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他會甘願？
「難道我不知道葉英喬有多麼卑鄙無恥？你以為我願意和這樣的人往後睡在一張床上？」厲薇看著她的目光冰冷至極，「我是厲薇，是厲家唯一的女兒！在這個世上，只能是我毀滅別人，我是不能被摧毀的！我只能變得更強，這是我唯一的選擇！」
美景心尖上傳來明顯的痛感：「你要毀了阿文最珍視的東西，不惜連帶著自己一起。 」
厲薇滿不在乎地笑：「我不高興，誰都別想開心快樂！」
「.……」美景感受著她此時的偏執與瘋狂，擰著眉頭，「就算這樣做又有什麼用？他不會因為這樣，就改變心意的。不……」她停頓，思索，「你想著還有另一個打算，你想逼阿文重新選擇你！」
「愛情.……與麵包。」厲薇喃喃地把話接過來，「沒了麵包，愛情就會變成這世上最可笑的東西！沒了麵包，男人才能清醒認識到，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就算沒有麵包，我也會和這個男人在一起。」美景不想爭論過多，只是要把這句話說出來。
厲薇不屑地一笑：「你這樣想，可他呢？當他一無所有的時候，還會想和一個什麼也不能給他的女人在一起么？」
「我沒辦法未卜先知。但我會選擇相信。」
「你不了解男人。可以說，你從來就沒有懂過阿文！」厲薇不緊不慢地繼續，「他心裏面始終有一團火，一團渴望站在最高點的火！是這團火，支撐著他走到今天！
「他現在覺得自己愛你，離不開你，是因為他還有退路！現在……退路沒了，危機就在眼前，他還能悠閑自在地談情說愛么？
「要他變回一個默默無聞的私生子？要他在葉英喬面前低頭認輸？要他把權勢拱手讓給葉英喬？你以為.……他會甘願？」說著說著，厲薇已是成竹在胸地勾起一抹邪笑。
美景聽得，整個脊梁骨都寒。她已經太久感覺不到屬於葉文的那份野心。
「你這樣做就不怕事與願違么？」美景問，「你變成阿文的大嫂，又怎麼再和他在一起？」
厲薇凌厲地瞪她：「我不是方庭那種貨色！葉英喬算什麼東西？什麼都不能阻礙我得到想要的東西！我好像跟你說得有些多了。」
說真，美景覺得是有些累了，微微嘆一口氣，然後說：「行了，你說的這些是打擊不到我的。我阻止不了什麼，也改變不了什麼，我也沒有那麼偉大，聽你說了這些，就想主動退出，保全成全阿文。
「和我在一起，是他選擇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怕跟你說句實話，就算他為了權勢棄了我，我也不恨他，最起碼……我們真實愛過。這才是真正的愛情，不是佔有，而是成全。
「再說句得罪你，但卻是事實的難聽話。就算你要用這樣的方式逼他選擇你，那也不是你想要得到的愛情！他依然不會愛你的，只是為了權勢才和你在一起。到那個時候，你們之間最後一點美好回憶都會變得一文不值。這樣做，值得么？真是你想要的么？」
聽了這番話，厲薇臉上的表情可怕極了，像要把她碎屍萬段。
「林美景。」厲薇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她，「你知道什麼才叫做可憐可悲么？你以為.……阿文和你在一起，真的是因為愛情么？」
美景心裡咯噔一下，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
「阿文和我在一起，為了權勢，為了什麼都好。最起碼，我知道是為了什麼，我明明白白就是要這樣親手把他奪回來。可是你呢？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可憐的女人，最終還是被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你到底想說什麼.……」美景吞咽下不安的口水。
厲薇卻沒有打算說的意思，反而笑了起來：「你承受不了的。我不想因為你一屍兩命，給自己留個不好的名聲！」
「你還是會說出口的。」美景反倒平靜了，「無論真假，能起到挑撥作用，對你來說，也是好的。只不過，這種時候不夠戲劇性，離你想要的那種效果差了一些。」
厲薇愣住，眼中明顯閃過一絲意外。「真有意思。」她笑笑，此時的笑意是要全盤托出的意思。
「薇薇。」這時，華雲突然走了過來，做了這個不之客。
