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下定決心
第317章 下定決心
說來也怪，昨晚又是打雷又是下雨，今早起來天竟然放晴了。
驛站裏的人倒是沒什麽，那些紮帳篷的侍衛卻苦不堪言。
原來，雨太大，有些人的帳篷都被壓塌了，許多侍衛隻能待在馬棚裏避雨，抱團捱過了這漫長又寒冷的雨夜。
礙於皇威，侍衛們敢怒不敢言，休整之後準備啟程，心想著趕緊把貴妃送到皇陵，趕緊交差，以後這苦差事誰愛幹誰幹。
整裝待發了，貴妃和她的侍女卻遲遲沒有出來。
“他娘的，到底走不走？”
一個侍衛低聲咒罵，不自覺的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
而此時，看著魂不守舍的貴妃，金玉一陣心疼，她找小二要了熱水，給貴妃擦擦手腳。
“娘娘，您到底是怎麽了？”
金玉問了許多遍，貴妃始終不肯開口，隻搖著頭掉眼淚。
貴妃蜷縮在床腳，身子忍不住的打寒戰，即便裹了兩床的被子都沒用，她說不出是身子更冷，還是心更冷。
她隻知道，她後悔了，無比的後悔，這就是報應嗎？
該來的還是來了！
貴妃強迫自己不去想昨晚的事，可越不去想，腦子裏的記憶越深刻，就像走馬燈一樣不停的放映著，時刻提醒她到底發生了什麽。
就連原本如妃已經模糊了的長相，此刻在貴妃的腦子裏卻奇怪的清晰起來。
如妃停留在了美麗的二十四歲。
貴妃突然想起以前的事。
如妃未滿十八歲入宮，十九歲便懷了孕，頭一胎便生下了男孩。
按照年紀，如果那個男孩還活著的話，如今隻比二皇子小兩歲。
她很喜歡和如妃交談，看見如妃，就好像看見以前的自己，貴妃想著，不由的落下淚來。
如妃啊，那是個很溫柔的女人，身上帶著江南的婉約，讓她這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都不由自主的想保護她。
如妃說，‘阿妍，你也沒比我大多少，我就叫你阿妍吧。’
‘阿妍，我們到禦花園逛逛吧。’
‘阿妍，宮裏的其他嬪妃都不與我說話，還是你好，今日到我的寢宮用膳吧。’
‘阿妍，入了宮不是穿紅就是著綠，我還是喜歡青色，這匹妃色錦緞你拿去吧。’
後來有一天，她說，‘阿妍，皇後罰我抄經書，我不能與你一起用膳了。’
貴妃心裏明白，那個已經身居中宮的賤女人又要開始動手了。
有一段時間，貴妃實在過意不去，就對如妃說，‘含頌，你一定要小心皇後，她嫉妒心強，你切記要時刻堤防著她。’
如妃驚訝，卻說，‘阿妍，謝謝你，如果是這樣的話，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和我走得近，皇後難免也會對你下手。’
那一刻，貴妃覺得自己好像低到了泥土裏，她多卑微啊。
想到這，貴妃嗚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皇宮朱紅色的高牆，困死了她僅存的良知。
隻有那短短的，如妃存活的七年，這七年曾短暫的找回了她的善，如妃死後，那些光亮的真誠隨著她一同長埋地底。
剩下的，隻有披著偽善皮囊的惡之花。
她想起如妃的眼，很美的一雙眼，可是皇後偏就容不下這雙眼，所以要在如妃臨死前將她的眼睛劃傷。
貴妃盡數流下悔恨的淚，眼淚衝刷她肮髒的心。
她下定了一個決心，比世間萬物都要堅定地決心。
“金玉，幫本宮梳洗，不去皇陵了，本宮要回宮。”
她擦掉眼淚，沙啞開口。
金玉詫異，“這是為何？娘娘，咱們都走到半路了呀！”
貴妃搖頭，“做錯了事，總要付出代價，回去吧，該來的總會來。”
她轉頭看著窗外，哪裏還有什麽青色的人影，隻有雨過天晴的晨光熹微。
她突然很像看看，這皇宮的高牆到底有多高，困住了她這麽多年。
金玉唇瓣微動，突然明白了什麽，於是點頭，“好，奴婢馬上為娘娘梳洗。”
金玉手挽起貴妃的長發，默默的支持著貴妃想要做的事。
這些年，金玉陪著貴妃長大，入宮，生子，晉位，榮寵不斷。
見過她春風得意，也見過她鬥敗如同階下囚，見過她冷笑著使壞，好的壞的都見過了。
要怎麽評價貴妃呢，金玉不知道，隻知道，貴妃要她做什麽，自己就做什麽。
梳洗這樣的事金玉不知做了多少遍，早就熟能生巧了，不多時，她們衣著光鮮的出現在侍衛們麵前。
侍衛們早就不耐煩，“終於能走了，事真多！”
金玉卻開口，“掉頭，回皇宮！”
侍衛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首領問，“金玉姑娘，你說什麽？”
金玉臉色不變的重複，“娘娘口諭，掉頭，回皇宮。”
首領臉色難看，有些脾氣爆的侍衛已經忍不住抱怨了，“娘的，這都走到半路了，玩兒呢！”
“就是，這不是耍我們嗎！”
“誰愛幹誰敢，老子不幹了，一晚上沒休息，一大早的就告訴我不去了，耍猴呢？”
抱怨聲越來越大，貴妃的舉動毫無疑問的惹了眾怒。
有些侍衛甚至把佩刀丟在地上表示抗議，場麵頓時朝著不可控製的方向發展。
金玉焦急，這樣的場麵她也是第一次麵對，這可怎麽辦。
“夠了！”
這時，貴妃突然向前邁出一步，拿著禦令的手高高舉起，展現在侍衛們麵前。
“此乃皇上禦令，見此令如同皇上親臨！”
首領看見那塊明黃色的令牌，頓時撩開袍子下跪。
那些侍衛鴉雀無聲，不知所措，一會才跟著首領稀稀拉拉的跪地。
“本宮命令你們，掉頭，回皇宮！違者，斬立決！”
說出這些話時，貴妃袖子裏的手忍不住的顫抖，這就是權勢啊，利欲熏心就是這麽簡單。
金玉似乎察覺貴妃的輕顫，伸出手扶著她，給她一點微不足道的支持。
不多時，長長的隊伍離開驛站，朝著皇陵相反的方向行進。
長龍一樣的隊伍還未離開，驛站不遠處的林子裏飛出一隻鳥兒。
如果有人眼尖，一定會發現，那隻鳥兒其實是家養的信鴿，並且朝著隊伍一樣的方向飛去。
也不知飛往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