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兩難全
「你怎麼跑這來了?」
阿涼看著一身上下透露著妖冶氣息的塔琳娜,嫌棄的接過那脂粉味濃郁的絲巾,她將臉上的淚水擦盡,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水咕嚕喝下,這才義憤填膺回答道:「中原人太可惡了!」她的腳往地上狠狠一跺,用手擦了擦眼角回憶道:「我本是在邊境上等著大叔他們,可是一等二等等了十來天也不見人,那時大叔給我錢也用沒了,又擔心他們出什麼事,於是我就往回走,想回洛國打聽。」阿涼又那絲巾擰了下鼻子:「結果洛國那邊,不知怎麼增加了好多駐兵,又不讓我過境,我就想著我總得先過活下去,於是就去山裡採藥去賣,結果便遇到了一個採藥大叔。」說到這裡阿涼臉上滿是氣氛和悔恨,說話都又帶上了哭腔:「我本想著都是採藥人,我又不識附近的情況,就好心幫他尋了幾味好葯,讓他帶著我們集市一起賣些葯換錢。」
塔琳娜看阿涼說的激動,又給她遞過一本茶水讓她壓壓驚,那茶水溫熱徐徐入喉,阿涼又歇了歇氣,繼續說道:「可是誰知道他把我帶到集市以後,讓我與一位婦人家先做休息,我便去那婦人家坐著,那婦人倒好吃好喝讓我等著,可直到那太陽都落到了山根底下也不見人來。」阿涼放低了聲音:「後來那婦人只說採藥大叔有事,明日再來,讓我在她那休息。」阿涼冷笑了一下:「我倒是想著遇到好人了,可是一覺睡醒卻發現自己被綁在車上,我本想著掙脫,但那藥性太重,於是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賣到了這裡。」
塔琳娜聽著阿涼的事,掩面輕笑起來,嫌棄說道:「我說山裡的小孩就是單純,在我們草原上,這麼大的姑娘都做著那婦人的事勾當了。」
阿涼打量了塔琳娜一圈,看她年紀也不過二十,倒是一副妖艷之像,於是老成的對著塔琳娜道:「你也是,說得自己那麼厲害,不是也賣這裡來了。」
塔琳娜更是聽得哭笑不得,阿涼果然是心思單純的小孩,她拿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說道:「你拿著這錢找個地方住下吧。」
阿涼自是人生地不熟,縱使給再多的錢,她在這偌大的天平城裡也是無立足之地,想到塔琳娜剛才在大廳里一副大姐之姿,阿涼似乎找到了奔頭一般,她將銀子還給塔琳娜,說道:」錢我就不要了,我看姐姐你在這裡也像是說得起話的,不如你先養我一陣子,有你罩著我一定沒有人敢欺負我。」
塔琳娜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本是想著畢竟是一場舊識,對方也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女,出於好心幫襯了一把,現在倒是貼著自己不放了,不過又轉念一想,這少女與逍遙更為熟識,留著止不定對任務多少有些用處,於是鬆口道:「我身邊也差個伺候的人,你就先在這樓里住下,我去與那媽媽打個招呼,一定不為難你。」塔琳娜將那妖艷的臉馬了下來:「但在這樓里不該問的就別問,自己老實點。」
見阿涼猛的點點頭,口中又不住說著是,塔琳娜才放心下來,又去給樓里的媽媽說了阿涼的情況,這才安心的回了剛才那侍讀公子的房間,繼續著偽裝。
