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心裡苦
第十七回
因，果。?
誰也逃不掉。
——
葉俊華哈哈地笑，「你啊。」
「爸爸。」美景收起嬉皮笑臉，「我想說的是，阿文是一個優秀的男人，也是您值得驕傲，值得肯定的兒子。只要您敞開心扉接納他，什麼時候都不晚。」
葉俊華感慨地點點頭，多的話也不說了。
「爸爸，客人已經來了很多，現在出去么？」美景問。
葉俊華點點頭：「走吧。又該見見老朋友了。」說著，起身與美景一起出去。
今年，葉俊華的生辰宴比較簡單，請的朋友也較少，但還是將花園圍了個滿。葉俊華忙著和來客噓寒問暖，美景則去找爸媽，因為怕他們在這樣的場合不習慣。
果然，林華和美景媽找了個角落坐著，也沒什麼事可以干。
美景過去拿東西給他們吃，陪他們聊天。不一會兒，葉文過來，貼心地為美景拿來了熱飲和羊毛披肩。林華看在眼裡，和美景媽相視一笑。
「你不是也在幫忙招呼么？怎麼來找我了？」美景問。
「招呼的事不用我。」葉文淡淡地說，眼神更想陪著她。美景眼中洋溢著幸福，輕聲對他說：「那我們就低調點，在這裡坐著說會兒話。」
葉文點頭，但他們想低調，有些人卻並不打算。
他們正說著話的時候，厲薇朝他們這邊過來了。她雖然表情看上去還算正常，但眼神明顯帶著一股冷厲。
見此，美景和葉文站起身來。美景大方地喚她：「厲小姐。」
厲薇沖他們兩人點頭致意，然後說：「上次知道林小姐有孕之喜，還沒有機會恭喜你。」說著，她伸出手來，「恭喜了。」
美景笑著與她握了握，聽著她這聲『林小姐』就明白，她是永遠也不會接受葉太太這種事實。
「謝謝。」
「我命人也給林小姐帶來些補品，等會兒讓人送過來。」
「讓厲小姐破費了。」美景只能是保持客氣。
厲薇笑笑，然後看向葉文：「聽聞你要回澳洲，走之前一起吃個飯？這麼多年的感情了，友誼是不會變的，對不對？」
美景聽得出來，厲薇在強調『多年的感情』這種字眼。她倒也不介意，只是覺得這樣挺無聊的。
葉文保持著清冷的表情：「行程比較急，吃飯就不必了。你若有機會到澳洲來，我們夫妻倆作東。」
這話一出，美景心裡暖滋滋的，這似是第一次，他在別人面前提及夫妻倆這種用詞，而且還是在厲薇面前。
而厲薇的表情則掩不住有些意外和失落，笑容都變得勉強，淡淡說了句：「到時候看吧。」
下秒，王英他們往這邊走了過來。
這個，美景倒是意外的。因為這是葉俊華的生日宴，像他們這樣的晚輩，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一般是不會被邀請的。
「我讓他們來的。我不在的時候，他們也可以陪著你。」葉文輕聲說了句。
美景笑了笑，然後朝王英他們揮手打招呼。
「薇薇，你也來了。」王英依然是笑容最明媚的那個，然後向美景擠了個眉，弄了個眼。
厲薇回了句等會兒再說，然後就往葉俊華那邊去了。她的父親正在那邊和葉俊華交談。
鄒啟明走過來，一改冷眼的風格，對林美景說：「恭喜。」
美景簡直是大跌眼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倒是王英咯咯地笑：「嫂子，我們三個可都是乾爹人選，到時候只怕要把這孩子寵上天。」
美景真沒想到，他們沒有怪她壞了兄弟同盟的好事，反而還要當孩子乾爹。「這麼多乾爹。」她噗笑，「這孩子估計真得上天了。」
「有我在一天，就沒人能欺負這孩子。」鄒啟明認真說。
王英也跟上：「我負責給孩子零花錢。」
說完，所有人看向華雲。華雲一臉反應遲鈍地說：「這孩子最好不要過多地找我。他用我用得越少，說明他沒有被寵壞，是個不惹事生非的孩子。」
大家不約而同地笑，王英更是補上一槍：「那你這個乾爹，沒啥實際意義啊。」
「不不不，還是有意義的。」美景笑著幫華雲，「律師的成績好，孩子的學習以後就交給你拉。」
華雲噗笑，點了點頭。
「嫂子，我們借用文哥一會兒啊。有些事兒要商量一下。」王英嬉皮笑臉地拉著葉文，四個人神神秘秘地就離開了。
因為林華突然咳得厲害，美景媽就扶著他先回洋房那邊去休息了。
見她一人，勝男從旁邊過來：「這裡人多嘈雜，你累不累？要不要陪你回房間？」
美景笑著搖搖頭：「我還好。我怕阿文等會兒回來找我找不到，我還是在這兒呆著吧。」
「又不是小孩子，哪有找不到的。」勝男忍不住笑著白她一眼。
