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生離(十)
梁照看到侍衛手中拿著的,乃是一小撮黑頭髮,不禁暗暗失色,問道:「這是為何?」急忙拆開信件一看,見上面寫道:
哥哥,那解藥救我。
這一行字,乃是青凝的筆跡,下面又寫道:
梁照狗賊,你害人不淺,若十五日內不將解藥送來,你妹妹死無葬身之地,你自己看著辦吧!
信下落款處,被人用簡筆畫了一隻飛雁。
梁照咬牙切齒,怒道:「是回雁山莊的狗賊沈天寒!哼,你小小門派,有什麼本領了?」伸手就給了面前侍衛一巴掌,怒道:「我三番四次說,看好門,別讓這丫頭出去了!你們幹什麼吃的!」
那侍衛吃了一掌,卻也不敢說話,低著頭,知道出了大事,小王爺拿他開刀,那也沒辦法了。
梁照氣憤的不得了,吩咐道:「滾下去吧!」那侍衛急忙走掉。
梁照拿著信件和青凝的頭髮,不由得憂心忡忡,此時大戰在即,自己又豈能脫身?這沈天寒被自己下了毒,意欲反抗,那是不要命的了,青凝落入他的手中……忽然心跳加快,乾咽了一口唾沫,觳觫道:「若是打了青凝,那還好說,若是那麼多男人……」覺得天翻地覆,愣在那裡不動了。
過了一會兒,又忽然啞然失笑,自言自語道:「狼嘯派的人會這麼做,九荒門的人會這麼做,他奶奶的,這回雁山莊是什麼名頭,又怎麼會做這等卑鄙之事?這豈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又忽然伸手輕輕打了自己兩下嘴巴,道:「我豈不是小人了?」放下心來,回到屋中。
梁照將信件和頭髮給趙妃看了,趙妃也是大驚失色,問道:「你給沈天寒下毒了?你又怎能這麼做?這回雁山莊……」
梁照擺手將她話語打斷,說道:「我告訴他了一件喜訊,他不但不信,還反過來罵我,大散關藏有大寶藏,這事情千真萬確,大家都叫上江湖同道之士,一起挖掘,豈不是……」
趙妃冰冷著話語,問道:「你是不是又找他去勸說柳長青了?唉,這件事情本來也沒有什麼,可是你為什麼卻不聽我勸?柳長青的秉性,我最是了解不過,這人認準了的事情,你無論派誰去說,都是一丁點好處也沒有的。你捉了索凌,那就好辦的多了,他雖然和你過不去,可是投鼠忌器,最多也就是不參戰就是了。你卻偏偏不聽,要我說你什麼才好?」
梁照說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派史方月去將青凝救回來便是。」嘆一口氣,又是罵道:「九荒門的人真是辦事不力,連幾個小姑娘也對付不了!空著手便回來了,還說是見了青凝,哼,見到也不一起捉了回來,惹下這麼大的麻煩,當真是頭疼……」
梁照一邊埋怨,一邊出門,臨走之時,回過頭來對趙妃說道:「你什麼也不要多想,在家中養好身子就是。」
原來梁照也會制毒,只不過他只會制「八一仙草汁」這一種毒藥罷了,他知道柳遠華和李煜樓二人定然不會去殺害王爺,卻不知兩人收了一個弟子,也會制出這八一仙草汁,王爺中毒之事,他查來查去,也查不出什麼由頭,憂心忡忡。
算來算去,離安排的時間已經不長了,梁照頹然走到父親的屋中,見父親雙目緊閉,雖然吃了索凌給的續命丸,但卻除不了身上之毒,不由得嘆一口氣,說道:「父親,咱們計劃了數年的時間,眼看大戰將近,你卻睜不開眼睛,我自己可如何是好?」
王爺自然是聽不到他說話的,梁照握著王爺的手,又道:「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我大軍浩浩蕩蕩,就要往大散關而去了,東、西、南、北四方都有我們的人,那些江湖上的好漢,加上眾弟子,也有三十多萬了,他們個個武藝高強,這你可知道嗎?」
