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隱情
從平安縣到老家,馬車在路上起碼要二十多天,若是遇到天氣不好,路上走得慢些,那時間興許更長些。
只是這一次,我們並不趕時間,傍晚路過梅溪縣時,哥哥果斷便趕著馬車進了城。
「晚上住梅溪縣吧,聽說這裡的桃花魚很是肥美,晚上咱們吃頓好的。」到了客棧門口的時候,兜兜已經熬不住困意睡著了,哥哥停穩了車,便上來將他小心的抱進懷裡。
興許今日出門之時未瞧過黃曆!
當我一腳踏進那客棧大門,便在大堂內看到正喝著湯吃著菜的陸慶之,以及他的新婚妻子祝新月。
陸慶之狀似無意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睡著的小包子,而後像不認識一般,埋頭吃他的飯!
我心頭一痛,果然回不去了!!!
祝新月顯然也發現了我,嘴角嘲諷的揚起,那德性,似乎是在說,將她關進牢里又如何?而今她不但好好的,就連身份也如同往常一般無二!
特么的狗男女,你先人的棺材板板!
要是沒被我看到還好,老娘權當你特么在牢里死透了,丫竟然還敢晃到我面前?怒氣立時升騰而已,我抄著門扳後頭的一根棍子就要去同那死女人干架,哥哥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我,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我頓住,拚命吸了兩口氣,再狠狠吐出去,好!為了讓我的小包子睡個安穩,特么老娘饒你這回!
恨恨的放下棍子,哥哥拉著我從側方上了樓。
「琪兒不要衝動,他們這回是從梅溪縣過西里國,辦大事兒的,你莫要惹事!」
我心裡有些委屈,便不搭理哥哥,自顧挑著魚刺,這桃花魚肥美,個頭卻小,得小心將刺挑出來,才好給我的兜兜吃,我這會挑好了,等他醒來剛好吃上。
「生氣了?」
「你不是說過會相信慶之?」
「相信可屁,他都跟我互不相擾了,我還信什麼信?自尋煩惱!」
「琪兒,這回就是你的不對了,慶之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考慮。」
「那我謝謝他!」
「唉我說哥,你到底哪一國的啊?盡幫著外人說話!」
「有時候知道的越多,便就越是危險,不告訴你,也是為了你好,小姑娘,彆氣啦!」
「還小姑娘······行吧行吧,不告訴我拉倒,趕緊吃,吃完趕緊去睡!」
將那隻歡喜作別人說客的趕了出去,我兒兜兜還睡得挺香。
「唉,過去了,不想啦,不想啦,過去啦!」我念經似的反反覆復說著三字經,有一搭沒一搭的做著小包子的鞋子,這孩子長得快,一雙鞋子穿一季便嫌小。
「好想你······」我正出神,那陸慶之神不知鬼不覺的便出現在我房間,從我身後抱住我,輕輕咬住我耳朵說著。
「鬆開。」我拿納鞋底的粗針對準了那個渾蛋的手,若他再不放開,我便預備刺下去了。
「噓······你輕點,別吵著孩子。」說著放開我,放輕腳步走到兜兜身邊,伏下去在他面上輕輕印一上吻,又從懷裡摸出一隻水頭很好的小老虎玉玉墜掛在他脖子上。
「三娘,如果我的計劃成功,那麼······我們便能永遠在一起,如果失敗了,那我們下輩子再做夫妻,這一世,就當作沒有認識過我,你另行婚配便是。」
「若是我沒記錯,我們應該很久之前就互不相擾了吧?這會子你陸大官人這番作態,到是叫我想不通了!」
「哈哈,就喜歡你一本正經說假話的樣子!」
「······」
「這箱子銀票不多,也就幾十萬兩,你收好,日後若是我回來,咱們往後的生活就要靠它了,或是我沒回來,你帶著它嫁人也好,隨你處置吧。」
「拿走吧,我不要你的錢,我自己能養活自己。」
「不要任性,這些錢是我拿命換回來的!!!要是以往,這些錢我根本沒放在眼裡,可如今不同,前有狼後有虎的,這些能夠乾乾淨淨取出來已是極限,你收好!聽話!」
「二十天!!等我二十天!哪是里也不要去,就在這裡等我!幫我轉告給天瑞大哥!我走了!」
說完陸慶之捧著我的臉,狠狠的吻住我的唇。
那一刻,心口億乎叫一狠狠一撞。
他說等他二十天,二十天定生死······
「慶之······」我喚他,聲音已是還了些哭腔,裝得再不在意,我還是騙不了自己的心,我在意!我該死的在意。
「你一定要平安歸來,孩子還等你教他騎馬······」
陸慶之深深的看我,而後推開窗,一個翻轉,便不見了身影,只餘一室清冷與我相伴·····
第二日清早,我便將那件事情告之於他,哥哥想了想說:「看來賀王爺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回老家的事情暫時放一放,讓我想個辦法······你們就不要出去了,老實在這裡呆著。」
