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何老爺之死
「愣著幹嘛，還不抓住他！」那小廝聲嘶力竭的喊著，周圍的人都面露古怪也視而不見。
那小廝不是別人，正是昨日酒館里遇到的仗勢欺人那位，他臉上還有紅手印，看來昨兒沒少被自家主子責罵。
霜柒笑嘻嘻的望著他，「抓我？知道老子是誰嗎？」
「你不就是那酒館打雜的嗎，昨天的賬還沒算呢，一會兒被抓進牢里有你受的！」
霜柒噗嗤一聲笑出來，她今日出門比較急，還穿著昨天那件便服，怪不得這傢伙誤會了。
不過這人也真是笨得可以，沒看到這些捕快見到她都不敢造次嗎？真是狗仗人勢多了，就以為誰都得讓著他？說白了不過一個奴才而已…
「讓一讓，別耽誤辦案，沒工夫跟你閑扯。」霜柒將人扒拉到一邊，徑直朝屍體走過去。
「喂，你們就是這麼辦案的嗎，什麼東西都能靠近我家老爺？我要告你們！你們…」
『啪啪』兩聲脆響，剛剛還叫囂著的小廝瞬間被打懵逼消停了下來。
呂翔朝他臉上啐了一口，「睜開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那是我們家大人，別說是你，就是你家老爺活過來也得磕頭作揖懂不懂？」
那小廝漸漸回過神來，難以置信的望向背對他查看屍體的霜柒，嘴唇哆哆嗦嗦的道：「他…他不是打雜的？哎呦喂，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這位爺，都怪小的…」
「停停停，別在這噁心人了，再多說一句影響辦案的廢話就拉回去受刑！」呂翔將他交給兩個捕快看管，自己徑自向霜柒那邊走去。
說來也奇怪，最開始見到這場面時，霜柒腿都是軟的，可幾天過去了，面對那栩栩如生的人皮和宛如醫學器材的『人體』，她都能做到臉部紅心不跳的平靜觀察了。
死者正是那位何老爺，肥碩的身軀立在一戶人家的大門外，倒是有幾分門神的樣子。
宋明比她早到一會兒，這會兒驗屍已經接近尾聲，不過粗略看上去，兇手依舊沒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
「屍體是誰發現的？」霜柒轉過頭問。
呂翔指了指那變得乖巧討好又諂媚的小廝，「就是他。」
霜柒再次走近他，神色嚴肅的問：「說說情況吧，你家老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那小廝卑躬屈膝的說：「大人您明鑒啊，我雖然是第一個發現老爺屍體的人，但我絕對沒有殺人啊！」
霜柒不耐煩的皺眉，「我剛剛問話你沒聽見？說，你家老爺為何會出現在這？」
「大人問啥說啥，別整沒用的，老子的話你也忘了？」呂翔瞪著他，隨時準備出手教訓。
那小廝嚇得一頭冷汗，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是是是，小的不敢了！我家老爺到這裡來是約會情人的，就是他身後那戶人家，昨兒臨走的時候老爺囑咐小的今兒天剛亮就來接他，我一來就看到了這場景，嚇了一跳，然後就報了官。」
像是想起了特別恐怖的場景，小廝縮了縮脖子道：「當時天太黑我離得遠看不太清，還以為有個醉漢杵在那門邊，喊了幾聲沒人應，老爺的…老爺的皮還被人掛在了枝出來的樹杈上，我還以為是件女人的衣服，離近一看才清楚嘍，真是太可怕了！」
霜柒又問道：「你家老爺的這個情人又是什麼情況？」
小廝道：「這人跟老爺兩年了，的確長得水嫩，可老爺家裡有隻母老虎管得特別嚴，老爺在樓里找姑娘可以，就是不能把人帶回家，所以老爺但凡看上哪個姑娘，就在外面安置。」
「老爺幾乎每年都會來天貴城三四趟，為了避人耳目，都夜裡悄悄前來，天不亮再由小的接走，昨兒也是如此。而且聽了您說的那個故事後，老爺特意換了件普通的衣物出門，沒想到還是遭了毒手啊！」
「嗯，你昨兒晚上都在幹什麼？」霜柒問。
小廝剛要開口呼自己冤枉，但一想到此前的警告，便硬生生把那話咽了回去，「小的昨兒在青樓喝花酒，那姑娘和老鴇都能證明！」
