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晏權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出內心的激動與膜拜。
記憶的盒子裂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
越來越多的記憶宛如潮水一般襲來。
舞台上,現在的沈秋成逐漸虛化,而兩年前的沈秋成清晰地呈現——
他們天丨衣無縫的契合。
那是在b大的一場歡送大四畢業生的音樂會。
晏權當時正好在那個地方談生意,就有熟人邀請他前去。
那時候的他比現在還要更加目中無人、志在必得的高傲。
那天沈秋成彈奏了一首知名度和難度係數都不算高的《法國時光》,整首曲子平淡又堅定。
可是就是這種平淡和堅定,卻帶著一種撫平心中漣漪的魔力。
他忍不住抬頭多看了幾眼。
遠遠的、遠遠的……他看不太清,只能大致勾勒出一個輪廓,是一個精瘦白凈的大學生。
「有點意思。」他說,「這曲結束讓上面那個過來玩玩。」——這幾乎就是命令。
接著他就看到除了他每個人都停滯了動作,表情不約而同地變得很微妙。
一曲驚艷的《法國時光》結束,在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中,他真的讓人去請了,結果可想而知——對方只是丟下八個字「自不量力!滾一邊去!」后拂袖而去。
晏權已經很久沒嘗到過被人視如糞土踩在腳下的滋味了。
在b大那幾天,他裝模作樣地找了沈秋成幾天——可惜對方的學校已經放假,神龍見首不見尾,找起來難度係數比較高,未能讓他得逞。
之後他就回穎川了,生意和家族的事情越來越多,他越來越忙,對沈秋成的惦念也就淡下去了。
除了法國時光的旋律時常縈繞在耳邊——
兩年後在z俱樂部重新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沈秋成。
當他見到沈秋成那一刻開始,熟悉的味道讓他澎湃的心情一如當年,他還是想把那個對他說「自不量力」和「滾一邊去」的又清高又清冷的小公子給把上手玩玩,如果能順便讓對方跌落神壇痛不欲生就更好了——他對天發誓這裡面沒有夾雜任何的報復心理。
……
一曲曲終。
全場掌聲。
沈秋成輕輕合上琴蓋,他找到了在台下鼓掌的晏權,對方微笑著對他做了一個口型——
沈秋成瞬間就辨認出來,晏權在對他說:你真美。
沈秋成站起身,就像他們約定的那樣,大聲說:「馬上就是元旦了,本來想彈一曲祝各位新年快樂,但不巧碰到了月光,顯然這首曲子並不適合,所以我將月光點名送給——晏權先生,希望……」他本來再說兩句,但這個時候,他突然意識到:月光曲——是貝多芬獻給戀人的!
這……
尷尬了……
「……接下來我將為大家彈奏一曲《歡樂頌》,祝所有人在新的一年裡都快快樂樂。」
說完,沈秋成又坐回原位,十指飛快地一滑——
悠揚的樂曲再次響起。
晏權一下子就轉身離開了,端著酒杯走到鄭會外面不噴水的噴泉旁邊一站,一開始還會面無表情地抬起眼睛,到後來乾脆連眼皮都不撩了。
彈完琴走下台,沈秋成又回到了之前所坐的沙發。
有個叫余鋒的走過來,客客氣氣地遞給沈秋成一杯紅酒,在沈秋成接過並且飲了一口之後,說道:「早就聽說秋成鋼琴彈的妙,百聞不如一見啊。」
沈秋成繼續喝著紅酒,視線在大廳里轉了兩圈,問余鋒:「晏權呢?」
「他啊……剛才看到他出去了,看樣子好像有點生氣。」余鋒回答。
沈秋成稍稍挑了一下眉。
余鋒還要再說什麼,看到走近的一個人,就住了嘴。
沈秋成問路過的侍者要了一杯清酒,剛喝了半杯便被人搶了下來,轉手摔在地,玻璃碎裂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引起周圍人射來探尋的目光。
