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引蛇出洞
王爺十分滿意屬下們的回答,「小狗兒還愣著做什麼,更衣吧。」
霜柒活動著手指,關節發出幾聲脆響,更衣是吧?更就更吧,沒穿衣服的時候都看過了,還怕更個衣?
抖了抖粗布仵作服,霜柒墊著腳披在他寬闊的脊背,攥著手腕子就朝袖口裡塞,細密的扣子從脖頸一直延伸到腰線,她盡量讓自己心無旁騖的系好。
冰涼的指尖劃過王爺溫熱的皮膚,驚起一片漣漪,竟忍不住呻吟一聲,「唔…」
霜柒手一抖,「春天還沒到就發情了。」
眾暗衛將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投胎為烏龜,不方便的時候就將頭一縮,省得聽了不該聽的,看了不該看的。
霜柒扯過腰帶,環住王爺腰身,這動作真是要多彆扭有多彆扭,就像自己投懷送抱似的。
豬頭也不老實,仗著自己身材高大,下巴低著霜柒頭頂輕輕摩挲,像撫摸一件精美玉器。
「┗
`O′
┛嗷~」的一聲慘叫,霜柒呲著小白牙後退一步,望著他腰間那條被勒得死緊的腰帶得意的笑著。
「哎呀不好意思,我系的太緊了,誰知道你腰這麼粗,嘖嘖。」
王爺挺胸收腹,這才動手鬆了松腰帶,「不僅腰粗,『腿兒』也粗,小狗兒不是都看過了嗎?」
「咳咳…說什麼呢,誰看過啊…」
「哎,你個負心漢,難道就不該對本王負責嗎?」王爺幽怨的小眼神兒看得霜柒心頭髮虛。
「呼,主子,花程錦的…」角木突然從通道中鑽了出來,手裡拎著個布袋子,話還沒說完,就覺氣氛很不對。
他大眼兒咕嚕一轉,立刻笑彎了眼兒,「那個,屬下記得還有幾片肉掛在了倒刺上,這就回去取,這就去…」
王爺沒好氣的白了眼鑽進通道后跑得無影無蹤的角木,「來的真不是時候,就在裡邊待著吧。」
說完,他也沒有繼續挑逗小狗兒的情趣了,自己戴了口罩手套,蹲在屍體旁開始查驗。
霜柒鬆了口氣,默默看著豬頭扒開死者衣物,細細查找線索,還真的與辦案時專註嚴肅的宋明有幾分神似。
堂堂王爺,為何會驗屍呢?雖然本朝仵作並非賤籍,但經常接觸屍體,還是有很多人對其退避三舍的…
「死亡時間可以確定為昨日夜裡,也就是說,來山莊的第一晚,吃過晚飯後不就他就遭了毒手。」
王爺邊說邊伸手朝死者鼻孔探去,潔白的手套上沾染了些淡黃色粉末,「死前被迷香迷暈,后被置於狹窄的通風道內,窒息而死。」
「那他背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昏迷的人還能在裡面亂動?」霜柒問。
「不愧是本王看中的小狗兒,聰明!」王爺朝霜柒眨了眨眼,又對著通道口打了個響指,「角木呢,出來說說看!」
話音剛落,角木就探出了頭,笑眯眯的扔了個布包出來,布包跌落在地,本就沒系嚴的袋子瞬間鬆開,露出掛著肉末的布條。
「這些東西都是花程錦衣服上的,通道內一段很長的距離上都有血跡,說明他是先被人至於靠近通道外側的地段,后因自身重量滑落到通道內部。」
霜柒擺了擺手,「停!我怎麼覺得不對勁兒,通道內的倒刺是指向內側的,老鼠一類的東西進去容易出來難,花程錦背上被划傷,說明他原先就在里側,因重力作用向外滑動才能被倒刺所傷。」
雖然不清楚什麼是『重力作用』,但此詞的意思也很好猜測,角木並未多問,反正朱公子口中總能出點新鮮詞兒,「公子有所不知,人死後一段時間屍身才開始僵硬,而此處溫度極高,屍僵出現得更晚。」
「你究竟想說什麼?」霜柒蹙眉。
王爺接過角木未說完的話接著說道:「其實這很好理解,你看屍體腳踝部分的抓痕就知道,死者是被人大頭朝下送入通風道的,背上的傷痕形狀是順茬,同斗木所說一致。我想,應該是人體自重過大,使他肉身陷入倒刺中,後來順勢而下形成刮傷。」
霜柒看了看死者背部,又伸著脖子研究了一下倒刺形狀分佈,不由得對豬頭和斗木的細心十分佩服。
這對主僕什麼時候變身超級大偵探了?
