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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馬一逍遙

  天平城共有東西南北四個市集,東市馬鞍槍,西市貨雜糧,南市賭酒坊,北市金銀亮,這四個市集所售之物各有千秋,少年俠客俊傑男子多愛去東市選馬鑄劍,而西市裡就多是貴胄的家僕和那些普通百姓,那是添置家用的不二之處,稍上年紀的達官貴人便不用說,聲色犬馬只有南市才有,那高台樓榭,煙花雲集。北市從來不缺小姐夫人,上等的珠寶,名貴的玉器都在那裡等待他們的主人。


  樊樓可是天平城一等一的地方,在南市北市各有一號,這南市的樊樓里最有名的便是俊俏的娘子以及翻著花樣的賭局,先不說一樓最常見的牌九、骰子,二樓里更有關著門打牌,牌桌上往往堆的都是百十兩的銀子,三樓更為精彩,玩的便是賭人的遊戲,兩位奴隸在場中亂斗,觀斗之人買輸贏,死者輸,死者贏。而這樓里的玩樂之聲從子時到午時,醉生夢死不過於此。


  古守仁手裡摸著牌,用力按著想識得是什麼花色,可是奈何一夜苦戰不僅心絮的很,手指也麻木,他轉過牌放在面前眯眼看了看,倒不是什麼想要的花色,又把牌扔到了桌上。此時他身旁的女子懂事的給他遞過去一個煙桿,他猛吸上一口才緩過那股困勁。


  此時一個青衣小廝推門而入,走到古守仁的身邊低聲說:「古爺,門外有位姑娘硬說要找您,小的攔不住。」


  這樊樓背景不淺,若是旁人敢在門口撒野那便算是亂棍打死也是活該,可這門外的小姑娘衣著不凡,也能指名道姓說出要找的人,小廝只覺對方多半跟古守仁關係不一般,於是先來問個所以。


  「怕是古大人又在哪裡惹的風流債吧?」沒等古守仁說道,對家扔出一張牌笑說道。


  古守仁也不理那對家,轉而問小廝那女子長的何樣。小廝說雖然女子貌美,可是看神色打扮不像煙花女子,倒跟古爺有七分相似。古守仁急忙把手裡的牌一扔對小斯說:「別愣著,快開間隱秘的雅室,把姑娘先帶進去。」又轉身給身邊的兩位牌友:「今日的開銷我包了,我還有點事兒,你們多擔待。」便跟著小廝出去了。


  「我說璞兒,你怎麼跑到這來了?」古守仁用手指狠狠點在桌上,敲的桌子噹噹響:「南市裡哪是正經姑娘來的地方,要被你爹知道你又得跪祠堂。」


  「二叔,」從璞嗲著聲音叫道,還好這是在雅室,若被人聽到又以為是哪家官宦認的乾女兒:「侄女還不是來找你幫忙的嗎?」


  聽到說是來找自己幫忙,古守仁憋著頭往後縮:「小祖宗,你千萬別找我,你爹位高權重,神通廣大,要找找你爹去。」古守仁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往外扇。


  「那我就告訴我爹你在這裡包了小娘子,不理叔母。」古從璞一臉決絕。


  古守仁皺眉,家裡的正妻是另一門閥世家的長女,自己是次子本來也把那姑娘娶不回去,全靠古從璞父親遊說才得了這門親事,如今自己確實包了小娘子,可是還不至於不理正妻,可自己這個侄女舌頭利索,還不知道真被她說出去會成什麼樣。


  「你說,說說說。」古守仁不耐煩:「幫你做什麼?」


  從璞輕輕一笑,心頭的算計總是得逞了:「叔父過幾日可要調防了?」


  「對,去往挽陽城去。」


  「帶我去。」


  古守仁眼睛鼓成了銅鈴:「你還是給你爹說我包小娘子吧。」


  古守仁本以為小侄女想讓他帶著往南城裡見見市面,最過分不過是花錢捧個俊美的小倌,這下可好,竟然是讓自己帶著去那天遠地遠的挽陽城,那鳥不停樹的地方,古守仁自己都是一百個不願去的。


  「小祖宗,你就在乖乖呆著不好嗎?」古守仁給從璞面前倒上茶,估計也只有他這個放任自流的才那麼不非長幼:「人家的小姐都是在家繡花習畫,我古家怎麼出了你這個二世祖呀。一天到看什麼商賈之書,還有那些木匠玩意。」古守仁加重音調:「那些都是下作活路,沒聽過別人說嗎?商人重利輕別離。」


