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入宮5
日子就這麽過的波瀾不驚,自那日進宮未果已經過去了七八日,琳琅自那次之後便很少再出春華院了,與沉珞三日後在那酒樓相見之約她也隻是派了司舞過去看了看。
意料之中的,沉珞沒有尋到鬼麵的任何蛛絲馬跡,那人便似人間蒸發了般,尋不見半點蹤跡,幸得琳琅也並不強求,傾寒哥哥若是想見她必會來尋她,不必她去費心苦苦尋找他。
倒是沉珞真的盤下了一個小鋪子,表示會竭盡全力將這個鋪子做大,創造一個可以為琳琅撐起一片天的商業背景,司舞轉達沉珞的話時,琳琅正在喝茶,聽了也隻是輕輕一笑,並不當一回事。
這日傍晚,琳琅坐在琴案前沉默半晌,素白的雙手按在琴麵上卻遲遲未挑動琴弦,她心裏裝的事情太多了,莫家的案子到現在還沒有頭緒,不知傾寒哥哥那裏可有蛛絲馬跡。
日落餘暉,傍晚的紅霞映襯著窗前琳琅一身火紅的衣袍,褪去了她平日裏精靈古怪的一麵,熱烈靜美。
蕭玄過來時,便隻見琳琅一人坐在窗前,琴案上一架五弦古琴的琴絲被遠天邊的紅霞染出半絲暗紅的色彩,烏黑的琴麵雕刻著古樸繁複的花紋,將整個琴身襯的美輪美奐。
那一身紅袍的女子就這般坐在窗前,低矮的窗台外斜對著不遠處院子裏的一片翠綠修竹,冬日裏的風一直不斷,吹的那竹葉莎莎作響,自成一曲音樂。
琳琅的一頭烏發輕輕揚起,自蕭玄的角度看過去,那女子安靜美好,卻蕭索哀傷。
正欲上前幾步,便見女子手下指尖翻飛,一串串音符悠悠響起,和著遠天邊將落的夕陽,和著窗外一陣一陣吹過來的細小的寒風,和著不遠處莎莎作響的竹林翠葉,和著那安靜美好覆著一層烏發的背影,緩緩落在蕭玄的心上。
透過女子的琴音,他似乎看到靜謐的山水之中,有潺潺的淺溪穿林而過,一襲白衣的女子在林中穿行跳躍,晨露濕了女子雋美的繡鞋,卻濕不了女子嘴角邊純美有人的淡笑。
慢慢的,女子的琴聲緩緩轉涼,無盡的哀淒似一波一波的潮水漫上來,恍若要溺死那個在岸邊掙紮的人兒,女子的指尖動的越來越快,眼花繚亂的波動下,琴聲高低起伏,喜樂肆意。
聽著女子的琴聲,蕭玄便再也挪不動腳步,她的琴音太過醉人,素白的手指下潺潺的樂聲淳美動人,輕攏慢撚,抹挑有序,一絲一絲沁進人的心底。
半晌,琳琅雙手一頓,素白的柔夷按上琴麵,幽沉清索的琴聲頓時便停了下來,滿室樂聲停下,徒留尚未散盡的餘音發出微顫的尾音,
遠天邊的夕陽已然落下了天幕,昏鴉歸巢,女子坐在琴案之前半晌不語,紅色衣袍在這屋內已然看不大清楚了,隻一個隱約的輪廓顯現出幾分寂寥無措的憂傷來。
蕭玄看著女子的背影怔半晌,耳邊似乎還有女子方才撥出來的琴聲在流動,她的背影筆直的像是一棵生於崖邊孤絕的老鬆,無端的讓人生出幾分憐惜和疼痛來。
還未想完,便見那女子緩緩站起身轉過頭來,剛剛的樂聲其實未到最後,蕭玄隻當是女子心情不好,才這般倉促的按住了琴麵,卻不想那女子一轉過身來便是笑靨如花。
琳琅早已知道蕭玄過來了,習武之人,若是這樣未曾刻意減輕的腳步聲都聽不出來的話,對敵之時不知要死多少次。
她轉過來,並未走動,隻在遠處輕輕道:“蕭玄,你來了。”
琳琅神色平靜,語調低緩,甚至帶了輕輕的笑意,全然不似方才琴聲裏那般哀涼沉痛。
女子立在窗前正是背光之處,屋內的光太暗,她的神色隱在這樣的暗處,他隻能看的見她笑時露出的白牙和亮晶晶的眼睛。
輕輕嗯了一聲,蕭玄慢慢行到燭台之處,點亮了屋內燭火,滿室清暉撒下,蕭玄似乎看到女子眼裏有絲絲縷縷的血絲,卻又看不大清。
女子笑的眉眼彎彎,略顯英武的眉毛在這昏黃溫暖的燭火之下也顯現出幾分柔麗來,唇角邊的梨渦似是兩壇上好的老酒,熏得人微微迷醉。
看著琳琅這般溫柔淺笑的模樣,忽然又想起她剛剛未完成的半曲音樂,蕭玄的心突然就像是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般不舒服起來,像是痛,像是憐惜,又像是單純的不舒服而已。
昏黃溫暖的火光下,女子的紅衣被映出淺淺的金色,唇角微微抿起,不似平日裏見的她那般妖麗,卻無端的有幾分乖巧嬌甜的模樣。
見蕭玄半晌不語,隻是看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麽,琳琅眸子微微一閃,隨機輕輕垂下。
片刻之後,女子唇角勾起如往常一般貫有的淡雅微笑,望向蕭玄調笑道:“蕭玄,這時候了還來找我,莫不是想我了?”
