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樹林路盡
正如阿涼所說,這棧道的每一個落腳點她都清晰記得,她每一腳踩的踏實,身後的路自然也少了一份風險,烏恩見這裡也算風景如畫,雖不及草原壯闊,可是也自成細膩之風,倒像是中原墨客筆下常愛繪作之景,加上腳下雖然萬丈深淵,可是步履踏實也不覺得有多讓人害怕,這輕鬆之性倒讓這個草原漢子又止不住高歌了起來。
除了中原之中,凡外族蠻夷狄戎都喜愛載歌載舞抒發情懷,見烏恩起了頭,阿涼也不示弱,跟著也應和了起來,他們一老一少,一個聲音高亢悠長,一個曲風婉轉天真,合成一曲更勝一籌,穿梭在峽谷之中配著那鳥鳴水滴之聲,又自成天籟。
而路這到這裡,逍遙的心也算真正放寬了些,往前數個四五天,哪裡是人過的日子,自己整日提心弔膽,日不思食,夜不能昧,而再看牽著自己的那人,若不是這衣冠在身,誰又知皮肉之上全是傷痕纍纍,如今走在這深淵之上,幽谷之間,聽著絕於耳的歌聲,逍遙不自覺用力握住紹凌的手,那踏實的感覺比腳下的路更讓她覺得安全。
紹凌覺得手中的力道重了一些,便回頭看向逍遙,她臉上帶著微笑,連目光中都充滿著是濃濃的笑意,紹凌看著逍遙的面色又如同初遇一般,又是那樣意氣勃發,充沛的如同山谷間長勢正好的綠芽,逍遙總是能這樣感染著身邊的人,紹凌也輕輕的勾起嘴角,卻又不知逍遙剛剛使力握她是何事,跟著問道:「走累了?」
逍遙搖搖頭,被紹凌牽著怎麼會覺得累,她只希望這條棧道能一直走下去:「不累,只是覺得這山谷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就我們四個人,不用想後面的追兵也不用著急前面有危險,人生能活得無憂無慮,無所牽絆,這既是最大的安逸。」
紹凌一愣,這話從逍遙口中說出覺得驚然,可是又像是必然,那日林間她稱自己要行遍天下就讓她不泯然於眾,再反觀自己,似乎從記事以來便被身外事所累,重為可笑的事自己全然沒有半點思考過,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也許那些日子裡,能活著就已經是幸運了。
紹凌並不知如何接話,她見慣了刀光血雨,聽慣了爾虞我詐,自己的每一步似乎都被禁錮了終點,要活成逍遙那樣,似乎並不容易。於是只是將逍遙的手反握的更緊,逍遙像一束陽光,總是不偏不移的射在她心裡最黑暗的地方。
走到棧道的盡頭,四人已行了快三個時辰,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太陽還沒有完全沉入地平線,另一頭的金星已閃爍著它如火的光彩,此時的四人不禁有些疲憊,烏恩與紹凌體力尚存,便將背負的行囊一股腦的分到了自己的身上。
「阿涼,你不是說前面就有鎮子么?」托著腿,逍遙無力的說著。
「還不是你這個矮子腿短。」阿涼埋怨道,確立也是因為大家顧忌到逍遙體力最差,所以前進速度不由的放慢了些。阿涼又往前方指了指:「再行一個十里路就到噶子村了,那村都是獵戶,我常常用草藥在那換一宿住宿和吃的。」
「沒事,東家有銀子,比你那草藥管用。」烏恩用力拍了拍逍遙的背,本是想讓她振作精神,倒是差點把這個有氣無力的少女一巴掌拍在地上。
「大叔!」逍遙怨叫道:「把我打死了沒人給你發銀子了。」
「我有銀子。」紹凌默默的,冷不丁的補了一句。
烏恩見紹凌加入了進來,更為配合的往紹凌跟前一挪,拱手說道:「紹東家可有安排?」
「烏恩你個見風使舵的!」逍遙跳起腳來:「紹凌是我的!」
「哦!「一旁的阿涼起著哄:「我看到了那天,我看到你親了她的!逍遙你居然喜歡女孩子!」
「你這個小屁孩亂說什麼?」逍遙紅著捂住阿涼的嘴,她對紹凌的心意誰不知曉,可是紹凌一直不回應,就算牽手如何,就算同騎又如何,紹凌只要還是那樣沉默,她心裡就只當紹凌對她與之無異。
紹凌把阿涼的話自然放在了心裡,臉上也微微一紅,被人喜歡的感覺很微妙,可是不知道如何回應也很苦惱。
突然之間一陣犬吠之聲從遠方傳來,紹凌機警的拔出彎刀向前一步,而烏恩老練的將他們三人往一則的樹林拉,可是對方帶著狗,進了林子也不一定有辦法逃,紹凌讓逍遙和阿涼往小灌木里躲,阿涼倒是不聽紹凌安排,三兩下就上了樹,紹凌和烏恩躲在樹后,微微露頭觀察,只聽過來的腳步聲應該也不過一隊人馬,紹凌輕鬆了一口氣,以她一人之力也可勉強應付,加上烏恩又要好上一些。
