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仲夏的黃昏,天上的飛鳥開始歸巢,它們成百上千的集結在一起,本來隨風搖曳的樹枝,因為它們的回歸,變得穩重起來,可是也正是因為它們的回歸變得嘰嘰喳喳,天色微微泛紅,而它所映著的地面,紅色的鮮血也正浸透少女的衣衫。
紹凌眉頭一緊,隨之心頭一緊,逍遙雖然心志堅強,可是同時又纖弱矯情,懼怕疼痛,如今在這一瞬之間作出捨身的決定,究竟是多大的勇氣,上次智奪螽羽一事,至少她一直從旁守護,可是紹凌卻也萬萬沒想到,如今被守護的人竟然成了自己!如今這看似孱弱的少女,躺在自己面前,腹上血流不止,臉無粉黛之色,而初見逍遙見她嬌縱傲慢,再見逍遙卻知她心志高遠,應她之諾赴邱臨之約,一路險難終識得逍遙乃真內心堅定善良之人,可是對紹凌來說,她薄情冷性,他人性情心志如何,又與她何關,可是偏偏逍遙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入了她的眼,進了她的心。
被喚作季翎主的黑衣男子,名為季廣志,比紹凌年長十餘歲,作戰經驗豐富,在玄刀門又是以最強力體而著稱,雖同用彎刀,可是他的彎刀比普通彎刀重出了兩倍,紹凌雖剛才將他猛摔在地傷了肱骨,但紹凌在與新晉門徒交手時他已服用麻石散陣痛,但卻偏偏少算了逍遙會為紹凌擋鏢。
見紹凌向他走來,他此時藥效也發作,季廣志只想著二人現在不相伯仲,他還有麻石散相助,可是他不知他一沒有算準有人會替那孤僻的紹凌擋鏢,更沒有算到的是無情的紹凌可怕,有情的紹凌更可怕!
紹凌見烏恩護在逍遙跟前,也不多作顧及,彎刀卡在哈它的手肘上,紹凌不取,因為用刀或者不用刀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儘快結束現在的情況,逍遙情況不明,紹凌這次即不可戀戰,也不可泄恨。
季廣志有些驚住,他沒有想過足足一個大半時辰的糾纏,紹凌還能迸發出如此驚人的速度,他弓下腰身,腰腹蓄力,準備傾盡全力對迎面而來的紹凌進行猛擊,紹凌似乎不在意對方的架勢,反正擋在面前的人都得死,就在紹凌距自己三寸距離時,季廣志用盡腰腹之力揮刀橫披,勢如破軍!若是氂牛也會在這刀之下斷了身首,可是紹凌並不是強壯的氂牛,她是玄刀之蛇,敏捷,迅速,陰毒,竟然被她向上一躍踩在季廣志的彎刀之上,將彎刀深深的悍入了地里,沒有給季廣志太多的時間震驚,紹凌短匕一出,季廣志咽喉被破,血濺三尺。
紹凌見季廣志倒入血泊之中,將匕首隨手扔在地上,即可往逍遙處跑去。
紹凌來到逍遙身邊,烏恩讓出了位置,畢竟逍遙的傷口過於私密,烏恩只是拿著布按著傷口止血,並不敢掀起逍遙的衣衫,烏恩又往後退了幾步走到刑書邊上,對紹凌說:「又得麻煩紹姑娘了。」
紹凌點點頭,可是目光只在逍遙身上,逍遙此時昏昏沉沉,若說是痛暈卻又並不太像,紹凌猜測這鏢可能並不一般,急忙撕破逍遙的衣服,那傷口在左胸之下,果不其然,傷口周邊已呈現出黑色,血液流出的速度也漸漸慢了起來,鏢上看來淬了□□。紹凌將逍遙肚兜扯開,仔細看那傷口的顏色和變化,心中大致已推出用的何毒,奈何今日事發突然並無解藥,紹凌也不多思量,逍遙因她而傷,那救她更是要緊!