王爺只是閉著眼睛,似乎在靜靜聽著他說的心事,梁照又說道:「我按照你的計劃,進可攻、退可守,成敗在此一役了。我只怪自己沒能將赤魔堂收復,單單一個赤魔堂,就有二十多萬人,那堂主柳長青和我做對,不聽我話,我就將他老婆騙進了咱們王府之中,他們堂中有一個名叫史方月的,手下有四萬餘人,也盡歸了咱們用了。但我怕這些人都是魯莽之輩,若是輪行軍打仗,那是不成的,我就派人藏了一些寶藏,天下不知還有多少江湖人士要趕著去呢!只怕這一會兒大散關也不太安寧了。可是傳來的消息,卻是沒什麼事情,那吳蚧兄弟二人,當真可是厲害的很哪!」
梁照絮絮叨叨,將所有的事情都說的清清楚楚,最後嘆息道:「我不讓青凝出門,可她又偷偷跑了出去,被人給抓住了,這事可當真礙手礙腳,唉!你一定責怪我,是不是?可是你說過,男子漢大丈夫,成大事者,不拘於小節。我的虎符幾年前就丟失了,現在還沒有找到,這可是一大損失,唉!不過雖然如此,咱們還是勝券在握,那也是不必怕的了。」
梁照說完這句話,就沉沉的看著王爺,心中只期盼他醒來。隔了良久,又說道:「你不喜歡我帶回來的趙妃姑娘,可是我自己卻是喜歡的很,她是我的命根子,有許許多多的主意,也都是她出給我的,有時候我說給你聽,你很是高興,可是我又不敢向你提,現在是第一次,可是你卻聽不到。
「那天我問妃妹,說若是和金兀朮聯手,萬一兵敗,之後該當如何?妃妹說,那就要捉住一些江湖中的叛逆之輩了。說是『捉住』,其實就是殺死,我說給你聽,你很是高興,說道:『我只想著用人,怎麼沒有想到這一條?不錯!不錯!我原想著畢竟是要和金兀朮打上一架的,現在想想,那就不必了。』
「這件事情,可不是我想出來的。咱們一舉不勝,若是和金兀朮鬧了彆扭,今後只怕就再也沒有東山再起之日了。若是勝了,那就要一鼓作氣,攻下皇城,那就大事已就啦!
「我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心中也是很激動。當初我初入江湖之時,你就勸我不論花多大代價,都要找到幾名絕世高手,金兀朮進關之後,必定反悔,要和我等血戰,到時候我們左右開弓,那就相形見絀了。現在我手下有四人,個個武藝高強,我第一件事,就是派他們去刺殺金兀朮,他自己防備不嚴,誰也賴不到咱們的頭上。況且這刺殺之事,對金兀朮來說,也不是第一次了。」
梁照抬起頭,看著屋頂,手指不停的捻動著,說道:「還有……還有……三十……三十三天啦!這件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誰也沒有告訴。我再過三十日,就上奏朝廷,覲見皇帝小兒,說大散關有叛軍賊子作亂,我去平反,那就是了。」
說完這些話,梁照頓時沒了入門前的喪氣之感,忽然覺得天地雖然茫茫然,卻又有數也數不清的權利和財寶,頓時意氣風發,起身出去,走起路來,更是虎虎生風,威風凜凜,十分自在。
梁照找來兩名得力助手,交代道:「去尋到史方月,讓他去找回雁山莊沈天寒,找到之後,立刻殺掉,青凝在他手上,切記!不要大意,回來之後,必有重賞!」一人賞了五十兩銀子,兩人得令前去。
這兩人跟隨梁照許久,深得梁照信任,一人叫做馮有風,一人叫做於有餘,都是三十歲年紀,辦起事情,卻穩重老實,不曾失手辦錯事情,因此梁照也算放心,心道只是傳話給史方月而已,並沒什麼為難的地方。
既然這樣想,梁照另有要事需要法無門、邵劍琮等高手之輩,也不讓他們前去救青凝,其實在他心中,也著實害怕有人蓄意謀害自己,朝廷中的侍衛,多半沒什麼大用處,若是自己身邊沒有幾個武林高手,若是柳長青想找自己麻煩,或者是金兀朮到時候派人刺殺自己,那就更加說不過去了,也不願他們遠離了自己。
