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小劇場已補

  沈秋成挑眉看了過去。


  倚靠在牆壁的男人,嘴上咬著香煙,雙手攤在身前做「承接」狀,掌心盛滿了五顏六色的花瓣和彩帶。


  沈秋成就看著對方慢慢地走向自己,將捧著的雙手懸在自己腦袋上方。


  晏權玩味地笑了一下,雙手陡然一分——


  金粉和彩帶又重新落了沈秋成滿臉。


  「彩帶什麼的還算勉強,閃粉就算了,實在不好清理,」沈秋成面無表情地說,「洗澡都很難沖乾淨,地板也十分難掃。」


  「……」晏權注視著滿面金粉的沈秋成,顯得滑稽又可愛,他忍不住微笑,伸手想去揉對方的臉,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你就不能浪漫點?」


  沈秋成怎麼可能讓晏權得逞?他一下子就捏住了晏權的手,威脅地用了點力。


  晏權特別誇張地倒抽了一口氣,嘴裡燃至過半的香煙差點掉了出來,「我疼!」


  沈秋成:「……」真他媽能演……


  「我可是偷溜出來的,」晏權背脊一挺,「還沒出院呢!」


  沈秋成:「……」他放開了晏權的手。


  晏權微微仰頭想了一會兒,視線在客廳逡巡一圈,定在一處,提議道:「既然來了,我來給你彈一曲吧?」


  沈秋成順著晏權的目光看去,一架鋪滿花瓣和彩帶的黑色鋼琴坐落在窗前。


  晏權走過去掀開琴蓋,兩三指尖略微地觸碰黑白琴鍵,一個一個輕輕敲上去,雜亂無章的迴音繞樑——


  晏權問道:「你想聽什麼?生日快樂歌?」


  沈秋成淡笑了一聲,「晏權,別裝模作樣了。你的胳膊傷的那麼嚴重,還能彈琴呢?」


  晏權抬起眼睛盯著沈秋成,笑著詢問道:「那……壽星來彈?」


  沈秋成說:「你既然知道我是壽星,哪還有讓我彈給你聽的道理?」


  晏權聳了下肩,合上琴蓋,一邊往餐廳走一邊說,「那我們來玩撲克吧……」


  「……」沈秋成對晏權「想一出是一出」的思維跳躍能力不得不有些嘆服……


  沈秋成想了想,還是跟上晏權的腳步,兩個人對桌而坐。


  晏權戳滅香煙,然後眼花繚亂地洗完牌,就將疊落地整整齊齊的撲克推到了桌子中央。


  沈秋成不著痕迹地拒絕,「我想不到兩人的撲克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如果不下點賭注,那確實沒什麼可玩的。」晏權摸起最上面的一張牌,翻過來輕輕摔在桌面——連晏權都出乎意料地挑了下眉——也不知道手太紅還是太黑,上來就是一張「鬼牌」。


  「普通的撲克玩法確實不適合兩個人,」晏權微彎手指夾起剛剛翻開的那張鬼牌,「所以我們就玩抽鬼牌吧——」


  沈秋成的視線從鬼牌挪到了晏權的臉上,想從對方的表情挖掘出對方又在琢磨些什麼餿主意……


  「我贏了,你親我一口;你贏了,我親你一口!怎麼樣?~~」晏權慢悠悠地揚起尾音。


  「……顯然不怎麼樣……」沈秋成嘴角忍不住抽了幾下,「爛透了……」


  「那我們就玩個大的,」晏權眼角微微上抬,眉眼帶笑地說,「輸方無條件答應贏方一個要求——」未等沈秋成皺著眉頭繼續拒絕,他就補充道:「絕對不會觸碰到底線,不允許涉及生意、家族、法律,以及婚姻、*。」


  晏權所補充的話稍微喚起了沈秋成的一點興緻。


  「無條件?」


  「當然。」


  「除了以上的一切?」


  晏權點頭:「當然。」


  「幾盤?」


  晏權想了一下,「就兩盤!多了就沒意思了,對吧?」


  沈秋成淺淺一笑,示意晏權再一次洗牌。


  晏權快速且熟練地分配完畢,拿起自己的一把牌整理了幾下,笑得曖昧又古怪。


  「晏大公子可別出老千啊。」沈秋成看了晏權一眼。


  「我以人格發誓我沒有——」


  一盤遊戲悄無聲息地接近結束。


  沈秋成只有一張黑桃六,晏權還牢牢捏著兩張牌。


  沈秋成伸出手,指尖輕輕搭在左邊的牌。


  晏權沒有任何的神態和情緒的浮動。


  沈秋成唇角淡淡一勾,扯出了這張牌,連看都沒看就輕鬆地拍在了桌面上!

  大寫的紅桃六。


  「今天見鬼了啊……」晏權懶洋洋地說了一句,將手中那張燙手的鬼牌甩了出去。


  沈秋成看了一眼晏權,目光轉瞬即逝,沒有特別的停留,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句話——


  「我們根本沒可能。」


  「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


  「這就叫自己挖坑自己跳。」晏權洗牌的速度照比上兩次慢了許多,聲音緩慢又慵懶,情緒波動不大,似乎還帶著笑,「我答應——」


  沈秋成微眯了一下眼睛。


  「你放心吧,我絕對不出千,公平競爭。」晏權再一次將撲克推至桌子中央,平靜地自言自語,「一切都交給命運吧。」


  又一盤,好像被按了重撥鍵一樣,與之前的場景如出一轍。


  這一次幸運女神選擇了晏權。


  沈秋成翻開從晏權手中抽出的牌,眼角情不自禁地就跳了一下——寫滿詭異和譏笑的鬼牌!

