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愛去哪裡去哪裡
第十六回
幸福，如履薄冰。
所以，我們都太過小心翼翼。
——
得知美景懷孕的消息，美景媽和林華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美景媽還帶了許多她愛吃的東西，一進葉家就拉著她，問她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美景原以為，他們住兩天就走。但見林華那喜悅的樣子，為了她和外孫，也不介意在旁邊的那幢洋樓里長住著陪她。
她當然高興，只是怕爸爸委屈求全。
晚飯的時候，葉英喬回來了，葉文卻沒有回來。
看見葉英喬那假裝出痛改前非，謙恭的樣子，美景就覺得心裡不痛快。現在，她只希望，種惡因得惡果，這種人只能老天收。
吃過晚飯，林華和美景媽在客廳里與葉俊華夫妻倆聊天，話題統統都離不開她肚子里這個孩子。美景覺得悶，就讓勝男陪著去花園裡走走。
沒想到，花園裡也不清靜，偏偏遇上了葉英喬。
勝男示意陪她離開，美景搖了搖頭，因為她知道，有些人無事不登三寶殿。
「天天被捧在手心上，其實也是件挺有壓力的事兒吧？」葉英喬笑著。
美景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重新回來，你壓力也不小。要時時刻刻防著別人再現你的錯誤，還要每天絞盡腦汁地想怎麼害人。」
「是啊。」葉英喬不迴避，還有些有恃無恐，「看你們幸福快樂地過著日子，我這個離家的大哥還是忍不住想要關注你們，關心你們。如果不是這樣，我又怎會知道你去過醫院，又怎會從那醫生口裡面得知你懷孕的消息。」
「你一直在派人監視？」
「不是監視，是關心！」
「你對陳主任做了什麼？」
「你是指那醫生？」葉英喬笑笑，「放心，她不過是個醫生，又是個不相干的人，我的人沒動過她一根汗毛。」
「葉英喬。」美景恨得直咬牙，「用我來威脅葉文，算什麼本事！」
葉英喬聽了，更是笑得厲害：「瞧你這詞用得……我這哪裡是威脅，而是在幫他。要不然，可能到他死，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個孩子。我沒有逼他，是他自己選的！」
「卑鄙。」
「我的卑鄙哪裡比得過你們！」葉英喬終於不再笑了，而是露出兇狠目光。
勝男伸出手來護住美景：「大少爺請自重。」
葉英喬知道勝男的厲害，自是後退開半步：「比起你們害我的那些，我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沒有人害你！」美景不懼地看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要不是你自己做了壞事，還不知道悔改，又怎麼會讓最親近的人都對你失望！自作自受！」
葉英喬不怒反笑：「沒事，你就繼續逞嘴上功夫吧。到底是誰自作自受，咱們走著瞧。」
美景懶得和他再說，送他一個不屑的目光，示意勝男離開。
「等等。」葉英喬攔住她們，「我還有幾句話。你不是想離開葉文么？需不需要我幫助你？」
美景面不改色：「這是我們夫妻倆的事，不用你費心。」
「你們倆啊，都還真是奇怪。我也真是沒想到，你這樣的一個女人，竟然可以讓葉文把到手的肥肉拱手讓人！可憐的阿文，到最後還是輸了。恐怕是方庭和厲薇那兩個女人，都要嫉妒恨死了吧！」
美景笑笑：「這個你永遠不會懂的，因為沒有人會愛你，這就是你的悲哀。」
葉英喬啞口無言，只能是睜大了眼睛瞪她，然後不悅地轉身離開。
「以後，沒有我陪著，你不要和他獨處。」勝男在旁邊小聲叮囑。
美景點點頭。
晚上，美景一直在房間里守著，讓勝男幫她去看，葉文是不是回來了。
等葉文回來了，差不多要休息的時候，美景就躡手躡腳地走進他睡的客戶里。她進去的時候，浴室里還傳出流水的聲音。美景心想葉文可能還在洗澡，現自己也沒什麼可以做，見他將衣服扔在沙上，於是走過去想幫他掛進衣櫃里。
她將大衣抱進懷裡，然後就看見被掩蓋在大衣下面的那件棗紅色的毛衣。
這個顏色她怎麼可能忘記，這顏色是她逛了很久才買到的，因為她覺得這個顏色提膚色還看上去高端低調。她將毛衣拿起來看，款式和針腳都和她織的那件一模一樣，只是袖子收口的位置明顯是出於另外人的手。