「等你身邊也有了人，你就會明白的了。」美景又拿她打趣。
勝男難得啞口，然後說：「不和你聊天，就該讓你一個人呆著。我去旁邊。」說完，往旁邊隱蔽的地方跑去。
美景倒是真後悔了，想把她叫回來和自己聊天，不然自己一個人確實無聊。
她朝葉俊華那邊看去，那邊正是熱鬧，來祝壽的人絡繹不絕。美景想起方才葉老太太說要去給葉俊華親自煮碗壽麵，就起身想要去廚房找葉老太太，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她才走進迴廊，就見幾個賓客在那裡聊天。她本想繞開換條路過去，突然聽見其中有人說：「蔡董，你和董事長那是老交情了。聽聞，董事長還是白手起家的時候，你們就是好友了。」
美景停下腳步來將不遠處那個花甲的男人張望，他就是那個一直支持葉英喬的蔡董。看著這個蔡董，美景就想起那位何老師，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可憐，可嘆。
「是啊，我與董事長識於微時，都是知根知底的。」那個蔡董語氣很是自豪。
「那是。總經理也一直很仰仗蔡董呢。」
蔡董哈哈地笑：「這次董事會，總經理回來，大家也都很欣慰。這集團的基業，還是需要總經理來繼承啊。」
「那是。這私生子畢竟是私生子。」其中那人刻意放低了音量，「再能幹，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聽說這葉家二公子娶了妻還生了子，這事兒我們都沒聽說啊。」
「董事長低調嘛。」
「說起來，方才我見到一個老熟人，倒是有點意外。」蔡董表情有些不確定，「不過我想想又有點不可能，可能是我這老花眼看錯了。」
「什麼人？蔡董說來聽聽。」
「這俊華集團的前身是俊華貿易公司，是家非常小型的運輸公司。」蔡董慢慢開始回憶，「那時，董事長還什麼都不是，我記得當時他身邊有個合伙人，也是他的好兄弟，兩人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俊華』這個名字也是由兩人的名字而來。我方才，好像見到那個人了。」
美景聽了，心裡咯噔一下。俊華.……葉俊華，林華……
「蔡董，那你可能沒有看錯人吧。說不定，還真是舊時的好兄弟來給董事長祝壽啊。」
蔡董笑著搖了搖頭：「這再好兄弟也會反目。如果換作我是他們其中的一個，現在該是仇人還差不多。」
「這是什麼意思？」
「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當時俊華貿易公司業務做得是不錯的，我記得好像是因為走私還是什麼的，就被查封了。其中那位合伙人，也就是咱們董事長的好兄弟，還為此事錯手殺了人，蹲了大牢。後來，董事長重開俊華貿易，這才有了今天的俊華集團。」
「哎喲喂，那也是那人咎由自取，也不至於成仇人了吧。」
蔡董笑得含意深刻：「那時候的事兒誰說得清楚，保住自己，保住基本，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三人出一陣不言而喻的笑聲。
「走，蔡董，我們過去那邊，厲氏集團的厲總在那邊。」
「走。」
……
美景緊緊貼著角落的牆壁上，過了好久才走出來。她面色凝沉，隔了好一會兒才又笑出來，吐槽說：「這些人，怎麼也愛搬弄事非。」
她去到廚房的時候，葉老太太正往鍋里下面。
「奶奶，我來幫你。」
「哎喲，你怎麼跑來了？這廚房裡油煙味兒重，等會兒該難受了。」奶奶將鍋蓋蓋上，然後就要把她往外面趕。
美景堅持留下來：「奶奶，我現在還沒有反應呢。我就幫你摘個菜也行。」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不用你。」
「那我陪您說說話。」
葉老太太拿她沒有辦法，只能是笑。
「奶奶，您每年都要給爸爸下面么？」
「他再是董事長，對我而言，也是我兒子。」葉老太太笑著答，「這碗長壽麵，是我這個當媽的心意。」
「爸爸真幸福。」
葉老太太笑：「你就會哄我開心。你這一走啊，誰來哄我開心啊？」
「奶奶，現在通訊多達啊。不然我保證，每天都跟你視頻通話？」
葉老太太看著她，沉默了會兒：「美景啊，你跟奶奶說句實話。其實，你們想去澳洲，是因為英喬回來的緣故？」