馮有風和於有餘兩人一路趕去,路上絲毫不耽擱,快馬加鞭,一路急行,過了四五日,便已經到了南方,兩人在一處小鎮之上,忽然見一人大大剌剌來到對面酒館之中,叫道:「給老子打滿了酒!」
兩人一看這人十分眼熟,在仔細看下去,竟然是金門派的管家李二。
李二提了一壺酒,正在胡喝海喝,撞見了二人,卻不認得。這李二本來就喜歡撒酒瘋,見兩人盯著自己看,似乎不懷好意,他在這小鎮之上住下,梁照本來就給了他許多銀子,夠他喝一輩子酒的了,天天活的倒是逍遙自在,有了銀子,倒還有些無法無天了,朝著兩人看了幾眼,說道:「辣塊媽媽,你們兩個……兩個賊廝,盯著老子看什麼看?」
兩人本就在京城王府之中做事,哪裡容得一個鄉村野夫在大庭廣眾之下咒罵?當即閃上前去,「啪」、「啪」給了李二兩個大嘴巴子,怒道:「你罵誰呢?」
李二被打了幾下臉,兀自不醒悟,將酒潑了過去,口中仍然是污言穢語,兩人惱怒不堪,又怕誤了正事,將他拉到僻靜無人地方,鄰里鄉親有人看見了,但大家都討厭李二平日里撒酒瘋,竟然也沒人去管。
馮有風和於有餘把李二好一頓打,李二才有些清醒,問道:「你們……你們是誰?」
兩人罵道:「不長眼的狗東西,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了!」
李二大叫道:「不要……不要殺我……柳……柳長青,我沒有惹你,我沒有惹你。」
兩人聽到柳長青的名字,互相對望一眼,於有餘說道:「這人做了虧心事,害怕柳長青找他麻煩,喝了酒,連被誰打的都不知道,還以為是柳長青呢!」卻聽到李二又說道:「你們……你們……走路,我……我不礙你們的事兒……誰也看不見誰……」暈暈乎乎,語無倫次。
但馮有風畢竟心細,問道:「你見過柳長青了?」
李二嘟嘟囔囔,倒是答不出來個所以然來。兩人打了些水,不停往他頭上澆去,李二才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只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睜眼一看,以為遇到了兩個強盜,害怕的急忙打起滾來。
馮有風問道:「柳長青呢?他在哪兒?」
李二聽他話語,知道這兩人多半找柳長青是要報仇的,急忙說道:「昨天晚上,我還見他過來,我趕緊偷偷藏了起來,不知二位英雄找他做什麼?他往那個方向去了,三個人騎了快馬……」
可是問起另外兩個人是誰,李二說道:「我不認得,但我聽到柳長青叫一個厚實的大漢叫楊大哥,叫另外一個白面書生叫史堂主……」
兩人聽到這話,都是一驚,心道:「這當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若不是今日碰到李二,恐怕還繞錯了路,回去免不了責罰。」問清楚果然如此,兩人都是疑惑道:「史堂主聽從小王爺安排,怎麼這會兒卻和柳長青在一塊兒?」
李二見兩人猶豫不定,他自己心中也著實惱恨柳長青,恰巧前幾日自己在聽書的時候,曾經聽到那說書的講了一篇《諸葛亮舌戰群儒》的故事,知道諸葛亮見孫權之後,知道若是當面好言相勸,未必勸的動孫權,因此就用了激將之法。自己也想了一出,譏諷道:「你們找他報仇,嘻嘻,他武功高強,你們找上去,那就是去送死!」
兩人正沒由頭處,李二卻往釘子上碰,馮有風一惱怒,抽出大刀,頓時將李二的腦袋也削去了半截。
兩人殺了人,也不願久留,就往李二所指方向追了過去,兩人商議一番,知道柳長青雖然武功高強,連梁照都害怕的不得了,但他們卻都不認識自己,偷偷給史方月送上話,那也不是什麼難事,一路追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