她噗地笑出來，有些苦澀，又有些意外。
他不是說這是無聊可笑的東西么？那為什麼還要撿回來，還要穿在身上！笨！
她笑罵著，心裏面卻痛得不行，慢慢才敢溢出那種甜滋滋的喜悅來。
她正抱著毛衣失神，突然聽見葉文走出浴室的聲音。她將毛衣往身後一藏，然後如臨大敵一樣，把眼睛睜得圓圓的看向他。
葉文用浴巾擦著頭，身上還帶著乳液的香氣。他意外地怔了幾秒，然後黑著張臉將浴巾往床尾一扔，冷冷問：「誰讓你進來的？」
「你沒鎖門。」美景答得理所當然。
「出去。」葉文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我要休息。」
美景大著膽子走上前去：「葉文，我不舒服。」
葉文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將被角掀起來一幅準備就寢的樣子，事不關己地回：「不舒服就叫勝男，勝男治不了就叫奶奶，奶奶也治不了就叫醫生，醫生說沒得救了，再告訴我。」
美景愣了愣，這人還真是.……記上這個仇了是不是！「我有事跟你說！」她下定決定，反正這個臉皮她是必須厚到底了。
「有事讓勝男轉達。」葉文又晃去了窗邊，按自動窗帘的按鈕按下。
美景跟過去：「我跟勝男說了也沒用，她沒有決定權。手機能不能還我？我保證不再瞞著你離開了還不行么？沒有手機，沒有網路，我真的快悶死了。」
「不可以。」葉文不假思索。
「為什麼不可以？」美景就是跟著他到處晃，「我是懷孕，不是坐牢吧？」
葉文猛然停住，眼神似殺人般瞪過來：「你就只配得到坐牢的待遇！你應該慶幸，仗著這個孩子，你還可以被伺候著！」
美景相信他說的話，也相信他的狠決，只是不相信，他心裡除了氣和恨，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我只是不想讓事情變得更複雜！」她解釋，「如果在那個時候，我告訴你，我懷孕了，又怎麼樣呢？葉文，你知道的啊，生長在彼此之間沒有愛的父母身邊，也是一種痛苦啊。對不起，我跟你道歉！我不該剝奪你的知情權，還害你失去了總經理的位子。我真的很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葉文冷冷瞪過來：「我說過了，你覺得痛苦，想要走，那是你的事！不再屬於我的心，我不勉強。但我葉文的孩子，你也沒資格帶走！」
「她也是我的孩子，我割捨不下！」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美景煩燥地嘆口氣：「反正都成事實了，那你想怎麼樣嘛！」
「生下孩子，你愛去哪裡去哪裡！」葉文淡淡的。
「不行！孩子我帶走！給你探視權！寒暑假跟你一起！」美景堅持。
葉文定定地看著她：「我給你探視權，寒暑假跟你一起！」
見葉文那表情完全是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美景心裡慌得厲害。她心裡知道，說這些並不是為了要和他再搶什麼。
「你要孩子，我也要孩子，誰都捨不得，那乾脆就不要了！」她說氣話。
一聽，葉文就面露緊張地跨步上來：「林美景！你敢動我的孩子，我就讓你下半輩子都不好過！」
「不動也行。」她倒是淡定，「那你先給我解釋解釋，這件衣服是怎麼回事？」說著，將那棗紅毛衣從身後拿了出來。
葉文瞄了眼她手裡的毛衣，眼中閃過一絲慌張，然後將毛衣搶了回來，隨手往旁邊一扔。「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
「葉文！」美景才不會在這個時候放過他，逼過去一定要個說法，「你不是說這是無聊可笑的東西么？你不是說我一點長進都沒有，只會做這種無聊透頂的事情么？幹嘛找人把它織好？幹嘛穿在身上？
「你就承認自己是個口是心非的人，不行么？你就承認心裏面有我，而且是非常非常有我，不行么？你到底是在顧慮什麼，小心什麼！親口承認，你就是想和我在一起，離不開我，不行么！」
她噼里啪啦地問完，葉文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天知道，她多希望他這個時候就抱住自己，然後說出自己的內心，就算是生氣，就算是恨，他還也還是在乎她的。