蕭玄唇角忍不住一陣抽搐,暗罵自己眼瞎,竟覺得這樣的女子會哀涼蕭索,還覺得她乖巧嬌甜,這一說話不就完全暴露了麽?
什麽哀涼蕭索,乖巧嬌甜都是假象!
蕭玄行至屋中的桌旁,看了琳琅一眼一撩衣袍坐下了。
琳琅在窗前立了片刻,見蕭玄不說話,便幾步踱到桌子旁邊隨他坐下,手撐住臉支在桌上眨著眼睛去看蕭玄:“好啦,不逗你了,找我做什麽,說罷。”
睨了琳琅一眼,蕭玄把玩著桌上的茶杯,悠悠道:“你倒是聰明,我就不能隻是過來看看?”
琳琅嘴角一抽,斜了蕭玄一眼,嘿嘿笑道:“完了完了,蕭玄,你果真是喜歡上我了,不然你平白無故來我這裏看什麽?”
蕭玄嗤笑一聲,斜眼看著琳琅一臉嫌棄道:“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麽地方值得我喜歡?”
琳琅一梗,旋即惡狠狠的望著蕭玄,誰知蕭玄仰頭看房梁,看也不看她一眼,琳琅隻覺自己唇角忍不住一陣抽搐。
裝模作樣一歎,冷某人深情的看向蕭玄,羞羞答答道:“古人雲,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你定是喜歡上我了還不自知!”
再也聽不下去冷某人臭不要臉的話,蕭玄無奈一歎:“明日宮中有宴,先前尹妃不是宣你進宮為她診病麽,我已向皇上請了旨,明日你與我們一起入宮,宴會結束再為尹妃診治。”
琳琅一呆,半晌方方才呐呐道:“你說我明日可以跟你們一起進宮赴宴?”
蕭玄看著琳琅一臉懵逼的模樣,莫名其妙:“對啊,你明日與我們一起入宮。”
“我們?”
斜她一眼,蕭某人答道:“是啊,我跟青青也會去,所以你可與我們一起。”
眼眸微閃,琳琅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明日是何宴會,為何女眷也可前往?”
“年關將近,還有十來日便要過年了,今次宴會之後,百官便可休息一段時日,不必日日早朝了。”
琳琅眸子微閃,前次進宮未果,尹青青也一直再未有其它動作,倒是讓她把不準尹青青的意圖,不知她到底會否對自己下手。
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便聽蕭玄聲音響起:“明日一早你便著一起便好了,青青應當會照顧你的,無需憂心。”
琳琅聞得此話輕輕一笑,蕭玄見自己未有答話竟當自己為進宮之事憂心?她若真的憂心,也必不是為進宮之事憂心,隻是這些事,蕭玄不會懂,更不會信。
輕笑著應了蕭玄話語,琳琅還不忘調笑道:“蕭玄,明日若有人問我是何人,我該當如何作答?”
微微歪了外頭,琳琅睜大水蒙蒙的眸子看著蕭玄,兩隻眼像極了貓兒全神貫注時的晶亮模樣,可愛至極卻又帶著幾分狡黠,輕輕道:“就說是蕭玄哥哥帶我進宮來的,好不好?”
蕭玄站起來看了看琳琅晶亮的眼眸,輕輕一笑,柔聲道:“我可沒有你這般妖孽的妹妹。” 說罷,黑色衣袍在琳琅眼前一閃,人便已經出了門去。
琳琅在屋內呆了半晌,妖孽?蕭玄說她妖孽?還說完就跑了?
妖孽這次在琳琅這裏可褒可貶,可她自知蕭玄定不是在誇她,可唇角卻是慢慢的勾了起來,蕭玄現在雖不完全信任她,可畢竟不會像之前那般模樣了。
當然,無論何時,蕭玄都不會全然相信她,她要的,隻是可以通過他來獲得莫家當年滅門慘案的線索。
可是,真的是這樣麽?或許未必,隻是她不敢這樣問自己。
蕭玄出去不久,司舞司琴二人便從屋外進來。司舞倒還好,安安靜靜的進裏屋去為琳琅鋪床去了。
隻是,司琴那妮子卻是幾步奔到桌邊坐在琳琅身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琳琅看了琳琅好一會兒。
琳琅被她色眼神看的發毛,沒好氣的拍了一下司琴的腦門:“看什麽呢,一日不修理你你便不識得你家主子我了麽?”
司琴捂著腦袋嘿嘿的笑,一雙眼幾乎眯成了兩條縫,看的琳琅直呼汙了自己的眼,爾後嫌棄的轉過眼去。
司琴嘴角一抽,惡狠狠道:“主子,老實交代,你跟蕭玄在屋裏做了什麽,何故呆了這許久都未點燈?”
琳琅眼睛一眯,一巴掌排在司琴腦袋上:“蕭玄說明日宮中有宴,讓我隨他一起入宮,宴後為尹妃診病,我看你是不必去了。”
司琴一聽這話,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蹭的從小圓凳上起來撲到琳琅腳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嚎道:“主子啊,我錯了,你讓我去吧,皇宴啊,我還沒見過呢,肯定有好多好多好吃的,主子你帶上我去吧!”
琳琅望著自己腳邊涕泗橫流的司琴,隻覺的當初把這個傻逼一起帶下山來真是個錯誤的決定,一天就隻知道吃。
司琴嚎了半晌,見琳琅滿臉嫌棄的看著自己不說話,悻悻的站起來,扯住琳琅的袖子輕輕晃著,可憐兮兮道:“主子,你帶我去好不好,我想去,好不好嘛?”
看了看跳躍的燭火,琳琅微微一歎:“明日你跟司舞隨我一起,司舞我倒是放心,隻是你啊,要千萬小心,懂否?”
司琴看著主子不似玩笑的麵容,委委屈屈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