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往年舊案
霜柒站在屋頂俯視一切,打量著眾人的反應,而不是急忙阻止這場鬧劇。
王爺見她笑得瘮人,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小狗兒這是怎麼了,平日里一向憂國憂民,怎的不下去幫忙了?」
這話說得頗有一股子酸味兒,霜柒也冷不丁打了個哆嗦,「只是覺得對手心急了,做法幼稚,有些好笑。」
「哦?」王爺挑眉。
「這鬼火同點燃弔橋的磷火同宗同源,今日裝鬼作怪的人就是防火燒橋之人。而且,我幾本確定他是誰了。」霜柒指了指兀自站在院中冷眼旁觀的吳程,「就是他!」
「還記得昨日弔橋被燒毀的時候嘛,大家的神色都很驚恐,唯獨他鎮定非常,還能組織語言煽動大家的情緒,甚至將矛頭指向我。」
「而且我暗中觀察過,他走路是腳步輕盈,功夫相當不錯,符合我替縱火者設定的一系列要求。」
聽到『暗中觀察』幾個字,王爺的心情再一次不好了,「那就把人抓起來嚴刑拷打算了,也讓他嘗嘗角木的手段,就怕他招得太快,哼!」
霜柒抓了抓頭,抬起頭時恰好能看到他微揚的下巴,傲嬌又任性,那稜角分明的線條映著純潔的月光,讓人不忍移開目光。
果真一個大大的美男!
可是,他為何又生氣了?難道還在怪她在冰凍里嘲笑他不會驗屍?這人啥時候這般小肚雞腸?
嗯,好像從來就沒大度過。
「別急嘛,刑訊逼供是最低級的手段,而且往往問不出有用的訊息。」霜柒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此外呢,我並不覺得花程錦的失蹤與他有關,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更像是在引起我的注意,朝著某個方向探尋。」
「也許可以從他這裡打開突破口,還記得剛剛看到的那兩具屍體嗎?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偶然,他應該知道些奇聞秘事。」
王爺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哦,原來小狗兒什麼都想好了,那現在要怎麼辦,任由這群人哭爹喊娘?聽著就煩…」
霜柒朝下方望了望,說話間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有人嚇尿了,騷臭的氣味兒隨風飄來,讓人作嘔。
本想趁此機會嚇唬他們一下,擊潰心理防線,沒準兒能打聽出一些別的事情,萬一吳程不配合或有所隱瞞也不怕。
但若把人都嚇傻了就得不償失了…
磷火漸弱,應該是燃燒得差不多了,時機成熟,霜柒振臂一呼,「大家安靜一下,這沒什麼可怕的!」
同時,山莊內狂風暴起,剛剛還張牙舞爪的骷髏形、人頭形、惡鬼形鬼火被紛紛吹走。
抱頭瑟縮的小姐們微微抬起哭得慘不忍睹的臉瞧了瞧周圍,見霜柒開口后,鬼火果真消失不見,這下真的將她當成法力無邊可消惡鬼的神人膜拜。
「大人快救救我們啊,這一定是花程博和吳瑄的鬼魂作祟,大人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早就聽說朱捕頭菩薩心腸,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您這次把鬼魂趕走了,可他們一定還會再來的,求大人為民做主啊!」
…
各種聲音充斥著整片山莊,霜柒好久沒被這麼多人誇,心情那是格外的舒暢,人生在世,誰不喜歡聽恭維之音?
而且,在這些亂七八糟的話里,倒是有不少有用的信息。
最先開口的那個鬥雞眼兒少年恰好是昨日弔橋前慫恿失蹤的花程錦過橋的人,霜柒來到他面前,「你剛剛說的花程博和吳瑄都是誰,鬼魂一說又是怎麼回事?」
鬥雞眼兒剛要開口,突然被身邊另一名公子揪住了衣袖,「你傻呀,別忘了柳兒姑娘是怎麼交代的,此事若被無關的旁人知曉,咱們大家都得死!」
「得了吧,柳兒那*早就死了,還是妖怪附體,此前的事,指不定就是她動的手腳!」鬥雞眼一把將人推開,張口邊說:「大人,你要知道什麼,小的一定如實相告,求求您救救我們吧!」
很多人都聽到了兩個公子的話,一想到柳兒的確已死,便將寶全部押在了霜柒身上。
霜柒命人好好安撫大家,然後將鬥雞眼兒單獨叫到自己房中,臨走時深深望了眼吳程。
吳程挑了挑眉,大膽的回望。
…
客廳。
王爺半卧在太師椅中,『監視』著霜柒問話,絕不允許她單獨和別的男子共處一室,即便對方是個其貌不揚的鬥雞眼。
鬥雞眼肩膀一抽一抽的,端著熱茶杯的手不停抖動,一看就被嚇得不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被凍得直打哆嗦呢。
「先說說你叫什麼名字吧。」霜柒問。
鬥雞眼吸了吸鼻子,「小…小的尹尋,今年二十,未婚…」
「說正事兒,誰管你成沒成親。」王爺重重的撂下手中茶杯,真是不自量力,那副嘴臉還想勾引他的小狗兒?做夢!