可是他沒有，連一丁點在意都被好好地藏在心裡，然後若無其事地說了兩個字：「出去。」
說完，葉文就躺進了被子里，完全視她為空氣。
而她就是空氣，而且是尷尬至極的空氣。
沒過多久，她心一橫，繞到另一邊，掀起被子也躺了進去。
「林美景！」葉文蹙起眉頭，怪叫出來。
林美景理了理頭，用一個優雅的姿勢躺下：「不是你說的么？夫妻要有夫妻的樣子！你睡哪兒，我就睡哪兒！你既然要把我留下來，那就別想著自己清靜。你想擺脫我，可以啊，讓我走啊。再說，這也是胎教的一部分。你也不想.……」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葉文陰著張臉下了床，然後繞到她這邊，把被子一掀，然後就要動用武力把她扛起來。
「葉文！不能扛！會壓到我肚子！」美景趕忙喊。
葉文一聽，整個人僵住，看著她一幅誓死抵抗的表情，突然有點無從下手。
「你真的別碰我！」美景見狀，更是伸手捂住肚子，一幅可憐到極至的模樣，聲音也是軟軟地乞求，「我不是嚇你！她現在還處於極其脆弱的階段，是不能受驚嚇的。你既然這麼看重這個孩子，也想她平安健康地長大直到出生，對不對？」
她以為這樣肯定就混過去了，沒想到這股高興勁還沒有維持到一分鐘，葉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換了個方法，將她橫抱了起來。
「你幹嘛！」美景壓著聲音吼，兩條腿不條地撲騰，「葉文，你要不要這麼絕！我又不會吃了你！你到底還想不想要台階下了！」
葉文看都不看她，單手快將門打開，又快抱回她，往上提了提，就要把她直接扔回那個房間去。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剛走出這個房間門，要去搭電梯，就和葉老太太撞了個正著。
電梯門打開，葉老太太一看這畫面，整個人就愣住了。
「奶奶。」
葉文暗咒不妙，後退幾步，美景也露出糟糕的表情，像樹袋熊一樣胳膊緊緊地勾住他脖子，也不敢再掙扎了。
「幹嘛去？」葉老太太走出電梯，臉上寫滿審問。
沒等葉文回答，美景就笑著說：「奶奶，阿文送我回房間。」
葉老太太癟著嘴，不爽地看向葉文：「只是送回房？」
葉文趕緊點頭，卻更顯得欲蓋彌彰。
美景呵呵地笑，然後就見老太太一個鐵砂掌打在葉文胳膊上，邊打還邊罵：「怎麼就這樣控制不住自己！現在能是在一起的時候嗎？累犯，累犯！要是出了事，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奶奶！」葉文抱著美景，還要躲開老太太的追打，一臉無辜加無奈。
「奶奶！」美景大喊，然後就開始演不舒服，「奶奶，你別打了。我不舒服了。我要趕緊回房間去休息了。」
見狀，葉老太太只好作罷，瞪向葉文：「還不快把你媳婦送回房間去！」然後轉頭對美景輕聲細語地，「是哪裡不舒服啊？要不要叫醫生來？」
美景輕拍葉文讓他放自己下來。「阿文，你回去休息吧。奶奶，我沒事，走，你陪我回去吧。」然後挽著老太太就往電梯裡面去。
……
第二天。
美景當著勝男的面就在那兒唉聲嘆氣。
勝男在旁邊扎著馬步，實在聽不下去了，說：「書上說，母親總嘆氣，孩子的鼻子會歪。」
一聽這個，美景趕緊捂嘴：「有這種說法？你從哪兒看到的？」
「與其嘆氣，不如多看點書。」勝男用教育的口吻。
「你以為我想嘆氣？」美景翻個白眼，「混蛋！還要我怎麼找下台階！對不起也說了！質問也用過了！還主動爬上床，就差霸王硬上弓了！」她想起來就覺得煩。
勝男深呼吸，站直身體。
「老闆最恨的三件事，你每一樣都不落。他只是不理你，已經算是很好了。」勝男漫不經地開始活動其它筋骨。
「不會吧……」美景覺得委屈，「我都幹什麼了？這麼嚴重？」
勝男把重心調向她：「第一、背叛。不管你和那個雷先生是真是假，你都用了他最討厭的方式。第二、欺騙。你騙走了他的信任，緊接著還想騙走他的孩子。」
「等等等等。」光是這兩條，就足夠讓林美景血流倒流的了，「你不要用騙這個字好不好，弄得我好像真的十惡不赦一樣。」
「你本來就十惡不赦。」
美景啞口，無奈用力點了點頭：「那第三又是什麼。」