  古從璞從懷裡扔出一本書:「二叔,這裡是我從先祖靈位下找到的古書,我看你和我爹是不可能尊重先祖遺訓的了」又做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我哥哥那書獃子就更不可能了,這事你說,我不做誰來做?「


  古守仁拿起古書正準備翻頁,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不對:「什麼?!你去把先祖靈位翻下來了?」古守仁知道自己在古家是出了名的敗家子了,這下他是覺得自己後繼有人了。


  「咱們先祖爺說了。」從璞點打開古書最後一頁,用力指了指:「找個有緣的後人去完成他的遺願,你侄女我便是這有緣人。」


  古守仁拿起書,對著內容細細端詳,這倒確實是先祖的意思,而古從璞能冒天下之大不韙把祖宗靈位給拿下來玩,若說是緣分,不如說先祖料定這些後人皆是思不出位的凡夫,按古家現在情況,又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出一個怪才。這倒讓古守仁抓起了腦袋,一邊是食古不化的哥哥,一邊確實是自己的生生先祖。


  「這游遍天下就算了,挽陽城我帶你去,」古守仁筆出一個大大的一字:「一個月,一個月你就滾回天平。」他心裡只想著古從璞世家女子,去挽陽城這一個月住宿均不如帝都,一定讓她知難而退,倒時候再把那古書原封不動的放回去,讓它去等下一個有緣人。


  古從璞以為那混世的二叔去說到挽陽的事,會被自己的爹罵出來,可沒想到這書房門打開古守仁盡然笑盈盈的走了過來,自己的爹跟在後面倒是一臉嚴肅,古從璞看著父親還是不由的吞了口唾沫,心裡忐忑的打著小鼓。


  古守義走到她面前,一臉的不悅,可是還是勉強的說:「璞兒,讓姑子去收拾東西吧,明日你跟著進二叔的車隊去挽陽。」


  而此時再看看跟前的二叔,正扎著眼睛偷笑著。事後古從璞問道是什麼法子讓爹爹同意自己外出,古守仁說:「我跟你爹說了,你答應我玩上一個月回來后就嫁人。


  古守仁的車隊不長,前面是他的親衛,領頭的衛兵執著辛國正紅色的龍旗,而身後的另一位親兵執著稍矮一點的古家家旗,在以龍為圖騰的辛國,貴族們的家紋多少跟龍紋有關,而古家的圖騰確是一隻麻雀,這也是讓古家最為不堪的事情之一,不過先祖有遺訓,這個家紋是萬萬不能換的。而後面的則是古守仁的家眷,人倒也不多總共就三個馬車,雖然略顯單薄,不過拉車的全都是經驗豐富的蠻族夷人,一個拉車著他的正妻,一個便拉著和他一個德行的古從璞,最後一個是幾位老僕,畢竟也只是換防半年,這也算從輕行事。


  出了天平城地界,對一年之中出城也是屈指可數的古從璞來說倒是異常興奮,現在正值初夏,陽光暖滋滋的,官道兩邊的茉莉花散著香味,鳥雀兒叫的喳喳,古從璞拉開車帳往前看著,路似乎沒有盡頭,而風輕輕的吹在她的臉上,少女微微一笑。


  「那古老的巴郎聖山喲~你峻而險咦。那山下的漢子喲~你是英雄的後裔。英雄的後裔喲~策馬奔誒。翻越了古老的浮山,去放牧喲~」


  不知又過了多少時辰,原本睡著的少女被一陣悠揚的歌聲唱醒,那聲音是這帝都的歌伎們都不曾有過的嘹亮,就算在這林間小道也唱出了一片廣闊天地,少女正想伸頭看看誰在唱歌,卻又聽到另一個聲音譏笑道:「蠻子還想跨過浮山放牧,哈哈哈,真是異想天開,你還是好好駕你的車馬吧。」


  古從璞最終還是掀開車帳帘子,此時車馬左側的親衛立刻緊張的問道:「可是那蠻子瞎唱打擾了小姐休息?」


  「哪個蠻子?」古從璞順勢問道,又繼續說:「那歌挺好聽的,沒有打擾到我,可知是誰唱的?」


  「老頭子的無事,哼上兩句,小姐莫怪。」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為她駕車的馬夫,此時從璞才發現,原來這駕車的老頭子是異族人,雖然身著布衣,可是細看來他五官立體,眉毛濃厚,雖然年似五旬不過身材強健,腰邊還別把一把彎彎的馬刀。