「華雲。」厲薇後退了半步，「你出現得還真是時候。」
華雲沉穩站住，直截了當就說：「還有很多賓客等著能有機會恭喜你。林美景由我照看。」
「那華律師呢？你還沒有恭喜我。」
「恭喜。」
「華律師是聰明人，現在是不是應該重新再考慮一下？」
華雲淺笑，不置可否。
「我與你的事，以後再談。」厲薇環起胳膊來，「現在，我和林美景談得正歡，你這樣插進來會不會不太禮貌？」
華雲凝眸看著她：「薇薇也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有些底線是不可以觸碰的。」
就是這句話，厲薇沒了聲音。
思索了片刻之後，她沖林美景一笑：「讓你失望了，我差點就說出口了。不過，你說得對，這樣太沒有戲劇性了。這就好比慢性中毒，時間越久，毒的時候才能更難受。」說完，轉身離開。
「.……」
林美景聽糊塗了，也看糊塗了，覺得厲薇這話說得很有隱晦的意思在裡面。
她承認，這成功地勾起了她的好奇和疑惑。
「我陪你過去坐一下。」華雲對林美景說。
「不了，阿文馬上就會回來。」林美景搖頭，然後說，「謝謝啊，特意過來幫我解圍。」
「不用客氣。」
「不過.……其實她倒也沒有為難我。只是說的話，奇奇怪怪的。」
「她的任何話，你都不用理會。」華雲安慰，「她現在和瘋子無異，只要能讓她自己痛快。」
美景覺得有理，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葉文就返了回來，和華雲耳語了兩句之後，就帶著美景回了家。
晚上，睡在床上，林美景有些輾轉反側。
葉文在旁邊把手中正看的書合上，問：「哪裡不舒服？」
美景翻了個身面對他，臉上全是心事滿滿。「阿文，厲薇如果真的和葉英喬結婚了，葉英喬在董事會的地位是不是就牢不可破了？」
葉文明了地笑著看向她，輕聲安慰說：「原來是在想這個。」
「先拋開這些恩恩怨怨的事不說，葉英喬不是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啊，這是不是有點往火坑裡跳的意思？」
「她自己選的，沒人逼她。」
「是啊。」美景嘆口氣，「她是想逼你！肯定是不達目的不擇手段！」
葉文輕聲噗笑：「所以呢？」
「所以.……得想想啊，有什麼辦法可以化解.……」她說著，就皺起了眉心，看著天花板起呆。
葉文繼續饒有意味地盯著她看，就等著她能想出什麼來。
直到，美景見他就一直盯著自己：「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等。」
「等？」她先是一愣，然後才明了地一笑，「你放心好了，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把你送她的！你是我的！」
見她說的肯定，葉文故意逗她：「厲薇的勢力和手段遠比你想像中難對付。」
「這樣啊.……」她笑著湊過去，「我想，你心裡應該是有辦法的吧？」
葉文搖頭。
「你沒有辦法？」
葉文點頭。
「所以.……」美景並不確定地猜測，「你其實……並不在乎？」
葉文嘴角含笑地摟過她來：「應該怎麼應對，這是我的事。你這個腦袋瓜，給我清清乾淨，不要想這些你把控不住的事情。」
……
看著他篤定的表情，美景既安了心，卻又懸起了心。她明顯看得出，葉文眼神中毫不退讓的堅定，忽然想起了厲薇說的那些話。她深愛的這個男人，是不會把權勢放開的。
「阿文，假設……」她還是沒能忍住，坐了起來，「只是假設.……如果要你放棄去競爭繼承人，又或者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你不得不放棄繼承這件事情……說得再誇張點，你沒有贏過葉英喬，而是輸了……你變成了一無所有的葉文，你會因為這樣不開心么？」
她巴巴地等著答案，葉文卻像是聽了個玩笑，伸手揉亂她額前的頭：「胡思亂想。」
「.……」她啞口，「我……我是說如果。」
「這種事不會生。」葉文收起笑意，很是認真地告訴她，「我不會讓它生。」
聽到這麼堅定的回答，美景不知怎麼形容此時的心情。在葉文的心裡，他從沒改變過得到繼承權的目標和信念。
「等我一下。」她突然想到什麼，下了床，從梳妝台的抽屜里拿了樣東西返回來。
她重新坐回床上，拉過葉文的手，往他手心裡塞了樣東西。
