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那個是哪個
林美景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個夢,至今為止最美的夢。
她穿上白色薄紗及踝長裙,烏黑長發披肩,臉上妝容精緻。縱使身上沒有貴重寶石裝飾,耳邊一朵白色雞蛋花卻足以令她嬌艷動人。
她走出莊園,赤腳踩在沙灘上,由花瓣鋪成的路,兩邊點燃了蠟燭。
雪莉和茵茵在身後跟隨,笑容滿面地小聲催促她繼續往前。
美景被這浪漫的場景深深吸引,心跳如小鹿亂撞,沿著花瓣一直緩步過去。
海邊浪聲優美,天空中的明月將沙灘和海面都踱上一層銀光色。
在花瓣之路盡頭,有一頂由鮮花搭建而成的圓頂儀式亭,兩位伴郎一身花衣裳,楊小寶舉著相機當攝影師,所有人都在微笑著等候。
而那人同樣一身白衣,就立於儀式亭之下,容顏依然清冷.……燈火闌珊之處,美得似是一幅畫。
她感覺到胸口似有什麼被緊緊抓住,一顆心莫名變得慌亂。周圍一切都變得不復存在,她只知朝那人走過去。
葉文掌心朝心,向她伸來。她抬手放進去,感覺到他手心依然很冷,卻也很柔軟。
當王英問葉文,是否願意取林美景的時候,他說願意時,那聲音低沉悅耳得讓人沉迷。
當鄒啟明問她,是否願意嫁給葉文,她說願意的時候,內心竟是顫抖的。她曾幻想過婚禮時,自己宣誠這誓言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激動?流淚?此時此刻,她感覺到的,卻是安心。
「我宣布,兩位正式結為夫妻。」王英笑容滿面,「可以交換戒指了。」
美景把戒指這事忘了,簽字儀式的時候也沒有在意。沒想到,葉文並沒有忘記。
這時,雪莉和茵茵捧著盒子過來打開。
美景一眼就看見盒子里的鑽戒,即使在這樣的黑夜裡,鑽石的光芒也令人沉醉。
美景看向葉文,惶恐於它的昂貴:「這個.……」
葉文從盒子里拿出戒指來,他臉上不再冰冷,甚至於有一絲溫暖,握過她的右手,聲音輕柔地說:「該是葉太太的,一樣都不能少。」
「太貴重了。」美景已經很感動了。
下秒,葉文揚起嘴角來,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從現在開始,你要習慣。只要是你想要的,就開開心心接受。」
美景感覺得眼眶有些發熱,然後看著葉文將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
葉太太,這個稱謂,她現在才有了真實的感覺。
儀式結束后,王英他們就開始了狂歡。美景和葉文並肩坐著,手裡舉著香檳杯,看著他們四人又跳又唱,很是瘋狂。
扭頭看向葉文,美景笑得燦爛動人。
「我敬你。」她主動舉杯過去,「謝謝你。」
葉文看著她:「謝我什麼?」
美景咧著嘴樂:「謝謝你安排的這一切。我真的真的很開心。」
葉文歪起嘴角,與她碰杯。
「葉總。」美景還想說其它,卻被葉文眼神示意打斷.……
「叫我阿文。」
美景愣了愣。
「從現在開始,你要習慣這個稱呼,在爸媽面前,只能叫我阿文。」
美景笑笑,捧著酒杯,煞有其事地開始用不同音調練習,「阿文!阿文?阿文!」
葉文將一隻胳膊搭在椅背上,啜了口酒,低頭淺笑。
「阿文,你不是說有三件禮物么?第三件呢?」美景眼珠溜溜地轉,主動問他。
葉文沉默了會兒:「等會兒回房間就知道。」
他半眯著眼睛,說這話的表情和音調實在是魅惑,讓人禁不住就想歪了。
美景臉上一熱,說了句「我去一下衛生間」然後就起身,拉上茵茵和雪莉就往裡面去。
衛生間里,美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下巴都快被自己捏變形了。
「林媽!你不要走來走去的好不好?我本來就頭暈,現在更暈了。」茵茵靠在休息沙發上。
「葉太太,你究竟在糾結什麼?」雪莉也弄不懂她這是何反應。
林美景在她們面前站住,眉心緊緊擰在一起:「雖然他弄了這個很夢幻很浪漫的儀式,但是……我和他還是假夫妻的,對不對?」
雪莉和茵茵依偎在一起,同時點頭。
「那他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是要跟我……」美景都有點說不出口,「那個那個的意思嗎?」