「嗯。」霜柒轉頭吩咐一個捕快道：「帶他下去核實情況。」
之後她又找來昨日負責跟蹤死者的兩個捕快得知，死者昨日進了一家酒樓后再也沒看他出來，所以他換裝后偷偷出來找情人沒人發現。
按理來說捕快們比常人警覺，普通人簡單換裝后不該沒有察覺，但事情就是這樣。經過縝密的調查，他們發現那家酒樓屬於死者產業，樓內有密道直通三條街之外，至此，事情有了合理解釋。
「帶我去見見死者的情人。」霜柒在呂翔的帶領下找到了躲在屋裡嚇得瑟瑟發抖的女孩兒。
她約么十*歲，容貌清麗，嘴唇發白，一看就是嚇到了，一個小丫頭站在她身邊伺候茶水，看上去也嚇得夠嗆。
「你…你是…」什麼人？
霜柒見她一臉警惕，便掏出衙門裡象徵身份的腰牌，「我是捕頭，你不要緊張，不過是例行問話罷了。」
看了看穿著官服的呂翔，再看看站在他前面的霜柒，女子這才信了她的話，「大人…有話就問吧。」
…
女子是個教書先生的女兒，兩年前家中遭了變故，被賣到青樓，正好那日被何老爺看上，就被買下做了他的地下情人。
昨天夜裡亥時（晚九點左右），何老爺過來找她，可剛洗了澡，她就覺得一陣眩暈昏倒在了床上，直到今天早上門外那小廝一聲尖叫才驚醒了她和丫鬟，出門一看，就見到了那場面。
她還提到，何老爺已經有半年多沒來過天貴城，只是每月派人付生活費，聽說是此前傷了腿不方便行動，所以才隔了這麼久。
霜柒又問了些別的，安慰了幾句就出了門來，正好趕上宋明驗屍結束。
「宋哥，這次咋樣，兇手留下啥線索嗎？」
宋明搖了搖頭，「兇手很狡猾，什麼多餘的都沒留下，死者的情況與前兩次幾乎完全相同。」
「幾乎？那就是還有不同嘍？」霜柒敏銳的抓住了問題關鍵。
宋明笑了笑，「沒錯，因為這個死者不是痛死嚇死的，而是被凍死的。兇手剝了皮后就將人仍在室外，雖然已經二月末，但夜裡的溫度足夠凍死人了。」
「原來如此…」霜柒琢磨著案子，並未注意到宋明嘴角的笑意。
「想好怎麼向百姓們交代了嗎？」
霜柒一愣，官府大肆宣傳抓住了兇手，結果被打臉，真不是個光彩的事兒，「謝謝宋哥關心，交代嘛…官府做事什麼時候要事事交代清楚了？讓他們緊張緊張，興許能降低其他案件的發生率呢。」
宋明眨巴眨巴眼，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不過他只負責驗屍，現在已經完成任務了，剩下的就要看他們的了。
「好，我先回去了，你保重。」
「嗯。」霜柒點頭，告別了宋明，然後命人將現場清理乾淨，圍繞這死者何老爺周圍的人展開了細緻的調查。
雖然兇手殺人時沒留下線索，但死者的人際關係本身就是一層突破口，總比毫無線索跟無頭蒼蠅似的亂撞好一點。
而且，兇手殺人越多，破綻就會越多。
他那貼身小廝並沒有什麼作案動機，畢竟他能作威作福，都因為有個厲害主子，主子死了，他的好日子也快盡了。再看他那個德行，也不像卧薪嘗膽只待復仇的人。
死者那個情人的嫌疑也不大，捕快在牆角發現了迷藥殘留，看來是兇手為了不驚動人所以迷暈了那主僕二人。兇手頂多是那女子的情人，為了心愛女子不捲入進去才迷暈了她，但這猜想放在這件案子還算靠譜，前兩起怎麼解釋？找人練手？太扯淡。
霜柒最懷疑的是死者吃喝過的酒館，他利用密道離開的事應該只有少數人知道，那麼兇手怎麼知道的呢？要麼，兇手就是酒館的人，要麼，兇手買通了酒館中知道內情的人。
當然，霜柒更傾向於第二種，畢竟兇手連續作案三次，三個人都是做生意的，自己有自己的買賣，交集也不多，若殺一個人就得去他店裡打工，工作都不夠他換的。
要想查清楚這幾件案子，還是得弄清楚兇手的作案動機，才能有效預測下一次被害人是誰做到防患於未然。
死去的三人都不是本地人，不知因為什麼，都趕在這幾天來了天貴城，兇手一定準備了很久，否則不可能把他們的罪狀闡述得那麼清楚，還用了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了他們。
但單從兇手提供的罪證和衙門查出來的一點點證據無法找到他們之間的關聯…
還是看看酒館那裡能不能有突破吧。
…