而這天平城的另一頭的朱門中,逍遙坐在祠堂的蒲團之上,夜的溫度有些涼,可是比起再外的日子依然是要好太多,除了睡的差了些,一切用度還是和以往一樣,可是回到家裡卻又覺得內心百般寂寞,想想還是外面風景獨好,不自覺的唱起了烏恩最好的那歌謠。
她不知道哪裡是巴郎山,也沒見過成群的牛羊,但心中卻守著不滅的期望。她也並不知道她所思念的人正悄悄的在她頭上的屋頂,對紹凌而言,打探到逍遙在哪並不是難事,何況這祠堂周圍戒備森嚴本就十分詭異,紹凌立於屋頂,雖然心中迫切的想見著那人,可是紹凌依然安靜的聽完了逍遙唱著的曲子,她小心翻開屋頂的瓦片,逍遙的身影孤單而寂寞,她靜靜的坐在角落環抱著自己的雙膝蓋,失去了熱情和色彩的逍遙讓紹凌有些心痛,她輕輕從屋頂躍下,不帶一點聲音的落在了逍遙的身後。
紹凌踮著步子,如貓一般輕盈,她從逍遙的身後將她輕輕的擁入懷裡,未等逍遙驚呼便先用手捂住了逍遙的嘴,她只覺得懷中的人輕微顫動了一下,恐是自己突然出現把逍遙嚇到,於是她將頭從逍遙耳側向前,下巴放在逍遙肩上讓自己的臉摩挲在逍遙的臉頰。
紹凌將捂住嘴的手換成食指按在逍遙唇上,溫柔的說道:「噓,是我。」
逍遙幾日來那聚集在心頭的思念以及對未知未來的恐懼,都被這三個字擊打的煙消雲散散,她轉過頭去,只見紹凌那張原本清冷的臉上是跟她如出一轍的含著情愫,幾日沒見又有逼婚在後,再見紹凌逍遙難免心頭激動,不覺得有些熱淚盈眶,紹凌埋下在逍遙額頭親親一啄又將她眼框的濕潤擦乾,柔聲對逍遙說道:「回家可好?」
這一問逍遙自是氣上心頭,於是往身後一指,這房間里除了靈位靈台,就是板凳桌子這些死物,也無人在內伺候,她有些泄氣道:「你回家了住祠堂?「
紹凌見她一臉負氣,卻又可愛極了,忍不住又逗她道:「我看此處是比雞窩要好些。」
那日在平樂鎮里,紹凌將逍遙按入雞棚之中戲謔她道回家可高興,此時逍遙方是真正回了家。逍遙自是聽出了紹凌的調笑,可她想著古從書那日提的婚事,哪還有心思與她玩鬧,她將紹凌往外一推道:「你覺得好你住下來呀。我可不想每日對著這青燈。」她又嘆了口氣氣:「本以為回家能夠與父親和哥哥享一下血親之樂,誰知道卻被關在這裡。」
逍遙提到她父兄,紹凌心中卻生了一份愧疚,她無法想象逍遙如果知道了她對古氏的所作所為,又應該如何看她,可她卻又不能放手讓塔琳娜等人擅自行動,那樣的後果只會不堪設想。
逍遙拉起紹凌的手,只道是讓紹凌儘快帶她離開,卻又見紹凌眼色閃爍,逍遙不知何故,接著說道:「你何時帶我走,可有計劃了?」
紹凌搖搖頭,若真心帶逍遙走也並不是沒有辦法,在千軍中劫人的事她也曾做過,只要逍遙能有出門的機會,定是有辦法將其救出,紹凌不自覺的走向了燭火的暗處,現在若帶逍遙走還並不時候,她需要一個時間來處理好古氏,既能保全逍遙家人的平安,又能讓宗主們滿意自己的行動,而紹凌現在並沒有一個完善的方法去解決她的矛盾,她能所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
「現在還不是時候。」紹凌別開頭,躲避著逍遙的期待,在她的記憶中自己從來沒有對此拒絕過逍遙的請求。正如她所料,逍遙眼神中的光芒如消失在她的眸目之中。
逍遙往後退了兩步,她看出紹凌在規避這個問題,只是她不明白這幾日沒見究竟發生了什麼,她記得紹凌要回符國,本月十五方才能來見她,但她如今將時間提前,卻又對自己的問題答的含糊不清,逍遙愛著紹凌,她了解紹凌從來不做沒有計劃的事,只是希望那一句「不是時候』真的只是不是時候。