王爺又說了幾處旁的細節,霜柒腦中整合著各種信息,突然靈光一閃,「我猜想,兇手將人置於通道靠外側,就是不想讓我們過早的發現屍體。因為通道外側溫度偏低,屍體腐爛的速度沒有那麼快,即便有異味傳出,風也是向外吹的,這裡堆積著各個通道內清理出來的動物屍體和垃圾,味道本就不好,老伯不會起疑。」
「還記得老伯說的嗎,通風道每三天清理一次,如果一切順利,花程錦的屍體就該延後兩日被發現。可人算不如天算,兇手萬萬沒想到他的屍體竟然滑落到通道內側狹窄段。」
霜柒接著說:「正如王爺所說,死者肩膀有淤青,可能是卡在了狹窄的通道內造成的。之後,屍體開始腐爛,臭氣本應向外擴散,奈何出路被堵,只好順著通道飄進浴池方向,因此暗衛們才聞到了異味。」
王爺笑津津的補充說:「不錯,中午氣溫高,他們第一次聞到異味,但很快消失;夜裡是大家集中沐浴的時間段,熱氣更甚,這才讓我們發現不對。」
「能輕易將成年男子舉起並丟入這麼高的通風道,可見棄屍者應是男子,但也不排除多人作案的可能。」霜柒眸色一亮,「死的人是岳靈兒看不上的未婚夫,有沒有可能是她心上人作案?」
王爺慢條斯理的脫了仵作服,在暗衛端來的水中細緻的清理並未沾到污物的玉指,「很有可能,岳靈兒在三年內死了兩個未婚夫,嫌疑排在第一,可是要怎樣找到此人的情夫呢?」
「可以調查一下岳靈兒平日里比較親近的人,這一點對暗衛來說簡直小菜一碟,您說是不?」霜柒見破案有望,不由得興奮起來。
「但調查取證太費時間,萬一兇手和她沒關係,只是以她做掩護將我們引向錯誤的搜尋方向怎麼辦?其實有個更簡單的法子,給岳靈兒再安個未婚夫,不怕兇手不出手!」
「嗯,確實是個好辦法。」王爺神色不慍的望著霜柒,「你打算讓誰假裝娶岳靈兒,不會想親自上陣吧?」
別說,霜柒還真就是這麼想的!
但豬頭明顯不悅,若真這麼說,後果難料,突然,她靈機一動,「哪兒能啊,我功夫太高,一般兇徒怎敢接近。我看吳程就不錯,這小子一心要為哥哥洗脫罪名,肯定希望參與進來,他功夫還可以,對付一般兇徒沒問題,不至於一路留神被人咔嚓掉!」
「如此甚好。」王爺滿意的點了點頭。
吳程就在外面,巧合的是,他的猜測與霜柒不謀而合,便欣然接受了這個任務。
…
離開山洞溫泉時,天光微明,不知不覺就折騰了一個晚上。
衙門的領頭兒正是呂翔,他們在聯繫山莊和外圍的懸崖上吊了繩索,百十號人划著索道來到了山莊,聽說霜柒在裡面查案,呂翔便帶著他們一直在外等著;餘下的接近百人正加緊修建弔橋,方便山莊眾人離開。
「大人,聽說您有險,我就把弟兄們都帶來了!」
幫手來的真及時,霜柒欣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兄弟們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大人快給咱們分配任務吧,聽說死了人,嫌犯抓到沒?」
霜柒擺了擺手,「暫時還沒有,不過應該很快了。我問個事兒,弔橋要多久才能建好?」
呂翔掰了掰手指,「冬天路滑難走,建材也不好運,但一百個人加班加點幹活,一天也能建完,大人不必擔心。」
一天,這麼快!