倒也確實不出紹凌所料,一隊人馬持著火把拉著一隻黃狗出現在小徑之上,那隊人裝備並不精良,只是手持木槍,身上的衣服也是襤褸的軍服,說是洛國正規部隊不假,不過估計也是不受重視的山間軍隊。
那十長走到棧道與山路的交介面,讓小隊停了下來,他們不徐不疾的點了上一把篝火,接著拿起酒開始暢飲起來,時不時扔點骨頭給那邊上的阿黃,這倒是一副愜意模樣。
只見那十長開口說道:「今天就扎這睡覺了,如果有從這道上下來的瑤人,見一個殺一個,一個腦袋夠我們吃小半月。」
「這得有人下來吧。」一個烤著肉的士兵笑著說:「好的路段都給那些個大營房了,這破棧道會有什麼人下來。」
其它的士兵們也應聲笑了起來,十長是一臉尷尬,畢竟這小地方小營房,沒什麼任務可出,長官立不了威,上下規矩自然也就不多了,不過那十長也還是正聲說道:「你們懂個屁,在守著的都是些山民,你看見那通緝令上畫的女子了嗎?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讓你們捉還是讓你去送腦袋啊?」
「也是。」那烤肉的士兵說:「虧得了武備司還留得些人回來,不然還真以為就瑤人還能翻了天。」
「你可知那群衣人是誰?」那十長又說道:「那各個都是玄刀門的殺手。」他又轉口猥瑣笑:「倒也謝了武備司那些人,還真不知道那些殺手一個個長那麼水靈.」
「這再水靈也是些蛇蠍之輩,難道你還吃得下?」
接著他們說的話倒是有些不堪入耳,聽的逍遙一臉怒氣,不由的看像紹凌,她倒是一臉平靜,如同事不關己一般,但是從他們話中來看,今晚在這隊人是準備駐紮在此了,那隊人馬離他們不過四五丈之遠,她們總不能一直在這小樹林呆著吧。
紹凌將刀架起,貓著腰朝那小隊過去,看她的架勢像是準備將那十人清理乾淨,逍遙忙噓了兩聲,示意烏恩攔住紹凌,逍遙看來此時殺了他們,他們明日不回營復命怕會起懷疑,可是現在的情況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倒是讓人為難。
幾人倒也默契,齊刷刷的盯著逍遙,知道她鬼點子多,便是想看看她有什麼法子,結果逍遙雙手一灘,擺了擺頭。
「你個沒用的女人。」樹上的阿涼壓著氣小聲的說著。
逍遙指了指阿涼又指了指那隊士兵,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大概意思倒是說你有辦法你上呀。結果這阿涼還真不客氣,從這樹往那樹蹦去,兩三下就跳到那士兵頭上的樹枝之上,惹的那黃狗亂吠,接著出乎逍遙他們意思的事情發生了,阿涼朝那火堆里扔了個什麼東西一下便煙霧四起,那黃色的煙霧厚實的很,似乎一兩尺開外的地方都看不見。
接著隨著頭上簌簌之聲,阿涼一躍而下,朝他們三人橫掃了一眼,拿出一副大人神色擺頭說道:「真沒用。」
隨即幾人乘亂往後方退去,畢竟沒有殺人,最多被當成瑤人的竄逃,也不會往玄刀身上多想。但以那士兵的情況和說言看來,如此再去噶子村怕已有兵駐紮,而紹凌的畫像已記錄在案,更大的問題是,除了紹凌還有誰的臉被曝光了,此西行汾縣之路看來也並不簡單,四人簡單整頓了一番,只得再做打算。
「不去噶子村我們只有直接去汾縣了,中途不再做停留,」逍遙支著下巴說道。
「不可不可。」烏恩擺手道:「我們還不知道有沒有被通緝?」
逍遙斜目看向阿涼:「她還小,不引人注目,倒時候讓她先進城看個究竟再說。」
烏恩也隨即點點頭說:「東家說言不無道理,阿涼年齡小五官沒有長開,不易分出瑤人或中原人,又是這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定然不會引起注意。
「如果我也被通緝了呢?」阿涼瞪大眼睛說道,一百個不情願。
「你比較有用。」紹凌出現在阿涼身後,幽幽說道。
阿涼想到自己方才嘲笑他們沒用,這下好了反倒被下了套了,氣得直蹬腳,但最終也是應了他們。
月亮逐漸升起,仲夏的夜晚沒有一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