雪莉噗地一笑:「他把自己送給你,你賺了。」
「我賺了?」美景想了想,露出極為色迷迷的表情,「也是。那麼好看的一個男人.……」
「我男主怎能用好看兩個字足以形容?!」茵茵不高興了,「看看這心思,看看這誠意,再看看你手上這閃到讓人眼睛痛的鑽石!林媽,你真是開掛了你!依我之見啊,假戲真作得了!」
然後看向雪莉,兩人齊聲喊:「在一起!在一起!睡一起!睡一起!」
「.……」美景一臉嬌羞,但轉念一想,「不對啊,要相愛才能睡一起吧?」
雪莉第一個表示好笑:「相愛是什麼鬼?」
「不行不行,我要冷靜!」美景伸手拍了拍臉,「我林美景,是為了合作才結婚的。葉文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
「林媽,你所謂的心靈相愛太過虛無了。還是肉體先相愛,比較真實。」雪莉拋過來一個媚眼,「就如我,我都是先肉體愛過,然後再思考要不要讓心靈也愛一下!」
「那你有心靈想去愛一下的時候嗎?」
「沒有。」雪莉答得乾脆。
「姐姐,我做不到啊。」美景垮下臉來。
「這到底有什麼難的?看著舒服,又有感覺,就先睡一下羅?」
美景懶得說話,因為她這些道理,自己永遠只能聽聽,但做不到。
茵茵在旁邊偷笑,向美景使了個眼色,小聲說:「她把鄒啟明給睡了。」
美景睜大眼睛:「什麼時候?」
「就是第一次見面那天晚上。」雪莉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拜託你,如果覺得感覺不錯,想睡葉文就睡羅!有什麼好糾結的!反正婚也結了,各取所需,婚內性.行.為又不丟人!」
茵茵捂嘴笑,又和雪莉一起起鬨:「睡一起!睡一起!睡一起!」
美景的臉蛋越發燙得厲害,心裡更為複雜糾結地走出衛生間。
雪莉和茵茵笑著把她往樓梯口一推,然後就又回去嗨了。
美景也怕自己這番茄臉被葉文看到,於是獨自回了房間,坐在床尾極力想要冷靜下來。她把耳朵上的花取下來,心不在焉地開始撕扯花瓣。
「假的,真的,假的.……」她自言自語了一會兒,房間門就被推開來,葉文緩步進來。
美景驚得從床尾跳起來站好,笑得極為不自然:「你怎麼上來了?」
葉文沒什麼表情地睨了她一眼,然後走到她面前:「我在找你。」
「.……」美景心臟撲通跳得厲害,都不敢正眼看他。「我不想喝得太多,就回房間來了。」
下秒即聽見葉文輕輕的噗笑聲。「你確實不能喝得太多。」
美景抬眸,見他眼中訕笑濃郁,想起自己出過的洋相,還有酒店那晚的烏龍,情不自禁又紅了臉。
「你臉紅了。」葉文說。
「我哪有?」美景大聲否認,然後極力掩飾地說,「我本來喝酒就容易臉紅的。你不要……不要取笑我。」
「林美景。」葉文叫她的名字,聲音不再冰冷。
「嗯?」
葉文沉默了許久,欲言又止,只是說:「你會如願的。」
美景愣了愣,給他一個微笑:「你也會如願的。」
葉文輕哼一聲,目光深邃地凝望著她,不再說話。
美景被看得忽然就亂了分寸,難掩緊張地說著「那個.……我把行李挪去旁邊房間。你看樣子也累了,就早點休息吧。」就要閃人。
她話音才落,葉文就伸手抓住了她手腕。
她心裡咯噔一下,還沒有掙扎出個所以然的內心就給出了答案,一臉驚恐地說:「葉文,我這個人偶爾是挺矯情的。但是,我真的不想和不喜歡.……不不不,也不是不喜歡,我挺喜歡你的.……不不不,我這個喜歡的意思是……」
她已是口不擇言,越說越亂,「我意思是我願意像喜歡朋友那樣去喜歡你,不討厭你。」這樣說又有什麼區別?她蹙眉,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個時候,葉文已是鬆開了手,一臉淡定地看著她。
她重整旗鼓,一幅視死如歸的表情:「我們不是戀人,只是協議夫妻。所以我沒有辦法和你那個那個。對不起,我真的接受不了。」
「那個是哪個?」葉文眼神沉了沉。
「你知道的啊,就是那個那個。」美景臉漲得通紅,「我知道你會有正常需求的,但是我真沒辦法。你給了我這麼一個美好的夜晚,讓我覺得像真結了婚一樣,我真的挺感動的。你沒讓我在上面受委屈,我也很感激。
「但是我就是矯情,你可以罵我這人裝模作樣什麼都好。反正,我就是.……」她已然是說不下去了,灰溜溜地再次想閃人,「我還是出去了。」
葉文偏偏再一次攔住她。
她一臉意外,心想這人不會要硬來吧?