  古從璞小心用手摸了摸那把馬刀,笑嘻嘻的問:「大叔是哪裡人?」她還是第一次離異族如此之近。


  馬夫大方把刀遞給她:「老頭子是符西加絨人,小姐稱我烏恩就對了。」


  「你是加絨人?」古從璞直勾勾的盯著老頭子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篇,這身材真如先祖書中所說壯如牛,於是興奮的提高聲音叫道:「你真是加絨人?你不放牧跑到這裡來駕車做什麼?」


  這話若是讓別人聽了倒會生氣,可以符西的異族們個個性格直爽,偏偏愛古從璞這樣的性子,烏恩大笑兩聲音,耿直的說道:「老頭子沒用,年輕時跟別人打架,打輸了就跑這邊來了。」


  古從璞看著這個滄桑而直爽的馬夫老頭,控制不住的咯咯笑了起來,馬夫看著這個世家小姐,也跟著咯咯的笑了起來。烏恩在中原近三十年,早已習慣中原文化,可是這張外族臉始終讓他倍受侮辱,縱然一身武藝也只能為官宦駕馬使車。雖然身邊不乏中原好友,可是如此位高卻對自己如此親切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於是這一少一老,一貴一賤,倒是相應開懷。


  「有山賊!帶夫人小姐先走!」突然一隊騎兵一邊喊著一邊縱馬向家眷這邊走來。


  古從璞也停止了在烏恩身上的好奇,冒著腦帶直往前看,可是還沒有看到所以然只聽車前馬一聲驚鳴,身下的馬車一個急轉身,此時她的面前立馬變成最後那輛老僕乘坐的馬車,只聽烏恩大叫一句:「小姐坐好了,老頭子要跑馬了。」在一丈寬的小道上,烏恩硬是擠過了老撲乘坐的馬車,往來時的路急急奔去。


  這一路又不知道奔了多久,直到天黑了下來,路也變成漆黑一片,烏恩將馬車停在了一邊,用火摺子升起了一堆篝火,此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這一路策馬狂奔僅只有他們一車,其它的人還不知道在何處。


  「大叔,你年輕的時候是飛過浮山來的吧。」受了驚嚇的古從璞喘著氣。


  烏恩大笑兩聲:「小姐說笑了,我們加絨人善於騎馬罷了。「他又添了兩根斷木放進篝火:「今天就委屈小姐先睡車上了,等明日天亮我們再去尋老爺他們。」


  古從璞挪了挪身子,靠近火堆,雖然是初夏,可是林間的深夜多少還有是寒冷的,聽見烏恩主要去尋老爺,心裡便又冷了八度。她從懷裡拿出《皇土遊記》,摸了又摸,那本書似乎換了個名字,叫《不要回去》。


  「大叔,你跟著我二叔一個月多少銀錢?」從璞擠到烏恩身邊,擠眉笑道。


  「包食宿「烏恩又伸出五指比道:」一個月五個銀錢。」


  五個銀錢還不如古從璞一天的開銷,她很難想象這樣一個身手不凡的異族才值這樣的數。


  「我給你一錠銀子一月。」從璞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交到烏恩手裡:「咱明天不回去了,改道。」


  烏恩掂量了下銀子,又把銀子還到了從璞手裡:「小姐不怕我把你拿去賣了。小姐可不止這點銀錢喲。」


  古從璞知道,烏恩能說出明日找老爺這樣的話,就必然不會把她給打來吃了,說那樣的話怕只是嚇她,於是古從璞認真的指到手中的《皇土遊記》說道:「我先祖的書上說,加絨的漢子都是英雄,英雄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從璞又拍了拍烏恩的肩:「所以大叔,咱們明天改道。」


  古從璞不愧是中原的一朵奇葩,一句加絨漢皆英雄就讓烏恩心裡開了花。


  烏恩看著少女覺得這真是也是個少有的怪人,就是這樣的女孩子倒讓這個五旬的老人感覺自在不少,烏恩低笑兩聲,一把拿走從璞手中的銀子:「好,聽小姐的,咱們改道。小姐想去哪裡?」


  古從璞想了想,叔叔是往西去挽陽,往東又是回天平,那就往南走吧:「咱們往南走,去下平方向。」


  烏恩用手往自己左胸敲擊兩下,那是他快三十年沒有用過的加絨禮儀:「一切聽小姐的吩咐。」


  「我有名字的。」古從璞確實看不習慣這個不凡的漢子叫著自己一口一個小姐,她低頭看看手中的遊記,又抬頭看看天空繁星,一隻鳥從月前飛過:「我叫古逍遙。」


  萬里清輝夢多少,天高雲淡一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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