當天下午,我們從客棧里到了桃花河邊上的一處空地,兜兜很是興奮的同他舅舅一處坐在小河邊釣魚。
「我打探過了,梅溪縣另一頭雖然就是西里國,可兩國之間沒有來往,邊境是看得很嚴的,慶之他們想要過去,只能走暗道,早前兩國還有邦交之時,這個地方便是重要的易貨集市,後來漸漸查封,商人便建起了暗市,後來發展成為暗道,就是兩國商人挖出穿越邊境的暗道,在暗道里交易,陸慶之之所以會有西里國的寶石生意,便是發現了這條暗道,和那邊的人取得了聯繫,他們之間雖然合作了這麼久,可彼此的信任度還是十分有限的,更何況,對方是個公主?」
「哥,你是陸慶之的珠寶是西里國的公主直接提供的?所以賀王爺才急於······?」
「沒錯。」
「那公主賣出寶石想必也是為了錢。」
「沒有錯,大榮賀王爺有野心,人家西里國就沒有么?西里國缺的是兵器,以及製作兵器的配方!」
「所以西里國也有細作在大榮,而大榮的細作長年探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想來也是被對方發現了,所以慶之這一回處境是十分兇險的!」
「如果被西里國的人發現,他活不了,如果他沒有完成任務,那回來以的賀王爺也會放過他!」
「你說的對,這二十里慶之只要拿到對方的布防圖,順利回來,那第一關就算過了······」
「第一關?還有第二關?」
「如果他拿到了布防圖,那西里國定然會千里追殺,我說過了,大榮在他們國家的密探,肯定也就會有殺手,只要他肯出錢,殺手會像蝗蟲一樣撲過來······」
我臉一白。
「這樣一來,豈不是沒有了活路······」
「也不是,慶之有自己的計較,但是,這是他最後的機會,所以,我不能說,盡人事,聽天命吧!」
聽完哥哥那一席話,我手腳冰涼的坐在小河邊半天回不了神。
「那祝新月······」
如果事情這麼兇險,祝新月在身邊難道不會有所妨礙?
「她?她和慶之一齊去西里國交易,你說若是慶之得手之後,西里國會如何對付她?這於這次的計劃,她半點不知情,也是賀王爺的意思,祝新月以為只是單純的珠寶交易而已,她是賀王爺安排給西里國的人質!」
原來這就是比死更折磨人的方法······
「咱們先離開吧~」
「可慶之說要我在這裡等他二十天······」
「沒說不等他!」
「障眼法,懂不懂?」
「哦,那走吧!」
馬車坑次坑次的行駛在泥濘的官道上,兜兜早已失了原本的新鮮勁,沒精打採的坐車內,手裡拿著他那把木劍,看著外頭雨絲飛舞著飄過。
「還以為這次能騎大馬,還能叫我做一回江湖劍客!可是天天叫人家坐這種破車,哪裡也去不了,好難過······我感覺自己好像上當了,說好的遊山玩水呢?」
兜兜小朋友一臉控拆的嚷開,嘴巴翹得老早,倒叫他精緻的小臉更顯幾分可愛。
阿梅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白嫩嫩的小臉,小包子更加嫌棄的說:「不要這樣子,我是有娘子的人!」
「我摸一把又少不了你一塊肉!」阿梅不以為然,反而有些意猶味盡。
「你不要對我有其他的想法,我告訴你,我娘說過了,這輩子我只能取一個老婆的,所以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那條心!不然將來梅姨你嫁不出去可怨不得我!!!」
「······」阿梅簡直要憋出內傷。
「這是個小孩么?難道是人蔘精變的妖怪?」
小包子不屑的白了她一眼,抱著他的木劍神色嚴肅的看向車簾外,一副本大俠完全不想跟你這種白痴女人再作任何糾纏的樣子
「好了,過了這裡,就帶兜兜下車去轉轉好不好?」阿梅逗他。
「那你答應我不對我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你個小屁孩,什麼叫做不該有的想法?我特么是你大姨好么?沒大沒小!」說著便朝小包子額頭賞了他兩個爆粟。
「你梅姨是我的,是你個小鬼不要起什麼不該有的想法才是!」哥哥忍不住插話,阿梅臉上立時現出同分緋色。
「太好了,梅姨終於有人接手了!我再也不用擔心她會嫁不出去了!」
「······」
「小鬼,這都哪裡學來的?」
「阿獃說要是將來我敢跟別的女人亂來,她就要打死我的,所以梅姨還是嫁人的好。」
「······」
「阿獃又是跟誰學的?」
「阿獃是跟她新娘親學的,她的新娘親每天都會這麼跟她爹說一次,所以阿獃看到我也會跟我說一遍,她說做夫妻的都要這麼說的,所以下回看到爹爹,我也要教一教他,總感覺他做人相公還是不大合格,阿獃的爹就很會做人相公!」
「······」