美景愣了幾秒，然後趕緊笑著搖頭：「奶奶，您想多了。我們真的真的是為了以後計劃。和您說的，沒有關係。再說，大哥又不是猛獸，我們為什麼要逃啊？」
「瞧瞧，你自己都說了逃這個字。」
「奶奶，我不是那個意思。」
葉老太太嘆口氣：「算了算了，既然都同意你們去了，我也只是還抱著最後一絲幻想。我也知道，冰凍三池非一日之寒，距離產生美嘛。」
「奶奶，我愛你。」美景抱住她，開始撒嬌，「我也捨不得你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奶奶，你對我這麼好，就和我親奶奶一樣。」
葉老太太笑著輕拍她背：「我曾經也見過你奶奶幾面，她要是活著，也是會很疼你。」
美景露出一個婉惜的表情：「嗯，肯定。」
面盛進碗里，美景陪著老太太將面端了出去。美景原以為吃壽麵只是個形式，沒想到葉俊華將一碗面都下了肚。
壽宴結束后，美景想過去洋房那邊看看林華的咳嗽怎麼樣了，葉文說陪她一起。
兩人到了那邊，美景媽正從樓上下來。
「媽，爸好點了沒有？」美景關心地過去問，「真不用去醫院？」
「不用。」美景媽淡淡地答，然後不怎麼高興地瞅了葉文一大眼。
葉文本要說的話停在嘴邊，美景更了解自己的媽，從來心裡有事都會擺在臉上。
「媽，什麼事？」美景問。
「沒事。我們也休息了，你們也回去休息吧。」美景媽說著，就往廚房去。
美景看向葉文，葉文輕聲問：「什麼事？」
美景聳聳肩：「我媽憋不住的，說不定過兩天就會說的。」然後挽著葉文離開。
第二天，林華的咳嗽加重，被送去了醫院。
葉文和美景趕去醫院的時候，林華在病房裡，戴上了呼吸器。
出了病房。
葉文想安排轉去更好的醫院，卻被美景媽開口就拒絕了，只說林華性格拗，知道了不高興。這讓美景更是奇怪，她媽什麼時候也變得和爸爸一種風格。
美景用眼神向葉文示意不用管了，然後說：「媽，那現在醫生怎麼說？」
「等結果。醫生說了，現在暫時沒事兒。」美景媽臉上寫滿擔憂。
「媽，沒事，爸的身體一直都挺好的，這次也應該沒事。」美景寬慰，「你也忙到現在了，休息一會兒，等下我和阿文去醫生那裡聽結果。」
「阿文不用忙公事么？」美景媽平時對葉文的那種殷切都不再有，「他去忙他的吧，你留下來陪我們就行了。」
美景微擰眉心，然後看向葉文：「那我送你出去吧。」然後挽著葉文就離開。
走到醫院大門，美景苦思不得其解地說：「你哪兒得罪我媽了？怎麼突然就失寵了？」
「因為我要帶走她的寶貝女兒，還去那麼遠的地方。」葉文說。
美景笑：「這是絕不可能的。她巴不得我跟你去呢，因為這樣多洋氣啊。而且在她眼裡，你這個乘龍快婿可比我重要多了。所以我媽肯定有問題。」
葉文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你覺得是什麼？」
「沒事的，你先走吧。反正我媽現在不待你，你也不用陪著我了。」
「勝男呢？」
「她去給我買熱飲了，放心，她盯著我呢。」
「我不去公司，爸讓我回家，不知要聊什麼。車留給你們用。」
「嗯，去吧去吧，等會兒在家裡面見。」
……
回到病房門口，護士剛好過來讓家屬去醫生辦公室。
醫生說，林華的診斷結果是肺氣腫，然後詳細講解了肺氣腫的形成原因，還有現在患者的情況。醫生說得婉轉，也用了很多聽不懂的術語，但聽得出來，情況還是比較嚴重的。
「醫生，我一個農村婦女聽不懂啊，你能不能簡單告訴我，嚴不嚴重，怎麼治啊。」美景媽焦慮起來。
「您別急。這肺氣病是種很常見的疾病，說它嚴重也算是重病。但病人情況確實嚴重，不過只要積極配合治療，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的。」醫生寬慰。
聽到這話，美景媽這才鬆一口氣。「沒危險就行，沒危險就行。」
「醫生，我爸爸身體一直都不錯的，也不抽煙，我們小鎮的空氣各方面也都不錯，怎麼會突然得肺氣腫呢？」美景不明白。
醫生笑笑：「肺氣腫的形因是多樣而複雜的。你們作為家屬也不必太驚慌，雖然它屬於不可逆的疾病，但往後只要多注意，多保養，也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不可逆？」美景媽臉沉下來，「醫生，你的意思是說，這個病治不好了？」
「現在暫時沒有治癒肺氣腫的藥品和方法。但醫學在進步，也不代表以後沒有。」
「沒有辦法治癒？」美景媽聲音都在顫抖，「我老頭子原本健健康康的一個人，怎麼突然就沒辦法治癒呢？」