尹尋一個激靈,差點一個沒坐穩,從椅子里跌出來,「小…小…王…王爺…」
霜柒拍了拍王爺青筋暴跳的手背兒,示意他放鬆,又轉過頭對尹尋說:「你別怕,現在是本捕頭問話,沒人能把你怎樣。你說說鬼魂的事吧,別的不必講了。」
尹尋定了定神,連連點頭,「是是是,我什麼都說。」
他的眸子定定的盯著茶杯,彷彿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事情還要從三年前說起…」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冷,雪花鵝毛般大小,隨著強烈的北風四處招搖。
年關一過,城裡有頭有臉的商戶都會借到岳家的邀請,來溫泉山莊泡溫泉,品美食。其實這項活動也算是個變相的相親會,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們可以同各家優秀的公子暗中相看,遇到喜歡的,活動結束后便會有家裡長輩提親。
花程博為人好色,看上了當時只有十四歲的岳家小姐岳靈兒,在山莊時就時常跟在靈兒屁股後面,還口口聲聲說二人已經定下親事,只等回城后辦喜事。
一天夜裡,他飲酒過多,姦汙了岳靈兒身邊的婢女,那婢女是個烈性子,留下血書,詛咒他不得好死。
結果第二天一早,花程博和吳瑄被人發現在自己房中斷了氣兒,身上一點外傷都沒有,面色紅潤也無中毒跡象。二人胸前還留有同那婢女相同字跡的血書,痛斥二人罪行。
茲事體大,恰好岳家邀請了崆峒派柳兒姑娘做客,她施展法術,得知了那婢女的冤屈,替她做了法事好好安葬。
而花程博和吳瑄則得了深重的詛咒,如果不施法震住魂魄恐對山莊中其他人性命有礙,柳兒便施法將人困住,並藏於雪山之中。
尹尋說了個大概,肩膀依舊一聳一聳的。
霜柒摸著下巴問道:「有一點我不太懂,姦汙那婢女的是花程博,關吳瑄什麼事兒啊?他怎麼也死了?」
尹尋面露愧色,「真是抱歉,我剛剛太激動,一時忘記說了,那婢女的血書上清楚的寫著,吳瑄雖未動手,卻是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花程博行兇,所以連他一併報復了。」
「原來如此…那花程博同昨日失蹤的花程錦是兄弟吧?所以你們得知此事才有那麼大的反應。」
尹尋連連稱是,「大人果然有神通!失蹤的花程錦正是花程博親弟弟,我們都懷疑他哥哥的鬼魂掙脫了柳兒姑娘設下的禁止,要對山莊的人動手呢!而且他第一個動手的就是自己親弟,想必是怪他搶了本應屬於自己的親事吧。」
他說得頭頭是道,霜柒卻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花程博和花程錦的名字這麼像,不是兄弟才怪,怎麼又成了自己有神通,笑死個人兒!
