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141.山中無年歲
看著肥美的魚落入水中,江蘺傻愣了半天,痛心疾首地嘆了一口氣,「師父,這條魚烤著吃特別香的……」
「都多大人了,還記掛著吃。」比起她,李忘機頗為不在意,「這些魚兒就是因為貪吃,才會被老夫給釣上來。」
說著,他抬眸看了她一眼,面上儘是打趣神色。「不過這魚兒也是有趣,就算是被老夫釣上來過,下一回還是會繼續上鉤。攖」
「師父你又打趣我。」江蘺癟了嘴,整張臉耷拉著,「我這次外出雖然不對,你怎麼罵我都行,但不能暗地裡戳我脊梁骨啊。」
「哎呦,蘺丫頭這就氣上了?」將魚竿擱在一旁,李忘機嘖嘖感嘆了起來,「老夫可不敢說你什麼,比起在山中,外出遊歷自然是好的,能增長些見識,有什麼可責怪的。」
聞此,江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尖,「師父不怪我?」她頓了頓,「可是我這次出去惹了不少事,還忤逆了你的意思……」
「這些雲暮早已傳書告知了。」李忘機在魚鉤上掛上魚餌,又將魚線扔入水中,「聽說你還受了不少難為?好不容易回來了,老夫若是再罰你,豈不是不通人情了?」
這下江蘺沒了話,老老實實地坐在大石上,掰著手指頭,直到她聽得李忘機繼續道:「這次外出,阿蘺可有所得?」才回過神來,抬手撓了撓頭。
「師父說得對,與官場打交道確實是要謹慎行事。」她看上去有些無精打採的模樣,「但我覺得此行還是有些收穫,我只是不懂,為何師父要我們遠離朝堂?償」
她確確實實疑惑不已,一雙眼睛望著李忘機,一直沒有挪開,而李忘機故意似的不去看她,而是遠遠望著水面上靜止一般的魚線。
許久,他才悠悠開口:「一旦有所牽扯,你就會明白遠離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他沙啞地笑著,「那些風雲詭譎,哪比的上久居深山來得清閑自如?」
江蘺沒有聽懂,迷迷糊糊的,李忘機沒有多做解釋,專註地垂釣了起來。
她知道自家師父若是不理人,那就是當真不理人了,所以她也沒多做耽擱,陪了他一個時辰就起身離開了。
奔波了一路,風塵僕僕,江蘺又是睏倦又是疲累,一路上接連不斷地打著哈欠,根本沒什麼精神去看師弟們,只想回房間倒頭就睡。
道觀後面是一處小院,院子不大,卻乾淨整潔,綠樹成蔭,她雖然許久沒有回來了,但師弟們經常幫她打掃房間,如走得時候一樣,一點灰塵都看不到。
她本想趕快回去睡了,走入小院的時候卻停住了步子,目光被院子里養著的一籠鴿子吸引了過去。
為了方便,師父養了不少信鴿,平時沒事就擱在院中,一隻只雪白雪白的,分外討喜,她看了半晌,末了還是走了過去,抓起一把鴿食遞了過去,趁著四下無人,她手腳麻利地抓了一隻正吃得酣暢淋漓的鴿子,揣在懷裡偷摸摸回了房間。
住了這麼多年的房間依舊是那個模樣,連擺設都沒挪動,江蘺趕忙走到了書案旁,把鴿子放在窗口,忙忙活活開始研磨。
明明就是在自家地盤上,為什麼還跟個做賊的一樣……
一邊想著一邊端起毛筆蘸滿墨,她拿了一張宣紙就開始洋洋洒洒地寫了起來,不過寫的都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廢話,最後一句她頓住了手,微微斟酌了斟酌,才落了筆。
「一路平安,只是偶患頑疾,名曰相思,原因何,君可知否?」
寫完,江蘺抿嘴壞笑了起來,寫出這種肉麻兮兮的話來,光是想,就能想到段珩看到這句話時候的局促模樣,整老實人果然有趣極了。
只是一個人在房中還能笑得如此燦爛,被人看去著實不妥,所以她清了清嗓子,斂去了笑意,順手將宣紙捲起,塞進鴿子腳邊的竹筒中,朝著窗外放飛了。
…………
回到重英山之後,日子開始變得悠閑安寧。
在這個時節,天氣涼爽,道觀中有些忙碌,心誠的香客絡繹不絕,不過這些事江蘺一向是不管的,她只需要替師父管教好那幾個不諳世事的小崽子們就好。
重英山人傑地靈,道觀雖然沒有多少年,但名聲在外,也有不少人將供養不起的孩童擱在道觀門前,李忘機收留了他們,當做徒弟帶大。