晏權二話不說抓起沈秋成的手就要走,兩個人就在眾人好奇的注視下,極沒形象的連拖帶拽,拉扯著蹭過大廳花團錦簇的過道,到達盡頭的一間包廂,晏權抬起長腿一腳踹開包廂大門,扯了沈秋成一把推進去,回頭對著一廳看傻了的人們吼了一嗓子:「看什麼看!」完了一甩手,把門摔的震天響。
沈秋成眼角毫無溫度的餘光瞥向晏權,「發什麼瘋呢!」
晏權一動沒動,好像根本沒聽到沈秋成的話,只有□□裸的目光在沈秋成的臉上熱情流轉。
包廂里原本熱火朝天,在晏權踹開門的瞬間,所有人不約而同停下動作看向門口,目瞪口呆的盯著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個個的表情都跟被雷劈了差不多。
「發什麼瘋?」一片靜寂的氣氛中,沈秋成的聲音不高不低,又問了一遍。
晏權的目光一直沈秋成的臉上不曾挪開,有些不怒自威地吼道:「都給我滾出去!」
很多時候,「第一公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堪比聖旨。雖然很不情願,但包廂里的人還是一個兩個的委屈巴拉的退出。
「感覺很久都沒見到你了——我他媽真想操丨死你!就是現在!」
沈秋成一下子就冷笑出聲,慢慢移開視線,落在不知名的遠方,眉目間那點說不清的悠遠意韻,惹得晏權更加躍躍欲試。要單說相貌,比沈秋成長得好的不是沒有,可是那渾然天成的疏離感,那妙到巔峰的眼神和表情,當真是絕無僅有,唯此一家。
晏權的薄唇幾乎是貼著沈秋成的耳朵說出的這句話:「你跟了我吧。」輕佻的語氣半真半假,聽不出幾分真心。
淺笑從沈秋成的唇邊溢了出來,「晏權,你瘋了嗎?」
晏權看著沈秋成,微微壓著他的肩膀拍了下包廂牆壁的服務鈴。馬上在外面待命的侍者便禮貌的敲門進入。
晏權看都沒看那個侍者,依舊保持著「壁咚」沈秋成的姿勢:「來兩瓶五糧液!你一瓶,我一瓶。」
「……」沈秋成說,「給我來清酒。」
服務員恭敬的一鞠躬,退了出去。
晏權的臉又靠近了沈秋成,帶著點勢在必得的侵略性,「這麼喜歡清酒?是因為你爸爸曾經把你送過日本的原因?」
「你說呢?」沈秋成一臉平靜,根本聽不出他的一絲情緒。
「日本的幾大『道』,有研究過嗎?」晏權問。
沈秋成微微皺眉,「我是去學習的。」
「也是,我忘了你是學霸。」晏權悶笑著說:「可惜年少輕狂的我一度痴迷上日本那幾大『道』,想學日本最正宗的那叫一個難,你有如此好的機會卻沒興趣。」
晏權依舊笑著:「那時候我外公無論如何都不同意我去日本,開始他們把我關在我舅舅那,第二天清晨我就把他家的別墅一把火給點了,然後砸開通往天台的鐵門,爬上天台跳了下去,那天簡直風含情水含笑,日出江花紅勝火……」
「……」沈秋成,「後來呢……」
「後來他們抓了我回去,打斷了我的兩根肋骨,但是——」晏權稍微頓了一下,貪婪地舔了下唇角,「那種痛並快樂著的尖銳快感讓我全身難以抑制的興奮,記憶猶新啊,當時滿腦子就是,等傷好一點還得起來跟他們干。不過小楓他們給我接出去了。到日本還躺了三個月醫院。」
沈秋成笑了一下,評價道:「你竟然喜歡點香插花沏茶?想不到有這種雅緻。」
晏權凝視著沈秋成微微起伏的嘴角,心情也不由自主的好了起來,聲音噙著些歡快的音符,概嘆道:「我在日本那一年,白天被古典高雅包圍,茶道花道香道書道輪著來,夜晚混跡於東京各大夜總會,真是冰火兩重天色彩濃重又安分低調的十八歲啊。」
沈秋成嗤笑了一聲。
「我不安分嗎?」雙手捧起沈秋成的臉,二話不說就將自己的嘴唇按到對方的之上。
只不過這個短暫的接吻才發生就結束了——
沈秋成輕輕推開了晏權。
晏權牽起沈秋成的左手不放,攤開他的手掌,指尖在他掌心輕輕划著圈,微微淺笑,低醇的聲音絲絲入扣:「秋成,我已經夠安分了,像你這麼難搞的人,我也有耐心跟你周旋。如果有一天我不安分了——」晏權停下手指,握緊沈秋成的手拉到唇邊,落下一個深吻,「說不定會殺了你,吃了你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