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阿涼
馬還是那馬,可能由於御馬之人心情有所不同,所以那馬兒行起也穩紮許多,不,不應該說穩紮了許多,而是那馬的速度簡直是在慢行,御馬的少女低拉著頭,那腰間就跟泄了力一樣,那身邊的畫眉婉轉的鳴叫,那身邊小溪清亮的流水,那四周所有的鬱鬱蔥蔥似乎都跟她沒有關係一般,她只是耷拉著頭,在這樣一副色彩豐富的景色中,少女就像是唯一的黑白。
身後的另一匹棕馬之上,魁梧的漢子叼著煙桿也是一樣的沉默,不過他的沉默相比少女,倒是要開心些,畢竟這一路下來難得清靜,能聽聽這自然的聲音,是比平日里少女的嘮叨是要悅耳幾分。
不過少女沉默的太久,倒也讓那個漢子也生了一分擔心,於是還是試探著問著:「東家可餓了?」
少女搖搖頭,沒有往漢子那看一眼。
「我剛才問了下,面前鎮子有種烤鼠不錯。」漢子嘖嘖了兩聲:「東家要不翻翻你祖上的書,看看有沒有記載。」
少女勉強抬頭看了看漢子,細聲說:「烏恩,我不想說話。」
「我打個水的時間又怎麼了嘛?」烏恩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不就是紹凌先走一步嗎?用得著這一路跟個悶葫蘆一樣嗎。
「沒怎麼。」逍遙聲音依然很低,可也就是那聲音又高了幾度:「大叔,你說怎麼我就跟她是萍水相逢了嘛!?」
「啊?誰啊?」烏恩一愣,后問道:「你說紹凌嗎?」
「不要跟我提她!」逍遙的手往烏恩方向一伸,做了一個阻擋的動作,可是自己又接著說道,聲音又變成了那剛才那樣的輕柔:「不是她還有誰。明明一起翻山越嶺,一起同仇敵愾,那晚上她還.……」
「啊?」逍遙話說到這裡,烏恩眼睛都睜得老大:「你倆晚上還能做啥?」
「我是說,那晚她還抱著我睡了。」逍遙紅臉低聲道,烏恩在一旁輕喘一口氣。
「大叔,你會把這樣的關係叫做萍水相逢嗎?」還沒等烏恩回答,逍遙又繼續說:「上次我還幫她擋了一鏢,可是為什麼到了她那裡,就成了萍水相逢呢?」
烏恩撓撓頭,他不明白那個整天嘻嘻哈哈的少女如今怎麼跟丟了魂一樣,亦或者他明白,只是一些秘密挑明了似乎會成為傷害。逍遙對紹凌的感情看似乎隱秘,同時卻又那麼昭然若揭,她對紹凌的依賴分外明顯,可是卻永遠逾越不了最後的一步,就算全世界都看出她對紹凌的歡喜,但是她的嘴裡永遠也不敢承認那份心情。
「東家。」烏恩清咳兩聲,有些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會顯得為難,可是他總是不願意見到少女如此的:「她還有她的事吧」
「不想聽,不想說。」逍遙置氣說著。
「你不想聽,老頭子也得說。」烏恩摳了摳絡腮鬍,力道有點重,怕是想讓他自己說話時不要太尷尬:「東家,總不能讓她一直跟你一起滿世界胡鬧吧。」
烏恩只用一個她字帶過,並沒有點名道姓,可是在逍遙耳朵里,那還是一道刺,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紹凌又怎麼樣,紹凌又不知道。
「大叔。」逍遙的聲音拉的長長的帶著懇求,似乎不想讓他再繼續這個話題。
烏恩嘆了口氣,雖說這世間幾度痴情兒女,不過時間長了總會好的,只盼著這逍遙愛看這名山大川走四海八方,時間久了,經歷多了,能把這些情竇初開的窘事給忘記。
「好了好了,老頭子不說了。」烏恩敷嘀咕著,此時還是要換個話題,於是往前指了指:「咱們去前面溪邊休息會吧,東家看看《皇土遊記》上有沒有記載好的風景,我們也去看看。」
逍遙心中始終還是裝著天下的,烏恩還是找到了正確的切入點來讓她轉移情緒,逍遙從懷裡拿出那本《皇土遊記》,那本書跟她幾月都有些破舊,她翻開洛國的那一頁,看著圖繪著偌大的靜湖,腳下的路途是很長的,心中的路途才開始,這天下她都有志走完,若能再與紹凌相遇,定然表明心思,即使換來這份心思灰飛煙滅也,也不覺得可惜。
逍遙昂起了她驕傲的頭,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微風撫過她的面頰,耳間的頭髮揚起,這個少女從來沒有改變過她的堅定!