「行了行了,別自己嚇自己了,如果本官猜得沒錯,這次來山莊的吳程也就是三年前死了的吳瑄的弟弟吧?你看他現在不是活得挺好。」
「是的是的,吳程是吳家的庶子,他親生母親是吳家姨娘,家裡是開鏢局的,所以他功夫特別好。」尹尋喝了口已經涼透的茶,將心中積壓的秘密一說,神智也恢復了個七七八八,不再一副嚇破膽的樣子,「不過他之所以沒有立刻消失,恐怕是沒有搶吳瑄的未婚妻的緣故!」
尹尋認準了花程錦的失蹤和搶了親哥媳婦脫不了關係,霜柒也不想費口舌解釋,但她同樣被另一點吸引住了。
「吳瑄生前的未婚妻是誰?」
「就是陸蕭蕭陸小姐啊。」尹尋居然還朝霜柒擠了擠眼,一臉促狹的打趣道:「小的聽說過您的事迹,原是城外逃難的流民,機緣巧合下連破奇案才當了捕頭,您在難民營的時候,陸家大小姐陸湘湘還給您送過吃的呢!」
「陸湘湘已經很美了,但你若是見了蕭蕭姑娘,定然…」
「咳咳!」霜柒掩唇輕咳幾聲示意他不要亂說話,但已經晚了。
只見一道華麗的弧線從眼前閃過,接著是『咚』的一聲,王爺揮了揮袖子,尹尋連一聲慘叫還未來得及發出,便被一個巴掌拍飛出了院子。
「這…」霜柒遙遙望向大頭朝下扎在雪堆里不停蹬腿兒的尹尋,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王爺單手捏住霜柒的下巴,迫使她直視他混著複雜神色的眸子,一字一頓的說,「難民營里發生了什麼本王不知道的事兒,你不打算和本王解釋清楚嗎?」
霜柒直覺下巴一陣酸疼,豬頭這是真生氣了…
「其實這都是誤會,湘湘當初看上的人是無表哥張五四,女孩子臉皮薄,我表哥那人又比較高冷,所以她才接近我這個比較好說話的,藉以打聽五四的情況。」
霜柒額頭直冒冷汗,心中默默為湘湘和五四祈禱:對不起了二位,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想必你們若見我有難也不會袖手旁觀,就勉為其難的犧牲一點名譽吧,反正豬頭這麼傲嬌,肯定不會將此事傳揚出去。朱二狗今日不死,日後必有重謝…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王爺眯著眼兒,滿眼都透著危險的氣息,彷彿手中小人兒稍有遲疑,便要天崩地裂慨爾康。
「真的真的,絕對真的!」霜柒嘴上急忙承認,剛要配合著點頭,卻發現下巴還在某豬頭手裡不能動彈,只好為了眨眼睛。
「哼,且信你一回!」王爺嘟著嘴巴,輕輕揉了揉被捏出個小紅印兒的下巴,「再有什麼阿貓阿狗敢糾纏你,一定要告訴我,否則本王將他們一刀刀片成肉片涮鍋子!」
「我保證!一定告訴你!」霜柒驚魂未定,胡亂端了杯茶水悶頭喝起來。
「把那礙眼的東西拿開,省得污了小狗兒的眼。」王爺指的是還一頭扎在雪堆里的雪堆里的尹尋,話音剛落,訓練有素的暗衛就將人提走了。
霜柒眨巴眨巴眼,絲毫沒覺得尹尋可憐,要不是他多嘴,豬頭也不會突然爆發,他純屬活該…
「小狗兒覺得此案如何?」王爺沒事兒人一樣吃了顆果子。
霜柒原本覺得許多線索都清晰了,可剛剛這麼一鬧,反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慢慢理清思路。
弔橋被燒,花程錦失蹤,雪山屍體…彷彿所有事情都與三年前的案子牽扯不清,那婢女和柳兒已死,突破口就只剩下岳靈兒、吳程和陸蕭蕭。
目前對這三人知之甚少,若貿然審問定會打草驚蛇,非但得不到想要的信息,反而可能影響破案。
「咳,陸蕭蕭與本案或許有關,但我與她並無交集,可以從湘湘那裡了解一些情況…」霜柒小心翼翼的提起陸湘湘,大眼兒偷偷瞄著王爺,一旦情緒不對,立刻撤退。
沒想到他卻一口答應下來。
「去姓陸的那裡傳個話,湘湘姑娘受驚了,她曾經幫助過朱大人,本王和朱捕頭稍後過去探望,讓他們做好準備。」
「是!」暗衛嗖的一下子消失不見,片刻后帶回了消息,「回主上,陸湘湘姑娘不在屋內,她的堂妹陸蕭蕭姑娘染了風寒,她正在其房間,岳靈兒也在。」
霜柒眉頭一揚,她到時不清楚這三人什麼關係,但大半夜還不忘看望,想必只好不壞。
「陸蕭蕭病了,這是個好借口,王爺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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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得有點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