  再換到晏權——他得償所願地抽到了一張紅桃a,與他自己的方片a恰好湊成一對。


  晏權笑著將撲克牌收成一堆,站起在位置上伸了個懶腰,然後微微傾身從沈秋成的黑髮上摘下一片花瓣,把玩了兩下,拖長的音調曖昧不已,「無條件答應啊——」


  沈秋成指尖輕輕一彈,手中的鬼牌就像子彈一樣插丨進牌堆,「說吧。」


  他基本上可以預料到晏權大致會說些什麼,但真相還是讓他無法忍受——


  「最近你聯繫了不少中東做原油生意的的商人嘛,下個月你們是不是要碰面了?那就在下個月的商務宴會中彈上一曲,然後對他們大聲宣布是獨送給我的……我知道你會彈琴,實在不行我也可以教你嘛——」


  沈秋成臉色頓變,咬牙切齒地說:「你他媽簡直在胡鬧!」


  「玩了,也賭了,這時候你跟我說這個?」晏權呵呵笑道,「我剛才有沒有說你在胡鬧?」


  沈秋成認認真真地看著晏權,突然就輕笑了起來,笑容在他的臉上無預兆地綻放,同時他說:「*!you!——」


  然後晏權再一次看到了沈秋成友毫不停頓轉身離他而去的背影。


  他慢慢地從袖口的深處抽出一張鬼牌,再從撲克堆里撿出另外一張鬼牌——兩張都是撲克牌中的第五十三張,最孤單寂寞的小鬼,如今它們卻宛如雙生。


  只有他自己知道,無論怎麼抽最終沈秋成都會拿到鬼牌。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世界根本不存在狗屁的幸運女神。


  只有他自己知道,某個領域裡從古到今就沒有公平可言。


  手機屏幕在餐桌上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了無數次——


  無外乎是醫院方面在聯繫他。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地方——好像還沒有這滿屋顧影自憐的花瓣和彩帶讓他回味無窮。


  沈秋成從那棟公寓走出來,不知從何時開始,夜空中靜靜地飄起晶瑩的雪花。


  啟動了他新買的一輛黑色的賓士。


  周身揮之不去的花香一股股地鑽進他的神經里。


  晏權出老千的技術高明之極——如果這是一個稍微複雜一點的遊戲,或者在一個更為昏暗吵鬧的環境,沈秋成肯定無法清晰地看到他出了千。


  可是他沒有戳穿晏權。


  在一個超級特殊的日子——特殊到連他自己都忘記了這個日子到底特殊在哪裡的時候,有個人煞費苦心地給他準備了一個小小的驚喜,而且寧可堂而皇之的出千也要獲得勝利——


  沈秋成就一改常態地順著晏權去了,他原本想著,晏權最多反駁回他的要求,再說什麼類似我還是要上你,要追你之類的話……


  顯而易見的,他又輕敵了。


  他承認,當晏權提出那個近乎無理取鬧的要求的時候,他的腦海中有那麼一秒短暫的空白。


  在當時的情況下,他若是馬後炮地揭穿了晏權出了千——就從對方玩不起,變成了自己玩不起。


  他們二人真是樂此不疲、專心致志地在互相挑戰對方的極限。


  所以沈秋成忍不住惱羞成怒、風度全無地直接丟出一句經典的英罵。


  屬於生日的正午,小雪已經停止,陽光正好。


  儘管洗了三次澡,沈秋成還是覺得身上各處有些莫名其妙的癢。


  他可能對那些該死的金粉過敏。


  下午的鮮花如期而至。


  是一束聖潔的馬蹄蘭——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晚上,沈秋成自己吃了晚飯,就坐在沙發上默默地看著電視節目。


  生日的這一天,好像跟以前也沒什麼不同。


  如果沒有許恆舟的到來的話。


  許恆舟一進屋,站在玄關一動未動。


  「舟哥,什麼事啊?」沈秋成關了電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嫂子和小侄子最近還好嗎?」


  「都好。」許恆舟答。


  寂靜如水的屋子,默然相對的兩人,這一刻掉下根針都能聽到回聲。


  許久,許恆舟嘆了口氣,走了幾步,站定在沈秋成的身前,遞給沈秋成一張箋紙。


  沈秋成瞥了許恆舟一眼,打開,上面是兩行手寫的地址。


  這兩個地方大概都是在一個偏僻的小鄉鎮,雖然與穎川同在j省,沈秋成從來沒去過,甚至都是第一次聽說,可見有多麼的窮鄉僻壤。


  「這是……?」沈秋成抬起眼。


  許恆舟掏出手機摁了一串號碼,打通了之後一句話沒說直接貼在沈秋成的耳邊,沈秋成自行接過,「喂?」了一聲。


  然後沈秋成臉色微變,到巨變,再到血色一點點退的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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