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沈秋成看了那些人一眼,沒有再說話,將處於獃滯狀態,像個稻草人一樣的李淳中拉出會議室。
晏權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正在安撫李淳中的沈秋成。
他們在淵深裝修精貴的辦公樓里一路走過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凡他們走過的地方必留下一片竊竊私語。
調整了好一會李淳中才逐漸恢復正常,余驚未退,湊在沈秋成的耳邊低聲問,「你一點不怕嗎?」
沈秋成笑了一下,說:「我說我不怕,可你覺得可能嗎?」
李淳中立刻露出佩服的眼神,對沈秋成比了個大拇指,「牛逼!剛才那場景我嚇得都要尿褲子了,你竟然還能沉得住氣。」
沈秋成輕笑,「你已經做到完美了,人與人的成長環境不一樣。」
李淳中非常識相的沒有在這個時候問沈秋成有關晏權的事情。
一行人走出淵深的辦公大樓,一眼望去,沈秋成就能看到晏權的那輛悍馬耀武揚威地停在大馬路旁邊,夕陽瑰麗的餘光灑在車面上,泛起一層金黃色的薄光。再點綴著從副駕駛位窗口飄揚出的一串五彩氣球,簡直美不勝收。
晏權打開車門的時候對沈秋成笑:「我妹妹綁的。」
沈秋成知道他指的是這些氣球。
還沒等他說話,後面就追上來一群人,帶頭的是聞錚。
不止聞錚,是每個人的表情都精彩繽紛——
誰能想到最後晏權會出面幫助沈秋成?
誰能?
沒人能!
沈秋成現在羽翼未豐,他們倒是能勉強將他斬殺在萌芽里,但是第一公子晏權,他們拿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晏權就那樣懶懶散散地靠在車門上,微低著頭,從衣兜里拿出一盒香煙,彈出一根叼在了嘴上——下一秒旁邊的人就畢恭畢敬地湊上來,趕忙將他唇間的香煙點著。
這個時候沈家的司機老周已經開著他的賓士車緩緩而來——
沈秋成打開車門,先讓李淳中上車,隨後自己也坐了進去。降下車窗的時候正巧看到聞錚對晏權和顏悅色地伸出一隻手,整張臉上堆滿了假笑,客客氣氣地說:「不知道哪陣風把晏公子給吹來了?都沒有親自出來接待,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啊。」
晏權也不說話,就還是原來的姿勢——夾著香煙的手指輕輕地敲打著自己的臂彎,眼波隨著餘光盪下去,似笑非笑地瞟著聞錚那隻越來越顯尷尬的手。
聞錚直勾勾地盯著晏權,故意不收回手——慢慢地,這隻孤零零的手幻化成了無數的刀光劍影,從一個人的尷尬,變成了一群人的尷尬。
午後的陽光破烏雲而出,仔細地雕琢著晏權那張英俊的臉,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三分愉悅,三分輕快,三分享受——不,是四分享受。
他很享受這種目中無人的尷尬,儘管它讓很多人誠惶誠恐——沈秋成有些玩味地想,晏權還真的是全方位的與眾不同,亦或者,不同凡響?