「第三件禮物還沒有給你,你就不想知道?」葉文說著,帶著點挑逗地揚起眉頭。
美景滿滿都是不祥的預感,堅決地搖了搖頭。
葉文歪起嘴角,朝她走近.……
她尷尬地笑著,後退到衛生間門口,意識到是死路,又轉了個身以為就有機會,沒想到葉文死死盯著她,硬是把她逼到了床尾的尾凳邊上。
美景無路可退,一個重心不穩就被逼坐下,餘光瞄了瞄身後的大床,滿腦子都是少兒不宜的畫面,雙手護胸,閉眼大喊:「給點時間再準備一下行不行!」
她喊出口卻不見有任何動靜,顫顫巍巍地睜開眼,卻見葉文從另一邊走過來,將一份文件呈在她面前。
林美景把文件接過來看,四個大字,約法三章!
葉文拖了把椅子過來,坐她對面。
林美景坐直了身體,把這份文件快速閱讀一遍。甲乙雙方在保持婚姻關係的過程當中必須遵守的各項條款。
甲方自然是葉文,而乙方當然是自己。而其中幾條,最為醒目。
乙方必須服從甲方安排,配合甲方在商業場合所需的夫妻形象。在婚姻關係內,乙方不得與其它異性有不正當關係,不得傳出緋聞,不得影響夫妻名譽。
這個.……意思是甲方可以在外面彩旗飄飄,簡直就是只許周官放火。
甲方贈予乙方的所有現金珠寶,乙方都不得據為私有財產。
讀到這條,美景嘴巴一撇,餘光已經瞄向了自己手上的大鑽石。
乙方按月獲得生活費用,超出生活費用的其它開支,自行負責。
哈,美景想笑。
乙方不具有繼承甲方財產的任何權利,其中包括不動產,股票在內的其它財產。
這一條,美景不在乎,反正之前她也說過可以簽字。
甲乙雙方必須同居一室,不得分房影響到夫妻形象和名譽。
美景冷眼朝眼前男人看去,他氣定神閑的樣子,終於讓她覺得現在這個夢,該醒了。
「同房可以!但不同床!」她反對。
葉文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在這裡,你可以睡地上。回葉家,必須同床!」
「為什麼?我們不睡在一起,現在也是夫妻了!只要裝好樣子不就可以了?」
「我同樣習慣一個人睡。」
「那不就得了。」
「家裡傭人眾多,萬無一失的最好方法就是,夫妻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可是.……」美景這下臉紅是因為生氣,「我不相信睡在旁邊的男人!」
「林美景!」
「什麼?」她現在覺得一點也不美好了。
「我要是想碰你,早就碰了。」他輕輕一句話,不帶一個髒字,就足以讓人羞憤難當,而且還啞口無言。
美景咬牙忍住,繼續往下看。
乙方不得在甲方工作的時候打擾甲方,不得在甲方休息的時候打擾甲方,不得在甲方不想交談的時候騷擾乙方。
騷擾?!這個男人,會有想交談的時候?意思就是要她永遠也不要說話?
乙方如果不接甲方電話,不回復甲方信息,以其它方式無視甲方存在,甲方有權進行問責和處置。
「葉總!」美景笑得僵硬,「我要是洗澡的時候沒接到你電話,上廁所的時候沒接到你電話,工作的時候沒接到你電話,你都要處置我?我是你太太,不是你的員工。」
葉文扯起一邊嘴角,淡然回話:「我的員工如果不接電話,就會被開除,而你只是被問責。」
林美景聽了竟無言反駁,意思她這還算有特權羅?!
「你還有什麼需求,可以加上去。」
聽到這話,美景來了精神,但立馬意識到,自己的需求和甲方的需求都是相反的。她不想接電話的時候要有不接的權利,她不想理他的時候有不理的權利!她也要有生氣的權利,要有問責他的權利。
「我需要你給的支持,你要給!」她憤憤地說。
「只要不是無理取鬧。」
「你要是給的支持是敷衍,我也要有問責你的權利!」
「凡事要以顧全大局為先。」
「葉文!」美景直呼他名字,咬牙噔他,「這一點都不公平,什麼話都被你說了。」
葉文依然氣定神閑:「我可以滿足你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都行?」
「這個文件之外的,不衝突的。」
美景想了想:「好!那以後,一三五你睡床,二四六我睡床!」
「好。」葉文答得太快,美景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如果被人撞見,你負全責。」葉文補充。
「我負責就我負責。」美景這下才算是有一點點小小安慰,「拿筆來簽字,反正這種霸王條款也沒有看的意義。」
葉文偏偏把文件拿過來,一邊用筆在後面寫了什麼,一邊輕聲說:「送你的第三份禮物,一定要看清楚。」
美景實在是想笑,這第三份禮物不要也罷。
重新把文件接到手裡,她看見葉文在後面加的一條:婚姻關係內,甲方如果與其它異性有不正當關係或影響到夫妻信任,乙方有權利問責甲方。
美景愣在那裡,在這樣一份甲方佔盡便宜的文件里,葉文竟然立下對自己這麼不利的條款?