「醫生不好意思。」美景還算鎮定，「我媽媽有點著急。」
「理解。作為家屬你們不能悲觀，一定要積極樂觀地面對這個病，這樣也才能給病人帶來更正面的影響。也要多關心多照顧病人，因為病人的肺部功能以後會變得極為脆弱，一定要保養。空氣質量，生活質量，還有病人本身的免疫系統，都要好好地呵護。這個病，就是需要養的病，是不能急的，不讓它繼續惡化就是治療它的方法。」
……
出了醫生辦公室，美景媽一臉凝重地在走廊休息椅坐下，雙眼都紅了。
「媽。」美景現在才知道，原來媽是很在乎爸的，平時再怎麼吵，心裏面其實是在乎得要命，「別擔心。我們要聽醫生的話，不能自己先悲觀了。」
美景媽聽了，卻捂著臉哭了：「老頭子，你怎麼這麼命苦。」
「媽……」美景看了難受，只能輕拍媽的背安撫。
「美景啊，你爸爸心裡苦，他委屈。」美景媽抓住她的手，哭得厲害，「這個病，是硬生生憋出來的！」
「媽……」美景不明所以。
「可惡！簡直是可惡！」美景媽情緒馬上就激動起來，「我不能這樣干坐著在這兒哭，我一定要找葉俊華討個說法，找葉家討個說法！」說完，噌地起身就沖。
美景一頭霧水地愣了半天，快步追了過去。這時勝男也追了過來：「你跑什麼？小心肚子。」
「快去追我媽，快點。」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巨烈運動，所以讓勝男先去追。
等她在後面追過去的時候，勝男沒有能追上美景媽。林美景只好讓勝男趕緊把車開過來，立馬往葉家趕。
到葉家門口的時候，美景見媽媽正好衝進了葉家大門。
她顧不上肚不肚子的，小跑著就追了上去。
這個時候，葉俊華剛好和葉文從樓上下來，走到客廳里。見美景媽沖了進來，葉俊華趕緊迎上去：「親家，華老弟怎麼樣了。我正好要去醫院。」
「呸！」美景媽潑辣地伸手就指住葉俊華，「你少給我在這兒假惺惺的裝好人！」
「媽！」美景終於追了上來，「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話你好好跟我講啊。」然後看向葉俊華，「爸爸對不起。我媽.……」
「沒事沒事。」葉俊華一幅完全不介意的樣子，「親家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都是一家人，沒事的。」
美景媽把美景的手掙開：「誰跟你是一家人！我們高攀不起，也不用你在這兒假好心做好人！別以為施點小恩小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欺負人，也不帶這樣欺負的！我老頭子心善，忍了，我可不是隨便欺負的人！」
美景在旁邊簡直要崩潰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完全生得毫無預兆。
見美景著急，葉文趕緊過來摟住她：「別急。」
葉俊華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然後說：「親家，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我的為人你應該看在眼裡。這其中的誤會，不如到書房，我們再好好聊。美景懷著孩子，被嚇壞了，不好，您說是不是？」
美景媽一怔，看向美景，眼睛里全是淚：「美景啊，媽媽不是故意的。但是你爸爸……」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哽住，「你爸爸他心裏面苦啊，不然也不會把一個健健康康的人給憋出病來！他是我的男人，我不幫他討公道，誰來幫他討公道？」
「媽……到底怎麼了？」
「阿文，你帶美景走。我和你爸爸必須要把話說清楚。」美景媽對葉文了命令。
葉文意識到事態嚴重，用了一下力，卻被美景掙開。「媽。」美景不走，「我是爸爸的閨女。你要把什麼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就算今天你不讓我知道，我也還是會知道的。」
美景媽猶豫了幾秒，然後瞪向葉俊華：「我家老頭子年輕的時候，坐牢的事兒是不是跟你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