霜柒向四周望了望,見都是自己人,這才放心下來。
「太快了,不夠抓出兇手。這樣…」霜柒輕聲說道:「你把兄弟們分成兩撥,一撥修弔橋,白天幹活夜裡休息,不必太快,四五天修好就成;另一撥守住山莊,每個人的房間都要嚴格看守,尤其是…」
呂翔不知霜柒為何要這麼做,但大人做事總是有目的的,他沒問太多,就下去吩咐了。
一天一夜未睡,霜柒早就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該吩咐的都吩咐下去,剩下的就看吳程演技如何,以及兇手上不上套了。
所以,她和王爺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晚飯時分,她破天荒的沒有在自己屋中進餐,而是以捕頭名義,到大餐廳請大家吃一頓,算是緩和一下近兩天壓抑的氛圍。
王爺早在自己房間吃過了,陪霜柒去餐廳只是坐著看戲。
有了衙門的人保護,弔橋也即將建好,小姐公子們都沒那麼害怕了,又恢復了往日里歡聲笑語的氛圍。
霜柒笑眯眯的朝口中丟了個糯米糰子,胳膊肘碰了碰王爺,望著吳程和岳靈兒的方向若有所思道:「你看那邊,吳程演技不錯啊,真沒看出來,表面上正兒八經的公子哥,追求起女孩子來竟然毫不含糊。」
王爺看都沒看吳程和岳靈兒,「交配是動物的本能,這有什麼難的。」
「噗…咳咳…」霜柒差點讓一口糯米噎死自己,「張嘴閉嘴就是交配,能不能有點好詞兒了?」
「交配就不是好詞兒了?那就換個好聽點的——求偶,怎樣?」
霜柒頓時覺得面前的點心索然無味,「你愛怎麼說怎麼說吧,我只關心岳靈兒的相好會不會上當,你發現誰的舉止不正常嗎?」
「這點小事就交給斗木他們吧,本王覺得小狗兒對交配一詞有偏見,不如我詳細說說如何?」王爺頓了頓,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冊子,「這是我從*樓的頭牌那裡買來的,聽說用過之後會渾身舒暢,不如咱倆練練?」
小冊子唰的翻了開,露出兩個果男翻雲覆雨的畫面,霜柒直覺全身雞皮疙瘩暴起,蹭的離開座位,望著豬頭因害羞而微紅的臉頰不知如何是好,「我不感興趣,你若喜歡就找角木練吧,我看他倒是有那方面的潛質。實在不行就試試自交,再也不要在我面前看這個!」
說完,霜柒就倉惶跑開了。
豬頭真是越來越出格了,逃跑大業必須儘快開始!
王爺捏著小畫本眉頭越皺越緊,小狗兒的反應為何如此之大?那小倌兒明明說此事最讓人快活,沒人不喜歡,否則他也不會花重金買了此書日日研讀。
難道,他有什麼隱疾不方便說,才這般排斥?
…
夜裡,霜柒無聊的悶在房間裹著被子假裝熟睡,實際上比誰都要清醒。
一方面因為白天剛睡飽,現在完全不困,另一方面,她在等兇手出招!
兇手原本試圖隱藏屍體,令其三日後才能被老伯發現,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目的。現在出了意外,花程錦的屍體提前兩天被人發現,他一定耐不住性子,也許今晚就是最佳動手時機,所以她堅決不能睡著!
可是左等右等,也沒聽到什麼異動。
一夜過去,霜柒像打了雞血般精神抖擻,完全不像一眼未合之人。
王爺的暗衛辦事十分有效率,已經將岳靈兒查了個底兒掉,連她小時候幾歲換的乳牙都清楚的記錄在案。
但令人抓狂的是,從小到大,她都比較孤僻,別說青梅竹馬,就連閨中密友都少得可憐,更別提和哪家公子甚至下人小廝互相看對眼兒了。
唯二同她比較要好的人就數陸家兩姐妹陸蕭蕭和陸湘湘了。
「這太奇怪了,難道我們之前的推測都錯了?兇手真的不是她相好?」霜柒憤憤的將杯子撂在桌上,彷彿身體被掏空,再也沒有激情和鬥志了。
王爺撐著下巴凝望著霜柒瓷白的面龐,「別急,這才過去一天,我剛看到姓吳那小子死皮賴臉的去岳靈兒的房間了,今晚或許就有好戲了,這招引蛇出洞才剛剛開始,千萬不能心急。」
「但願吧。」霜柒嘟囔道。
…
然而又堅持了一宿,依舊什麼都沒有發生。
霜柒疲憊到了極點,趴在桌上半睡半醒,王爺剛要托起她的腰肢搬到舒服的床榻,忽而聽到一聲穿透耳膜的尖叫。
霜柒一個激靈,「這聲音是吳程的,他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