逍遙本是感覺大腦無力,呼吸困難,這胸下傷口逐漸沒有知覺,身體不得動彈,紹凌一舉一動看在眼中,確是有言難盡。看著紹凌向她俯身,傷口雖然麻木無知覺,可是眼中卻真真切切的看著紹凌在她的傷口上吸著毒血,吸滿了又吐出去,反覆多次,紹凌的嘴已一片烏色,逐漸的,逍遙可以感受到傷口帶來的劇烈疼痛,估摸著那毒血也快被紹凌清理乾淨,隨之而來的感覺是紹凌冰冷的嘴唇,和她有些散亂的頭髮劃過自己身體的感覺,一上一下若隱若現,紹凌的臉色是如此的認真,眉尖透著逍遙沒在紹凌臉上見過的緊張,逍遙嘴角輕笑,身上的疼痛似乎都不那麼重要。
隨著大腦意識的逐漸清醒,逍遙倒又羞澀起來,自己剛才怎麼會有那樣天馬行空的想法,又想自己正是近乎*躺在紹凌身下,本來慘白的臉上,立刻起了一片緋色。
紹凌見逍遙的傷口顏色慢慢鮮紅起來,又有新的血液溢出,確定了毒已排的差不多,便又將隨身的金創藥膏往塗在逍遙傷口,這玄刀門毒品厲害,治傷的葯也厲害,很快的血也被止住了,接著紹凌又俯身於逍遙面龐之上,見逍遙面色紅潤,心裡又踏實了些:「一般蛇毒,修養幾日便好。」
兩人面對面雙臉不過一寸,逍遙看著紹凌臉色疲憊去露出少見的關切之色,額頭上還微微掛著汗珠,逍遙不禁抬手,似乎見到這張漂亮的臉都能讓她忘記胸下的疼痛,手輕輕滑過紹凌的額頭,將那些汗水擦掉,其實紹凌並不像她想象的冰冷,她的手又撫到紹凌的臉上,她擔心紹凌會躲開,可是並沒有。
「謝謝。」逍遙說得很軟。
紹凌接過逍遙撫在臉上的手,她自小不與人親近,可是卻總是與逍遙產生了一些肢體接觸,逍遙平日就黏人得很,紹凌也只道逍遙在對自己撒嬌。
「睜眼。」紹凌命令道,並用手翻起逍遙的眼皮,看了看眼色正常,紹凌才完全放下了心。
「紹凌。」逍遙感受到紹凌的再次壓近,有些心跳加速,感覺胸下又有些濕熱:「好像又流血了。」
收拾完逍遙,紹凌叫著烏恩一起將死去的同門屍體扔在一起,用乾草覆蓋,烏恩吹亮火摺子,大火升起,陣陣黑煙,那本已安靜的鳥群在次飛起,消失在看不見的山頭。
幸而在山裡一行人找到了一個偏僻的村莊,借農戶的小院住了下來,雖然沒有逍遙的天字一號房標配,但是有一個可以修養療傷的地方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逍遙身上的雖然傷的深,可是不及要害,只是當時中毒顯得有些狼狽,反倒是刑書身上的傷口還多一些,但這次奇怪的是,紹凌竟然在給逍遙換藥后將金創葯扔給了刑書。
接過葯的刑書有些吃驚,又痴痴看著手中的藥瓶,心中對紹凌反升了許多愧疚,若不是那日玄刀門日宗說的那些話,刑書並不知道紹凌竟然已在暗處救了自己一次。
「謝謝。」
紹凌沒有應話,只是拿著磨刀石打磨著玄刀,霍霍之聲重複著壓抑。
「你為什麼要幫我?」刑書又追問道。
紹凌依然不說話,當日幫他只是覺得不想逍遙傷心。
「刑公子,你現在又做何打算呢?」烏恩看著刑書對著不語的紹凌有些尷尬,於是插話說道。
刑書自然知道烏恩是在為他解圍,便向烏恩處走了兩步說:「現在我們的動向對方已知,我也不願連累你們,可以殺父之仇不可不報,等我傷養好了再做打算?」
既然這親事成不了了,烏恩也不願逍遙跟刑書糾纏,再加上自己身份恐怕也要暴露,也不想多呆,只要人在這皇土不停的遊走,那便是安全了幾分,於是點頭說道:「東家受傷,確實也幫不得公子了,未來公子還要好自為之。」
「逍遙好了我就走。」一旁的紹凌,倒也自動表了態,原本兩人的契約便是走到下平為止。
「不要!」
「東家,你怎麼起來了?」烏恩看著推門而出的逍遙,氣色是要好多了。
「好多了,自然就起來了,本姑娘怎麼會被這樣的小傷就打倒。」逍遙豎起拇指往面前一指:「我可是古逍遙!」
「我的小祖宗,你就是古子笙也得給我去躺著。」烏恩忙著往逍遙跟前走去。
「大叔,我不問你是誰你也別管我。」
打蛇打七寸,烏恩一下就軟了,訕笑了一下便又退了下去。
紹凌打量了一下逍遙,看似是好了許多,現在天氣正好,出來曬個太陽也是無妨的,紹凌上前扶住逍遙,幫著她走到小院,想到自己說要走時,她便出現制止這讓紹凌有些奇怪:「不要什麼?」
「不要你走!」逍遙說道,神色堅定,又轉身對著刑書:「還有你,我還沒有幫到底!」
烏恩頭一大,拉著逍遙的袖口說:「東家,你還是問問我是誰吧?」
「……」
「你有何打算?」紹凌看了看刑書又看了看逍遙。
逍遙也不客氣的指了指刑書:「幫他,你也一起。」
逍遙看似理直氣壯,可是心中已默念了一百遍:紹凌不要走。
「憑什麼?」紹凌挑眉。
「本姑娘差點被殺。」逍遙昂起腦袋:「一定不要讓他好過。」又拉起紹凌的手望著紹凌,眨巴著大眼睛道:「留下來,幫我報仇」
原來並不是真的幫刑書,紹凌看著逍遙水汪汪的眼睛,她嘆了口氣:「你若所想,便是我所願。」
那是二人擊掌為誓時,紹凌對逍遙的承諾。
「可是我們已暴露,若莽撞而行,便是不尋死路啊。」刑書聽到二人還願意幫助自己,心中自然高興了幾分,可是又有幾分低落。
逍遙看了眼刑書,此時這位少俠在她眼中已再無那日的半點風光,逍遙上前半步自信滿滿:「本姑娘自有妙計。」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邱臨之上烏雲密布,一場大雨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