不速之客沈纖夏和潘多多的。
晏權往沈秋成懷裡蹭了蹭,把肩膀上的被角往上拉,整個人都埋進被子里,被子也順勢遮住沈秋成的嘴鼻。
沈秋成眼睛眯開極細的一條縫,把被子又拽下去一截,嘴裡嘟囔,「別他媽捂死了……」
晏權又哼唧了一下,「快,睡覺……」
沈秋成還迷迷糊糊的應和著,「嗯……」
……
沈纖夏徹底石化了,動作機械無比僵硬無比的幫他們關上門。
然後她牽起潘多多,整個人看起來就像被雷劈了似的一步一步走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