「對了舅舅,如果你要討我梅姨做老婆,那你不就是我梅姨的相公了嗎?」
小包子探出半個頭去問。
哥哥眯著眼笑,似是很享受「我梅姨的相公」這個稱呼。
「你個臭小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只是覺得做人相公其實挺難的,阿獃說他爹現在就在從頭學起,所以舅舅不如你也學一學,學好了我梅姨才會歡喜你!」
「兜兜好像很內行啊?不如你教教我?」
「倒也可以,不過舅舅你必須先拜我為師才可以,不然就只有你老婆我梅姨能教你了!」
「那舅舅還是要我老婆你梅姨來教,你這個師我拜不起!」
「舅舅快看,那裡冒了黑煙!」
聞言,我拔開帘子,哥哥所幸將車子停了下來。
「那不是梅溪縣的方向。」哥哥說。
我看向那團黑煙,細雨紛飛中那團黑煙緩緩改一朵蘑菇雲在空中緩緩擴散著。
「怎麼回事?」
「應該是什麼東西炸開了,看來他已經行動了!走吧,咱們要快!」
於是哥哥不再與小包子東扯西扯,馬車飛快的奔跑起來。
入夜之前,馬車拐進了一個名叫奉賢村的地方。
「今天晚上阿梅帶著兜兜先在這村子住下,這村子里有我的人,他們會在暗中保護你們,就算有什麼危險,這裡地勢複雜,如果不是熟悉地形的人,是很難混進去的。」
「那你了?」阿梅問。
「我和琪兒有事要辦!」
「兜兜是男子漢,會保護自己,聽梅姨的話對不對?娘親過幾天就來接你,好不好?」
我撫著他的小臉,輕輕在他額上印上一吻,此行兇險,我不能讓他再冒一點險!
「好!兜兜會保護梅姨,娘親你早點來接我!」
奉賢村的村民王大勇在屋外接過他們,朝我們點了點頭便進了裡屋,並不多說什麼。
「放心,我跟他們是過命的交情,他們會保護好孩子!」
「走吧!」那人眼神堅毅,哥哥安排的人,我自然是信得過的。
路上所見的那團黑煙,叫我心裡無端煎熬,隱隱的總覺得出了什麼事情。
迴轉的路上,自然是騎馬要快上許多,只是夜行的速度和白天比不得,待我們回到梅溪縣時,哥哥便從包里摸出兩套衣裳出來與我。
「既然是掩人耳目,那這個扮相自然也是要變上一變,你尋個地方換換,作男人打扮吧,咱們這會子便是過來這梅溪縣做綢段營生的商人!夜間住原來的客棧,白日里去各大綢緞莊子里多晃晃,做戲,要做全套!」
「好。」
依言換過衣裳,我換成小廝的樣子跟在哥哥後頭,喚了聲:「爺,天亮了,不如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不錯,轉得挺快!」
「但是你有見過大白天休息的商人嗎?」
「是,小的明白。」
許是心裡緊張,兩個日夜不曾入眠,雖然腳下有些打漂,頭腦有些發暈,可看著,神色竟也無異,白日里在各大綢緞莊裡子轉,卻也打聽到許多得用的消息。
比如說昨日那鄰近的西里國傳來了很大的炸聲,聽說是附近的礦山叫人給點了幾車火藥,又說是大榮的姦細混了過去作亂,忐忑間已是夕陽西下,回到客棧里,哥哥又點了鍋肥美的桃花魚,可這回我卻無心享受,隨意往嘴裡拔拉了兩口便作了罷。
「多吃一點,事情才剛剛開始,我懷疑昨日的動靜是慶之所為,只是就算是走的地下的暗道,按著腳程,他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準備火藥,我想······那一定是慶之預先安排的······」
「地下?那會不會有危險?」一聽這話,我後背立時冒起了冷汗,要是塌了······要怎麼辦?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麼了!」
「炸開的黑雲已經到了西里境內,他如果那個時候來一招偷梁換柱,置之死地而後生······豈不是最佳時機?」
「怎麼說?」
「先預先安排火藥埋下,等待時機點了火,製造混亂,安排自己受重傷,最好是面部受傷,而後本人要以趁亂逃現場,這是他唯后的機會,預先安排另一個自己代他去西里國完成任務,西里國兵器一直是弱項,如果他再巧妙的作些安排,便能因為這場混亂,讓另一個息順利見到公主,混進公主的陣營,而後或是偷,或是用其他手段,拿到東西之後再立時給大榮細作帶出來,只是如此一來,另一個陸慶之逃脫便成了問題······或許他從為就沒有想過要逃脫······只是從此以後,陸慶之便再是陸慶之了!這樣做雖然也許能夠保得一命,可損失同樣慘重,不過沒有什麼比命更重要。」
「聽懂了嗎?」
我茫然的搖了搖頭。
「不懂也沒關係,只需要在這裡等就是,今晚不來,明晚也會來,或這兩天不回來,咱們也不用再等了,該幹嘛幹嘛去!」
「不是有二十天要等嗎?」
「說你傻你還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