葉文展開手心，見是一枚硬幣。只是他不知道，這是雷宇峰曾經送美景的那枚幸運幣。
「這個幸運幣，是雷宇峰以前送給我的。」美景說，「不是我迷信，而是它真的給我帶來了好運。現在，我把它轉送給你！它一定也會給你帶來好運！」
葉文將硬幣在手心裡拋了兩下：「雷宇峰送的？」
林美景聽出他語氣里的不屑，還有他那明顯不樂意的冷笑。「認識你之前的事了。」她趕緊補充解釋，「你別說，這幸運幣真的很神奇。然後我就遇到了你了，哼哼。」
她笑得傻氣，葉文卻還是冷笑。
「葉先生，你怎麼回事？」她擰起眉心。
葉文揚起嘴角來看她：「這個雷宇峰的手段，真是不怎麼高明。」
美景聽出來了，反正他就是不爽了。她環起胳膊來，也沖他僵硬地揚起嘴角：「現在是誰在胡思亂想？」
葉文將硬幣往床頭柜上一放：「你一直珍藏著。」
「一直在抽屜里擺著.……怎麼就變成珍藏了？」美景睜大眼睛，「喂，葉先生，你可不要想歪了啊。如果我真是珍藏著，才不可能拿出來送你呢，對不對？」
葉文不置可否，一臉『你心裡清楚』的表情，躺下來睡覺。
林美景突然覺得自己還真是冤。她明明是想表達關心，現在反倒成了心裡有鬼？！她鬱悶地咬了咬唇角，也跟著躺下來。
「阿文.……葉先生.……」
「睡覺。」
「.……」
……
翌日。
美景本打算想去看看葉英其，再去醫院做定期檢查。
老秦過來傳話，說葉俊華讓她過去書房。
美景讓勝男不用跟著，然後跟老秦過去。
她走進書房時，書房裡還有另一個人，這人美景見過，是葉俊華專用的律師。那律師向她打招呼，她點頭致意。
等她坐下之後，律師就遞上一份文件：「二少奶奶，你看一下。」
林美景不明所以，拿起來看，是一篇遺囑文件。上面寫著葉俊華要將名下集團股份贈給林華親生子女所有。而這份文件的日期，早在幾年前。那時，她還沒有認識任何葉家的人。
「這是……」美景朝葉俊華看過去，等他開口。
「那日，你跟我提的三個條件，我已經考慮完了。」葉俊華先是表明了這一點，「今天，我特意叫了律師來，也是讓他來做個鑒證。」
美景愣愣，她沒想到葉俊華會讓律師過來。
「你想要股份，我同意。」葉俊華帶著有些疲憊的臉色，繼續說，「這本也是我一直想做的。那時，我立遺囑的時候，就做過這樣的決定。我一直知道你爸爸只有你這一個女兒，那時也並不確定，你願不願意接受。現在，你是願意的，那我就放心了。」
「二少奶奶，這份遺囑還有一個補充條款。如果你不願接受股份，那麼會變換成現金，以現金的形式來繼承這個權利。如果您確定想要的是股份，我會讓您簽一份接收股份的文件。這樣的話，你就會成為俊華集團最大的持股人。」律師又做了一次解釋。
說心裡話，美景是意外的。她沒有想到，葉俊華早就有這個意思。
「美景，如果你對經營公司有興趣，就讓阿文幫你。『俊華』這個名字，我從來沒換過，並不是因為這是我的名字，『俊』代表的是我，『華』代表的是你爸爸。」葉俊華很是感慨地看著她，「我們的事業，以後就交由你手上。」
「我只能說.……」美景面無表情地回應他，「我會把集團交給穩妥的人來經營。集團有那麼多的員工，這是他們的飯碗和前程，我不會拿這個宣洩仇恨。」
「你能這樣說，我就放心了。」葉俊華點頭，然後看向律師，「你繼續吧。」
「董事長夫人名下沒有股份，現金明細在這裡。除此之外，除了婚戒之外，其它珠寶和名下三處房產，都委託我們律師行進行拍賣處理。處理所得的現金，將分別捐獻給十家孤兒院和老人院。
「老夫人名下的股份和財產.……」
「奶奶的股份和財產，還有英其的，都原封不動歸他們所有。」美景打斷律師，鄭重表明。
律師點點頭，然後繼續：「董事長的三位公子，因為皆是成年，所以三位公子名下的自有財產也會歸他們各自所有。按二少奶奶的要求，這棟葉宅將會保留，按董事長的意思，這棟宅子將劃分到大公子葉英喬名下。葉家成員，擁有居住權。二少奶奶有沒有意見？」
「沒有意見。那英其呢的？」
「二少奶奶不用擔心，三公子名下也有不動產。」律師繼續，「除上述這些之外，葉家的其它財產將會全部以慈善基金的形式進行處理。在這個部分里，將會有一個比例的金額繼續作為葉家生活開支。其它的部分加之再投資的盈利部分，都將作為慈善用途。董事長說了，二少奶奶可以指定重點慈善內容，就好比說助學，又或者是醫療。」