「那我們什麼時候走?」
紹凌似乎又變回了那個沉默的刺客,只是看著逍遙,時間似乎很慢,紹凌再次開口時逍遙似乎覺得過了很久。
「最後一個任務,就在天平,做完我就帶你走。」紹凌走向前去,握住逍遙的手。但她也不知道任務何時結束,所以這回答只顯得蒼白而無力。
「何……何時做完?」逍遙本不想多問,玄刀的事她知道自己管不了,同時她也知道因為婚事自己的時間並不多了。
「我,不知。」紹凌無力搖頭。
紹凌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挫敗之色,逍遙知她在玄刀是心高氣傲的人,這樣的神色不應該在掛在她的臉上,逍遙本想提及那婚事,見紹凌如此神色也將此事放了下去,畢竟玄刀的任務她已見識,哪個不是刀口上舔血,她更不願紹凌在此時分心。
逍遙將心頭的抱怨放下,走到紹凌跟前,她抬手撫摸過紹凌的臉,咧出一個逍遙式的微笑:「不知道就算了,我會等你的。」本來是如同曦陽一般和煦溫暖的笑容,在今天卻是烈焰一樣將紹凌灼的生痛。
紹凌摸著自己臉上那雙纖細的玉手,將它放在嘴前親吻,又將逍遙攬入懷裡,那些自責與內疚不斷的湧上紹凌心頭,她不由的將逍遙抱的更緊。
「紹凌。」逍遙低喃著:「你要快點完成任務,一定記得我在等著你。」
紹凌苦笑著,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
在古守仁的駐軍地不遠處,阿其罕與馬刺正屈身於灌木之中,阿其罕側耳俯身在地,細細聽著遠方的馬蹄之聲。
「聽了老半天了,到底還有多久才到呀?」馬刺不耐煩的問道。
阿其罕瞪了他一眼,粗聲道:「三里不到。」
馬刺兒將彎刀慢慢拔出,深伏在草叢中,只盼著車隊過來可以對其致命一擊,不過阿其罕似乎沒有他那麼好的心思,他提著彎刀直接走到了小道中間,最近阿其罕的表現讓馬刺兒也覺得有些奇怪,曾經跟著季廣志時從來不見他如此魯莽,為何現在進入紹凌麾下卻又如此戾氣。
「你幹嘛,回來。」馬刺兒壓低聲向阿其罕喚道,可是阿其罕依然巍然不動。
那押糧的車隊慢慢出現在二人的眼前,馬刺兒似乎都能聽到阿其罕骨骼做響的聲音,分明像是吃了麻骨散的模樣,對面的兵卒似乎也看到了阿其罕,迅速展開了防禦姿態,但這並不影響這個漢子展現他的暴虐,馬刺兒見他提著刀瘋狂的沖入隊伍之中,還好對方本就是秘密運輸人馬不過三隊,若是阿其罕這瞌-了葯的模樣再加上自己倒並不是沒有勝算,馬刺兒也不再扭捏,只上去與阿其罕共戰,阿其罕立於前方,那彎刀所過之處均是殷紅的鮮血,馬刺兒也不知道他究竟吃了多少葯,但地上那殘破的軀體讓他都覺得有點噁心。
這一場戰鬥兩人以殺戰多,只能說印證了麻骨散的可怕的力量,馬刺兒看著身邊按著胸口強喘著氣的阿其罕,不禁讓他想起了之前的翎主季廣志,那個善使重刀的日宗翎主,便最愛食用麻骨散,他只是沒有想到阿其罕似乎走上了季廣志的老路。
馬刺兒記得季廣志對阿其罕是有恩的,可是畢竟已是過去式了,他們都是玄刀草芥之人,只需按令行事即可。他將腰間的水袋遞給阿其罕,說道:「兄弟,有些事情過去了,就別再想了。」
阿其罕張開嘴,水袋裡的水一傾而下,也不知道他是在喝還是在洗去自己心裡的憤怒,那水流在地上與血混雜在一起。而阿其罕依然是沉默著一語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