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又是一年（上）
進入1979年歲末，大學放假了，落霞與老餘坐著火車，回到海南。
“你們回來了，趕緊歇歇，過一會兒我要和你們說說話！”張明豔明顯瘦多了，精神也不是很好，可她見到女兒，心情異常激動。
“媽，我們年輕，哪裏需要休息，你坐下來，我們說話吧！”落霞迫不及待要與母親說說這些時日的事情，談談家長裏短。
“哦，那好啊！餘同學，你也坐呀！到我家別客氣，又不是外人。”張明豔看著老餘，心中歎著氣，這一對很想拆散哪！
老餘知道張明豔心中的想法，卻不再計較，笑嗬嗬坐下來聽她們說著閑話。
“媽，你瘦了好多，頭上白發多了，我看著就有些難受。”落霞聲音哽咽，她想不到才離別這些日子，母親為何竟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呢！
“嗬嗬，這算什麽呀！我都四十六了，不該老的麽？你心疼媽，媽心裏有數，不要再發感慨啦！”張明豔表現很輕鬆，似乎完全不在乎逐漸老去的容顏。
“從爸爸去世後，您心情一直很沉重，可是您得為自己多想想，您年齡不大，哪能作踐身體呢？沒事的話，跑跑步，與人多交談，何必封閉自己，讓自己活得這麽累？！您又是學校領導，凡事看開些吧！”
“落霞你不懂，我不是因為累的，也不是因為愁的，我是沒了目標啊！先前我得伺候你爸和你，現在我除了工作，對家庭一點作用也不起了。你有稿費可以養活自己，還要我這個媽媽麽？感覺我的存在沒意義啦！”
落霞身體一抖，“媽，你怎麽想的呢？你怎麽可能沒有用呢，我不是需要您來支持嗎？有你我心裏安穩，才有一個家的感覺啊！若是沒了您，我到哪裏感受家庭的溫馨呢？您不要再胡說，否則我真的受不了！”
老餘趕緊站起來，勸說道：“阿姨，你可不能否定自己呀！這麽多年來，你是落霞的支柱呀，她和你鬧過矛盾，但是在學校裏每一天她都在想您呢！”
張明豔不大相信，問落霞：“他說的都是真的？是這樣嗎？”
落霞心裏說哪有這回事啊，可是此刻哪能說出來呢？要是口不擇言，母親不得氣暈嗎？
瞥一瞥老餘，落霞笑著說：“真的，媽媽，我一直想您。好幾次在夢裏醒來，發現您不在身邊，我都差點哭出聲了！”
“我不信，你以前可沒說過！”張明豔疑惑地看著女兒，很想得到女兒肯定的回答。
落霞知道騙人不好，卻也不能傷了母親的心，忙忙說道：“嗯，老餘說的一點不錯。我講的也都是事情，我們宿舍的姐妹還說我太脆弱了呢！”
“哦，沒想到哇，我的女兒真是那麽心疼我，那我這個做娘的也就滿足嘍！”張明豔笑了起來，依然可以從她臉上看出美麗的痕跡。
落霞看著母親頭上的白發，歎氣說：“這才多久的時間，媽媽的白發多了這麽多，叫人如何能夠開心呢？我最怕您頭上的白發，您才四十六歲啊！”
老餘踢了踢落霞的腳踝，犯傻呀你，這個時候老提白發，不是觸痛你母親的痛處麽？哪個女人不怕衰老，你還一而再再而三說個不停！
落霞對著老餘淺淺一笑，明白了老餘的良苦用心。她立即換了一副語氣道：“媽，難怪人家說不同年齡的女人，有著不同的美感！”
“是麽？媽媽現在還有什麽美感呢？”張明豔輕輕笑著，隨便一問。
落霞略作思考，馬上回應道：“當然有啦，風韻更足了，更加耐看了！”
老餘心裏感歎：“還好，你也開竅了！落霞好好說話，可別說些不該說的話呀！”
“媽媽，不是有這樣的話‘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嘛，您就是那樣的！”
“傻孩子說傻話喲！我還有什麽風韻可言，不過是一根快爛掉了的木頭罷了！你別再哄我了，我也不在乎美不美的。到了我這個年紀，已經無欲無求。特別是丈夫沒了，女兒考上大學了，你說我還要追求什麽呢？”
落霞想說您還要在乎女兒的夫婿呀，您怎麽可以不關心呢。但轉念一想，天哪，能說嗎？母親本就不願意自己與老餘在一起，若是再那麽說的話，不是自找麻煩？
老餘猜中落霞心思，咳嗽三聲道：“哎，您想的太多，也就顯得很累啦！落霞上了大學，不正是您該放鬆的時候麽？讀書、鍛煉，找同齡人敘談，多好的生活啊！您為什麽不好好享受接下來的生活呢？”
張明豔輕輕咳了一聲，說道：“這些我自然想過，不過實在提不起精神，自從老秦去世，我沒了任何追求。或許是我看不開吧，也或許我太想念他了！”
落霞對母親的頑固感到憤怒，但她深知她無權批評，也根本沒有自個批評，母親付出了太多太多，心也老了，人也憔悴了！
“媽，凡事想開點吧！我不能常在家陪您，您的心態一定得好啊，不然那麽多的孤獨日子如何打發呢？”落霞憂心忡忡，心內糾結，不知怎麽才能說動母親，讓她更積極地麵對比較寂寞的人生。
“你不用擔心我，隨我好了，倒是你們兩個，對將來要有想法，要知道做什麽，不能渾渾噩噩一輩子呀！餘同學，謝謝你長期照顧我女兒，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一切都要看緣分的，家庭因素同樣重要！”
落霞急忙轉移話題，著急地說：“媽，您就別管我們的事情了，想好一個人在家如何好好過下去，不至於無聊、寂寞。您找點樂子好麽？您還很年輕，幹嘛隨便處置自己生活啊？”
老餘沒說話，到某個所在找來茶葉，一人泡了一杯，笑著說：“邊喝茶邊聊天，不要把氣氛搞得那麽凝重，都放鬆些吧！一回來原本就很開心，阿姨心情也很不錯。我們笑嘻嘻說話多好，愁眉苦臉的做什麽呢！”
張明豔一想對啊，女兒回來了，我們談這些不快的事情，不是大煞風景麽？
她起身吩咐道：“你倆繼續聊著，我去街上買點下酒菜，待會兒我與餘同學喝幾杯，落霞就喝一點米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