一大早在院中練功的那三個小少年,就是李忘機一手帶大的,近幾年他們長大了,不再依靠別人,有些事情不需要全權管著,他樂得清閑,整日在山中閑逛。
江蘺這一回來,自覺擔上了照料師弟們的責任,今日她起了個大早,遠遠望著師弟們在院中練武,心中一時間感慨萬分。
幾年不見,他們進步飛快,練武也有模有樣的了,她看了好半天,末了阿遼看到了她,站定步子朝她一直擺手,她才走了過去。
「師姐!」看到她之後,餃子撲了上來,聲音里還帶著孩童獨有的稚嫩,「你來看我們練武嗎?」
「是啊。」江蘺笑意盈盈地應著,「我看你們進步飛快,正想教教你們輕功。」
這幾個孩子從小到大的夢想就是跟著她學輕功,因為之前年紀尚小骨骼柔軟,練起輕功來未免有些過早,而現在不同以往了。
看著他們歡呼雀躍的模樣,江蘺回房拿了幾個沙袋,一一拴在他們的腳腕上,吩咐他們圍著小院先跑上幾圈,習慣之後再練其他。
剛綁上沉重的沙袋,包子餃子叫苦不迭,別說跑,就連慢悠悠走著都疲累異常。
找了個樹蔭,江蘺拽了小木凳就坐下,看著他們圍著院子一圈一圈慢悠悠地走著,她向來不是嚴苛之人,他們鬆鬆散散倒也沒什麼。若是這場景被柳雲暮看到了,一定會拿著竹竿敲他們的屁股。
想著想著,她咧嘴笑了起來,搭在膝上的手拽著衣料,有一下沒一下在指尖纏繞著。
圍著小院跑了半晌,包子餃子早就累得席地而坐了,阿遼雖是疲累,但他還是堅持著走到江蘺身邊,撩起衣擺坐在乾淨的地面上,仰著頭看著她,輕輕喚她一聲:「師姐。」
她這才回過神來,偏頭去看了他,「嗯?怎的不練了,你們都累了嗎?」
「剛綁上這個,確實有些吃力。」阿遼抬手去拽了拽腳腕上掛著的沙袋,「不過師姐,我們多練練一定會比現在好的。」
「這是自然。」江蘺思索了思索,「我當初練這個也是費了很長時間,不過你們比我強,這幾年功夫突飛猛進,參悟的也快,想必很快就能出成績。」
被她誇讚了一番,阿遼有些不好意思,「師姐總喜歡安慰我們……」他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麼,抬起頭來就問了:「師姐近些年究竟去了哪裡?」
江蘺想回答他,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她總不能說這麼多年在外面風裡雨里地采草,還用的是他雲雋師姐獨門秘制的蒙汗藥,不管是朝堂還是江湖上都一致的評價她:女淫賊。
這樣說……會教壞小孩子的。
思來想去,她清了清嗓子,還是決定撿好的說,「我忤逆了師父的意思,去神機處當了個捕快……」她撿起地上一片落葉,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半分成績沒做出來,倒惹了一屁股的事,你可不能學我。」
「師姐做事自有師姐的道理,我相信師姐不會輕易惹出亂子的。」阿遼倒是很袒護她,皺著眉正色道:「有什麼事跟我們說,我們都不會讓師姐受委屈的!」
江蘺忍俊不禁,隨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好好好。」她抬眼看了看互相依靠在一起休息的包子餃子,忽然有些疑惑,「對了,一大早的怎麼不見雲雋,她去哪了?」
「雲雋師姐?」阿遼想了想,跟她解釋道:「她一早就上山採藥去了啊。」
這才剛回來多久,居然這麼勤奮,不好好休息反而山上採藥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多麼痴迷醫術呢……
對雲雋也算是知根知底,江蘺遲疑地「啊」了一聲,不由得更疑惑了,「她何時如此勤快了?」
「雲雋師姐與師父吵了一架,師姐你不知道嗎?」阿遼有些驚奇的模樣,「她是賭氣才上山去採藥的,走得時候氣呼呼的,一句話都沒跟我們說。」
一路上疲憊不堪,這幾日江蘺睡得昏天黑地的,壓根不知道出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