美景安靜地聽著，看著一份又一份擺在她面前真實的文件，心情就好像親手破壞了一個美好的東西，心裏面並不舒服。原本，她讓葉俊華散去財富，是想讓他為自己做的孽贖罪懺悔。如果他捨不得，那就證明他所有說出來口的懺悔都是不痛不癢的虛情假意。
現在……他舍了這些財富，她願意相信……他是真的想要懺悔。
「我的第三個條件呢？」她目不轉睛地看向葉俊華。
葉俊華沒有支支吾吾，也沒有猶豫，而是很乾脆地說：「我會去自，翻案，還你爸爸清白！」
聞言，美景愣住。這明明是她最想聽見的話，這個時候卻心裏面揪得難受。她感覺眼眶熱，趕忙冷起臉來，等著他自己繼續往下說。
「前兩個條件，現在就可以兌現。但第三個條件，希望你可以放寬一點時間。」葉俊華用請求的口吻，「心妍還病著，我想等她稍微好一些了，再完成這第三件事。」
「如果她一直病著，你就一直用這個當借口？」
葉俊華笑了笑：「所以這也是你必須為我做的一件事。」
「什麼意思？」
「這麼多年，心妍的心病就是這件事。後果，我來承擔，請你給她一個解脫。只要我太太能放下這個心病，我隨時可以去自！」
「如果我不答應呢？」美景問。
葉俊華極其認真地看向她：「你會答應的。心妍已經為當年的事，愧疚了幾十年，這樣的懲罰應該也夠了吧？你想要為你爸爸平反，只要我一個人就夠了。給我太太一個原諒，你會答應的。」
「我答應你。但她能不能好起來，這不是我能控制的。」美景也乾乾脆脆，「我會把該說的，該做的，都做了。然後，我會給你十五天的時間。十五天之後，你去自。如果你太太仍然沒有好起來，我會幫你照看。」
葉俊華點頭：「好。」
「董事長……」律師表情沉痛。
「你把應該處理的文件處理一下，繼續保秘。」葉俊華轉而交待，「等到我去自之後，再代表我宣布這些決定。」
律師站起身來，點頭致意，然後走出去。
「美景，還有一件事，我厚著臉皮……也想請求你。」葉俊華聲音沒什麼力氣。
「你說吧。」美景輕聲回應。
「我走之後，這個家請你盡有能地照看。」葉俊華眼睛里全是淚光，「你們奶奶年紀大了，心妍又病著，如果有辦法的話，就別讓他們知道了。
「英喬不會少為難你，但請你看在你奶奶的份上，不要同他計較。英其年紀最小，也最是心思單純。上一輩的恩怨在我這裡就算是了結了，請你繼續照顧他。
「家裡的工人，多半是跟了葉家半輩子的。我走後，英喬是不得人心的，他們其中想離開的，就給他們一筆豐厚的補償。
「最後.……你肚子里的孩子，之前我就把名字給取好了。」說到這裡，葉俊華的痛苦再也壓制不住，停頓下來稍作調整之後，繼續說，
「到他們這一輩，名字里要帶『子』字，如果是男孩就叫葉子辰，如果是女孩就叫葉子。如果到那時，你願意的話，就讓用我取的名字。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也不用理會。」
美景用力摳著自己的指縫，臉上始終是冷淡的表情。
「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她問，「早知道，就不應該讓我嫁進來。也許，我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們兩家也還是互不相交的平行線。」
聞言，葉俊華露出一個無比苦澀的笑容：「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還真的沒有後悔過。該還的，遲早要還。現在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美景緩緩站起身來，「讓醫生過來吧，要送董事長夫人去醫院。」她說了這一句，就出了書房。
她既然答應了，同樣也會守諾言。她徑直往主人房去，推門進去時，鄭心妍仍躺在床上，深凹下去的眼眶觸目驚心。
「二少奶奶。」守在旁邊的傭人喊她。
林美景點頭致意，然後坐到鄭心妍旁邊。鄭心妍似是感覺到了動靜，好半天才艱難地把眼睛睜開。
她看著林美景，好像並不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美景？」她的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真真是氣若遊絲，「你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