「就這裡了!」逍遙指在了湖之南的一處標識:「布瑤寨!」
——
靜湖之大,縱橫百里,春秋萬鳥飛臨,若星漢千里,中原之氣魄在浮山,中原之靈氣非靜湖莫屬。《皇土遊記.洛國記》
從官道走到布瑤寨途中會有一段顛簸的山路,只能步行不可騎馬,按烏恩的經驗,冬日還好,若在夏季蛇蟲鼠蟻一定是不少的,再看著腳下的小羊皮靴子在泥濘中穿梭,這個草原的漢子心情也擰巴起來,這逍遙應該是自帶麻煩屬□□,連選條路都能破成這樣。他一手持著彎刀,一手拿著木棍在前方敲打將那些隱秘在草叢中的小小的危險趕走,逍遙緊跟在身後,勞累並不是壞事,意志的專註與身體的疲憊暫時讓她不覺得那麼的感傷。
潮濕的小道蚊蟲不住鳴叫,參天的大樹透不過一絲陽光,這樣的情況總會讓旅行更加乏味。
「大叔,來首歌吧。」單一的前進讓逍遙有些百無聊賴。
這一路沉默,唱歌倒是一個好的提議,烏恩想了想便清了清嗓子:「跳起林卡放著歌喲,點起篝火馬刀舞喲,賓士的馬兒快如箭,加絨的女人美如花……」
烏恩的聲音悠揚長遠,若不是馬夫那也一定是最好的歌者,這歌聲倒是給了逍遙一些樂子,使她前進的步伐又輕快了些,可是正是烏恩的歌聲嘹亮時,這茂密樹林里不知何處竟然也響起了另一個嘹亮的聲音,那聲音與烏恩唱出的魄力儼然不同,那是一種婉轉細膩,可聲音里又不乏一種天真。
「千里的靜湖好風光,湖畔有花青草香,若說天下的好姑娘誒。」聲音停頓了一下:「還是在布瑤寨里藏。」
「敢問是哪位姑娘跟老頭子對歌?」烏恩一輕輕抬起彎刀,不過嘴裡還是客氣的問道,畢竟現在自己在明處,他人卻是在暗處,他目光環顧著四周,可是除了茂密的樹木,看不到一絲風吹操動,這與草原的廣闊有著百般得不同,樹林背後藏著的永遠看不到的危險。
「別看了,在上面呢。」
順著聲音烏恩抬頭往上看了看,一個女孩背著個竹樓站在樹上,一頭束起的長發,腰間隱約有一個都是奇怪的圖騰,身著麻布短衫,下身也穿著短褲,她一手撫著大樹,一手也正提了一把葯刀,約莫著像是十三四歲的樣子,這一身裝扮便十之□□能確定這就是瑤人無誤!雖然看到對方只是一個女孩子,可是烏恩的刀還是握得緊緊的。
「你真厲害!怎麼上去的呀?」逍遙此時也看到了上面的少女,可是順著少女腳下的大樹往下看,那樹足足五六丈高,樹桿還有不少的青苔。
「就這麼爬上來的呀。」少女拍拍自己的腳,一臉驕傲。
「那你爬下來給我看看呢」逍遙往自己跟前指了指,這樹參天之高,而這女孩年齡尚小,她心中多少將信將疑。
「你讓我下來就下來啊?」少女輕輕一躍,從站姿變成了坐姿,兩隻腳搖晃著。
逍遙從懷裡拿出一錠銀子:「喏!你要能下來就給你這個?」
「不要!」少女在上面搖著頭,她又上下打量了逍遙與烏恩二人,於是指了指烏恩:「我要這個大叔。」
烏恩忙看了看逍遙,不斷的擺動著手,以逍遙的性子,一切皆有可能。
逍遙上前一步走到烏恩邊上,用手護在烏恩跟前:「這是我的馬夫,再說你一個小女娃娃要這個大叔做什麼?」又低聲說了一句:「沒羞沒臊的。」
「呸!」少女從樹上順手摘了個果子朝逍遙扔去,不過被烏恩一手給打開了:「我又沒說要他做什麼,你往哪裡想了,沒羞沒臊的。」
這話倒是讓堵住逍遙的嘴了,逍遙鼓著腮幫子「大叔,幫我把她弄下來。」
烏恩抬頭又看了看那樹,確實是參天之高,也有委屈的說道:「我年紀大了,要閃了腰就駕不到馬了。」
紹凌嘴上老欺負她,這下好了,一個村裡的孩子都能欺負到自己無話可說,這烏恩又幫不得她,逍遙想著又心頭這氣發不出來,眼淚倒是止不住流了出來:「行,反正都是萍水相逢的人,你不下來就不下來,」又轉身對烏恩說:「你不上去就不上去!反正都嫌棄我,我大不了自己去布瑤寨。「
逍遙說罷便大步流星往前走,在潮濕的泥土裡一步一個坑,她此時也不管這泥土濺在自己身上,就一個勁的向前,直到一左腳的鞋子陷進泥里,只拉出一隻赤溜溜的腳時,逍遙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不就是去布瑤寨嘛。我帶你們去!」那樹上的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跳了下來,她站在逍遙跟前,伸出手:「我叫阿涼,愛哭鬼,你叫什麼?」
逍遙接過那支手,借力站了起來,用滿手是泥的手往臉上擦了擦,臉上花了一片,逍遙頂著花臉嚶嚶答道:「古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