忙活了一早上，心事多多的霜柒再一次被王爺抓回去吃飯了。
雖然早飯沒來得及吃，但她這會兒還真沒餓。
「又想那個騷狐狸呢，吃飯的時候要專心！」王爺噘著嘴，一邊嘮叨一邊朝霜柒面前的碗里夾各種食物。
霜柒抿嘴憋笑，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話——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她成了養家糊口的『男子漢』，豬頭成了『小嬌妻』…
「什麼狐狸不狐狸的，說得本捕頭很花心似的。」吃了一大口食物，霜柒也給豬頭夾了一筷子，「還挺好吃的，你也別只顧著我，自己要多吃。」
王爺心裡別提多美了，慢條斯理的品味著霜柒親自夾去的肉，生怕吃得太快品不出味兒似的。
「小狗兒當然不花心，可架不住總有那些個*撲上來嗎！」
「噗…哪裡有啊，我剛剛是在想案子呢。」霜柒覺得閑著也是閑著，就把此前那些對案子的猜想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她知道豬頭其實蠻聰明的，說不定能給她點靈感。
豬頭果然不負眾望，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道：「小狗兒，我覺得你的思路進入了死胡同，需要換個方向，沒準能有突破。」
「哦？怎麼個換方向法兒？」霜柒眸子亮得像天上的太陽，熾烈兒溫暖。
王爺愣了愣，靦腆的笑著，「你剛剛的分析一直圍繞那三個死者，可線索有限，很難再有新的突破。此前你不是一直把重點放在研究兇手這個人嗎？我覺得這個方向沒錯，何不繼續研究下去？」
「你指的是上次衙門口貼告示的事兒？可那兇手根本沒上當啊，我也沒辦法了…」一說起此事，霜柒就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毀了大半，明明很好的計策，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此前的種種都表明兇手不是普通人，有這麼好的手藝就不說了，他還有極強的偵查與反偵查能力，不僅輕而易舉的查到了衙門都查不到的事，還在作案后不留一絲線索，可見他的身份不一般。」
王爺接著說：「他很可能有在衙門做事的經歷，或者與他關係要好的人在衙門待過，曾經家境富裕，後來不得已練就了那把好手藝…」
王爺不急不慢的說著，霜柒的大腦也漸漸通了起來。
他說得對，兇手很熟悉衙門辦案那一套，會不會同前些日子假扮捕快到青樓喝酒誘導五四的人是同夥兒？那二人身份成謎，呂翔至今都沒抓到…
不對，對方的目的絕對不可能為了殺幾個人這麼簡單。
等等，上次她在衙門口發假榜文守株待兔這件事並不是完全沒有漏洞的，秦峰、孟鵬飛、趙旭和宋明都知道！
如果真兇就在幾人之中，他就沒必要再去看榜文了，而這些人中唯一有專業技術的豈不就剩…
啪嗒一聲，霜柒手一抖，筷子掉到了桌面上。
「寶貝兒你怎麼了？」
霜柒連連搖頭，「沒什麼，太餓了，筷子沒拿住。」說完，就開始悶頭吃飯。
好不容易吃飽了，霜柒以案子太忙為由離開了，王爺擰著眉目送她離開，對小狗兒情緒變化前後發生的事兒尋思了一遍，突然明白了點什麼。
…
霜柒走後直奔宋明家跑去，也許今天天不亮時他根本不是因為睡不著到停屍房驗屍，而是去殺人的！怪不得昨天他一反常態說了那麼多話，目的就是為了麻痹自己，讓她不要對他產生懷疑。
不管是不是他，她都得親自問上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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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了，大家都在睡懶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