晏權慢慢地放下了雙臂,長長的煙灰頓時從中間飄斷,「風是吹不來我的,我是被請來的。既然是被請來的,那麼當然要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你也不用這麼看著我,今天我要帶走沈秋成,明天我還要給他送回來,我倒要看看你們這群人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聞錚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他再也綳不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陰沉沉地說:「晏權,你也不用在這裡惺惺作態,沈總怎麼會在你繼母的生日宴會上莫名其妙死亡的,就算兇手不是你,也跟你脫不了干係,你覺得你跟沈秋成之間的爛賬算得清嗎?你又怎麼知道今天你護著他,明天他不會對你倒打一耙?我們淵深內部的事情請讓我們內部解決,就不麻煩第一公子您插手了!」
晏權的目光快速地在車中的沈秋成的臉上劃了一筆,「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他的眉梢微微斜挑,「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沈秋成突然笑了出來,彎起食指,用關節輕輕揉按太陽穴,「聞叔叔您這個說話的藝術真心令人佩服——淵深內部問題……還有什麼內部問題嗎?您當法律上的各種條文是唬弄小孩的?在我大哥去世的那一刻,我已經繼承了全部的遺產,這裡的一磚一瓦——」沈秋成迎著陽光笑了笑,「至於我和晏權之間就不用你挑撥離間了,我們本來也不是一黨的。」
「哈哈哈——」還沒等聞錚等人出聲,晏權先大笑了起來。幾聲過後,他微眯眼睛,屈起三根手指沖沈秋成做了一個開槍的手勢和「boom」的嘴型。
「你想說明什麼?」沈秋成收了笑容,抬起視線投向晏權,「你想殺了我?」
晏權輕輕鬆鬆地聳了聳肩膀,「沈秋成,你到底知不知道,美人恩,最是難消;人情債,最是難還?」
聞錚看了看沈秋成,又看了看晏權。
沈秋成在略微的沉思過後,「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後會有期。」說著對晏權和聞錚擺了擺手——司機也心領神會地慢慢倒車。
晏權的臉上一下子沒有了任何錶情。
然後他布滿青筋的雙手捏爆了所有的氣球。
鬧騰了一上午連飯都沒顧得上吃,沈秋成就讓司機老周在路邊停車,隨便找了個西餐廳就鑽進去了。
剛一坐定,李淳中終於開嘴問道:「到底怎麼回事?看的我一頭霧水,晏權怎麼會突然跑來幫你?」
沈秋成一邊點餐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一切就是你眼前看到的,我請他來的。」
「???」李淳中,「什麼時候?」
「就在我們走進淵深大樓之前,給他發了封郵件。」
李淳中簡直難以置信:「他竟然還真的來幫你了,看到他車上的氣球,好像之前是跟他妹妹在一起,他是扔下他妹妹跑來的?」
「別把這件事腦補得有多麼的高大上,這是交易,有去有來的,」沈秋成將點好的菜單推到李淳中面前,示意讓他點他喜歡吃的東西,「你沒聽到晏權說的話么,這可叫人情債,以後他叫我幹什麼我不得幹什麼去?誰叫你欠人家的呢?」
李淳中一臉細思極恐地看著沈秋成。
沈秋成輕輕笑了下,「你也不用這麼替我擔心,晏權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李淳中下午還和吳雨霖有約,吃完飯沈秋成就讓司機老周先送李淳中過去,而他自己則打了個出租走了。
晚上家裡只有沈秋成一個人,侯阿姨回家帶孫子去醫院看病了。
沈秋成躺在卧室里百無聊賴地看書,手機響了起來,他漫不經心地拿起,連來電顯示都沒瞟就接了——
「沈秋成~」
只出來這一個名字,沈秋成就合上了書。
晏權低沉的嗓音悠悠傳來,「一個人在家多無趣,人生要懂得今宵有酒今宵醉,出來玩玩吧。」
沈秋成有些輕蔑的哼笑了一聲。
晏權完全繞過沈秋成笑聲里的輕蔑,直接放地址,鄭重的肯定句,他好像堅信沈秋成聽到這四個字一定會赴約——「紅色警報。」
「紅色警報」,大家通常叫它為「紅色」,儘管那個地方任誰第一次踏進去都想不負眾望地直接遵從它的名字拉個警報。
只要稍稍了解沈秋成的一點皮毛的,就知道他從來不是「玩」的人,至少目前為止,他對性生活都沒有興趣,更不要說夜生活。
「紅色警報」這種帝國級別的地方,他更是沒有踏足過。
這一次,他也算是為了晏權破了例。
沈秋成的賓士一停下,就有文質彬彬的侍者過來點頭哈腰。
有一句話說的沒錯——沈秋成到哪裡都像格格不入的高嶺之花,即便是這個花枝招展烏煙瘴氣的鬼地方。
沈秋成被兩個侍者引領著路,步伐淡然穩健,叼著煙目不斜視。
電梯到了四樓,一個侍者恭敬地遞給沈秋成一張金卡,「沈小少,這層全是vip,我們沒資格進入,您要去的房間卡上都寫著了,祝您玩的愉快。」
沈秋成翻過金卡一看,頓時笑了——「111」
果然是晏權!