「第三，拋棄。」勝男面色凝下來。
美景聽了實在覺得誇張，要論拋棄，也是她被拋棄了還差不多。這種罪名也要扣來她頭上？她表示不服。
「你今天是不是把這輩子的話都說了？」
見她已是馬上要爆的表情，勝男繼續說：「是你讓老闆相信，這世上除了權欲鬥爭，還是有感情這種東西，還是有真心這種東西。
「結果最後，你硬是把這東西給奪回去，並告訴他這東西沒了。對於一直把自己保護得很好的老闆來說，這不是傷害又是什麼，不是拋棄又是什麼？」
「.……」美景半個字都說不上來，並不是覺得勝男字字在理，而是挑明這段感情的人確實是她。可能就像勝男說的，是她打亂了葉文的世界，是她把感情這東西帶進了他的世界。但結果，她沒能堅持到最後，中途要逃了。
但，這能全怪她么？換作是任何女人，都會傷心欲絕，都會逃的吧？
她托住腮幫，不禁又嘆了口氣，然後又趕緊捂嘴。
「吃過一次痛，你想他馬上就忘了，又來找打？」勝男扯扯嘴角，「哪有那麼容易。」
「那你能不能也站我立場，幫我剖析一下。說得好像全是我的錯，就是我始亂終棄一樣。」美景表示不服。
勝男彎腰看著她：「不能。因為他是我老闆，你不是。」
「還虧你是個女人。」美景表示凌亂，「女人就該幫女人，懂不懂？」
勝男拿起水來喝上一口：「我本應該是個男人，只是困在一個女人的身體里。」
美景乾巴巴地笑：「你這樣，交不到女朋友的。」
勝男無所謂地聳肩。
「勝男，我覺得你比我了解葉文。」美景氣歸氣，但還是必須承認。
「少套近乎。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們的事自己解決。」說完，勝男就開門出去，示意她去換件衣服就回來。
美景目送她離開，喃喃地說：「他要是心裏面有我，我又怎麼捨得離開他。」
……
勝男還沒回來，楊小寶又拎了一堆好吃的過來。
她正是鬱悶的時候，所以讓他把東西放下，也沒提起多大的興緻來。
「美景姐，你有沒有決定喜歡吃哪一樣？明天我就多買一點。」
「不用了。」她眼神渙散地搖搖頭，「餵豬也不能這樣子喂法。」
楊小寶先是一愣，然後噗嗤一笑。
「笑什麼？」
「美景姐，把自己比成豬的，也就你一個了。」
美景眯著眼睛，朝他瞪過去。
楊小寶笑呵呵地在旁邊坐下：「我的意思是……就算美景姐是豬，在老闆心裡，也是最可愛的豬，最金貴的豬。」
美景掌心在他額頭上一拍：「胡說八道。」
楊小寶摸了摸吃疼的額頭：「真的。這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說著，起了八卦聊天的興緻，「偷偷告訴你啊，你不知道董事會那天有多麼驚心動魄！」
一聽這個，美景眼中終於有了神采。
「一聽到你有危險，老闆那個臉色啊，簡直就是要去找葉英喬同歸於盡！」楊小寶說得繪聲繪色，「然後，華雲哥，王英哥，啟明哥他們都攔著老闆，讓他冷靜，啟明哥還立了生死狀，說一定把你安安全全地帶回來。」
「然後呢？」
「老闆不願意啊，說是不能冒一點點風險。」
聽到這句話，美景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長這麼大，還沒有一個與自己不相干的男人，這樣對待過自己。她怪他冷血無情，怪他不懂感情……終究還是她錯怪了。
「美景姐，主要是你當時不在，我說的一點也不誇張。上次見你，我就想說的。但勝男那脾氣，和老闆同氣連枝的，就是不准我再提起。」
「你快點接著說啊。勝男馬上就要回來了。」美景急得不行。
「然後就吵開了。你知道的，方庭姐更不同意老闆放棄這種穩贏的機會，簡直就是要在老闆面前以死相逼了。方庭姐說，老闆是頭腦不清醒了，置兄弟朋友不顧，要把到手的勝利拱手讓給葉英喬那種無恥小人。
「還提醒老闆，這種機會不會再有下一次，不要讓跟著他的幾個兄弟寒心，都以絕交來威脅了。老闆沒有反駁一個字，只是讓華雲哥準備一下去接你。方庭氣著就走了。然後老闆就去董事長那邊表態。當時厲小姐還不知道這事。
「董事會的時候，老闆親自說了不接任總經理的事，當時厲小姐那個臉色，簡直是太嚇人了。董事會結束后，厲小姐就對老闆大雷霆。我在外面都能聽見裡面在吵些什麼。美景姐，你知道么，在厲小姐和你之間，老闆選擇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