她難以相信地看過去:「你確定?」
「這是我的承諾。」葉文表情嚴肅,「對其它女人,不會再有。作為第三份禮物。」
美景心頭一顫,趕緊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他安撫的一種手段。他要在外面養女人,她又怎麼會知道。
她沒說話,想了想:「那婚姻期限呢?上面是不是也該註明一下。」
「上面不會註明。」
「為什麼?」她原計劃是兩年內順利結束。
「期限現在還是個未知數。」葉文一副不容分說的氣場,「我口頭答應你,只要你不想繼續下去,我會想辦法。」
「.……」美景覺得這答覆也算是合理,但始終覺得不怎麼妥當。
「林美景,後悔了?」
她看向葉文冰冷的眸子,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就沒有後悔的機會了,後面會變成怎樣,她也置之度外了。
她把筆拿過來,簽下名字,遞過去:「今天星期六,我睡床!」
葉文接過文件,站起身來:「我同樣睡床!」然後就邁步出去。
美景哭笑不得地發了半天呆,暗暗咒上一句:林美景,新婚快樂!
……
翌日早晨,美景早早起床。
走到花園裡吹吹海風,就見勝男在海邊上踢腿鍛煉。昨晚沒有見到她,沒想到早晨第一個見到的,卻是她。
美景小跑著過去,也學她那樣,扭扭腰,高抬幾下腿。在這樣的地方活動筋骨,還真是另外一種感受。
她扭著扭著,見勝男目光掃了過來,立馬停下,主動打招呼說:「昨晚沒見你,你睡那麼早啊?」
勝男理了理被汗水浸濕的額前頭髮,一臉嫌棄地從她面前跑過,又去到另一邊揮拳。
美景就想不明白了,這女人怎麼就如此不待見自己?!她環手打量,想起之前勝男的反應和說過的話,突然覺得自己忽略了一個最大的可能性。
她一時沒忍住,就走過去調侃:「勝男,我好像知道你為什麼討厭我了。」
勝男用力揮拳,還故意揮去她那邊,就是不理她。
美景閃開,心想這女人還真是想把拳頭揮來臉上,放開了嗓子就說:「其實你喜歡葉文,喜歡你老闆!我猜得對不對?」
勝男驟然停下,扭頭一臉驚愕:「你說什麼?」
見此,美景更是像發現了新大陸般:「我就知道!你喜歡葉文,所以才討厭我!」
勝男冷著臉雙手插腰,白了她一眼之後,就慢步往莊園回跑。
美景更是確定,跟著她立馬成了狗皮膏藥,不死心地繼續說:「沒關係,喜歡就喜歡嘛。我覺得你倆挺配的啊,都是冷冷酷酷的。你就告訴我唄,我會幫你保密的。」
跑回到花園裡,王英就笑嘻嘻地小跑出來,大喊:「嫂子,早安!」
「早,王英。」美景的心情也跟著變好。
勝男連王英都沒理,直接走了進去。
王英走過來,很是不相信:「嫂子,你跟勝男一起晨運去了?」
美景笑著搖搖頭:「是我尾隨她去晨運了,她不理我。」
王英聽了噗笑:「我們這位勝男姐姐就是個鐵面人,你就別指望她會跟你親密了。」
「原來是姐姐呀。」美景實在看不出勝男的年齡層,「你們昨晚到幾點?」
「不知道,喝得暈呼呼的。」王英一邊答一邊不懷好意地湊過來,「嫂子,昨晚開不開心啊?洞房花燭夜,文哥對你好不好啊?」
美景眼睛一直,念叨著「去叫茵茵起床羅」就板著臉溜走。
她一路小跑上樓,迎面就撞上葉文。她佯裝無事地想繞過去,但葉文偏偏沒有相讓的意思。
「這麼有錢,怎麼不把樓梯建寬一點?」她心煩地抱怨。
葉文居高凌下地看她,掃了眼她放在扶手的手,上面空蕩蕩的。「戒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