有趣!
沈秋成插入房卡,門一開,饒是高嶺之花也要吐血了——他的笑容立刻就微微抽搐起來。
震耳欲聾立體環繞的「嗯~嗯~嗯~啊~啊~啊——雅蠛蝶~一庫~一庫——」
沈秋成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關上房門走進去,房間出人意料的乾淨,兩個白色皮質沙發和一張圓茶几桌,一個精緻的酒櫃,再有就是一個掛壁的巨大屏幕,此時此刻正在上演十八禁。
而晏權就懶洋洋地坐在一個沙發里,兩條長腿交疊翹著,一手夾著香煙,一手端著紅酒杯,深紅色的襯衫領口還有兩顆衣紐沒扣上。
晏權放下酒杯,抓起遙控器按了暫停鍵,撩起眼皮嘴角噙笑地看著佇立在那的沈秋成,「沈二少從小到大潔身自好,至今沒搞過男女關係,相當讓人敬佩啊——不過你終究還是個正常男人,喜歡什麼類型的?」
沈秋成一動不動,微微皺眉。
晏權將視線移到屏幕上,目不轉睛地調來調去,突然曖昧地笑了,似乎很是滿意,「就來這個,酸甜苦辣咸各種味道~」
沈秋成唇角牽出冷笑,「別告訴我你賞了我那麼大個人情債,就是為了叫我來陪你一起欣賞『藝術作品』?」
「你想的倒是簡單,」晏權微微翻了下眼睛,「我是請你來鑒賞!這個很有趣的,各種play一應俱全,我搜颳了很久才找到。」他用下巴指了下另一個沙發,「坐啊。」
沈秋成盯著晏權,仔細辨別他臉上的表情,也沒看出什麼東西,反正來都來了,看吧,誰怕誰啊!沈秋成慢條斯理地坐了下去,背脊綳直地向後靠去,也翹起一條長腿,燃起香煙,滿臉冷漠的用旁觀者的姿態欣賞著「藝術」。
越看沈秋成心中越是冷笑不止,晏權真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變態重口味,這破片子里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污染視聽強丨奸神經的鬼東西!
晏權眼角的餘光時不時就瞟一下沈秋成——「鑒賞」這詞只是他隨口一說……可是沈秋成卻真的給他營造出了一種「鑒賞」的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氛圍……
那氣勢,那姿態,那神情,好像他現在不是在看重口味片子,而是坐在一個世界頂級的拍賣會現場……
媽的,太妙了!
兩個人就各自心懷鬼胎一言不發地欣賞完了一部「大作」。
晏權拿起遙控器調了一首輕音樂播放,目光落在沈秋成的臉上,足足看了三分鐘,才意味不明地說,「沈二少有什麼感想嗎?」
「我現在的感想就是——」沈秋成放下支撐下巴的手,眼眸一橫,「沒有感想。」
晏權笑著挑了挑眉。
沈秋成端起酒杯對晏權敬了一下,「多謝款待。」說著一飲而盡,雙手按了一下沙發扶手站起,「我先要走了。」
晏權也站了起來,立刻兩個箭步擋在沈秋成身前,冷笑了幾聲,猛地撲到了沈秋成的身上,壓著他向前走了幾步,將他死死地抵在牆壁上,同時雙手在他的下面摸索著,懶洋洋又陰森森又彷彿帶著一絲絲賭氣地說:「你哪也別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