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又過了一段時日,賢妃的事才算是安靜下來了。瑤瑞與落櫻留意了許久,才從一些宮人那裡花錢買來了侍衛換崗的時間。每日都在等著機會,去見一面賢妃。
「東山沉廟?」瑤瑞不解的看著玉香。
玉香一手拿著鞋面,一手拿著花樣比對,聽到瑤瑞的驚訝聲,搖了搖頭:「也對,對於你來說這都是頭一回的事。」玉香突然渾身一顫,瑤瑞趕緊將炭盆往玉香的身邊移了移。
玉香感受到了暖意后,才緩緩開口:「也就咱們娘娘,每年冬天的時候總要去沉廟拜一拜。聽說九皇子出生的時候,宮裡下了好多天的大雪,九皇子因此得了怪病,一到冬日就渾身疼痛。那時候太醫們也沒啥辦法,後來在民間尋得了一位高僧,他開了方子,九皇子才得以痊癒,所以每年冬天咱們娘娘都到沉廟去上香。」
瑤瑞趕緊問道:「這去沉廟要多些日子?」玉香抬頭樂了一下:「哪用得著多些日子,東山離皇宮最近,第二日就回來了。」
瑤瑞心裡暗喜,這不是最好的時機嘛,自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晚上瑤瑞在床上無法安睡,瑤瑞知道怕是去沉廟那日,不僅僅是自己想要留下來,只怕玉瑩為了能跟九皇子幽會,也會想要留下來。瑤瑞暗暗地咬了咬牙,側身睡去。
果然第二日何貴妃就點名瑤瑞隨行在側,這跟瑤瑞猜的沒什麼出入。現在是冬日,何貴妃身子懶散起來,斜卧在貴妃榻上假寐。「娘娘,御膳房送來了補身湯。」玉瑩端著補身湯走了進來,瑤瑞站在何貴妃的身旁,深深的出了一口氣。「瑞兒。」何貴妃喚著瑤瑞。
瑤瑞撥開翠綠的珠簾走近玉瑩,玉瑩將托盤放低遞到瑤瑞的手裡,突然瑤瑞半跪倒地,雙手撲倒了補身湯,熱滾滾的湯汁順著瑤瑞的頸部向下流淌。
「啊。」瑤瑞痛苦的嘶喊著。
何貴妃猛的驚醒,坐起身來看著一臉驚慌的玉瑩,還有倒在地上的瑤瑞。門外的小銀子帶著幾個宮人趕緊跑了進來,看見瑤瑞痛苦的在地上叫著。瑤瑞嘴裡喊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何貴妃趕緊揮了揮手:「還不抬下去看看有沒有事。」小銀子立刻將瑤瑞抱起,帶回了瑤瑞的房間。現在是冬天,御膳房怕湯汁涼了,便讓補身湯還是滾著的時候就送來了,雖然沒燙到臉,但是瑤瑞的頸部還是掉了一層皮。
李公公看過瑤瑞的傷勢后,到何貴妃的面前回話道:「已經看過了,只是頸部掉了一層皮,雖然無大礙,但是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完全恢復。」何貴妃理解的點點頭,斜眼看了一下玉瑩:「那去東山,就玉瑩隨行吧。」玉瑩嘴裡答應著,心裡顯然是恨透了瑤瑞,怕是現在何貴妃心裡,就是以為玉瑩怕瑤瑞受寵,才故意讓瑤瑞留在宮內的。
準備出發的這幾日,玉瑩沒少過來找瑤瑞的麻煩,在門口罵過幾次,也打翻過送來的飯菜,瑤瑞均不理會。大家都以為玉瑩在賊喊捉賊,畢竟哪個妙齡少女會拿上自己的相貌做賭注,玉瑩這次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瑤瑞看著手中秀好的粉色香包,淺淺微笑。
這一天也終於到了,何貴妃一早就離開了宮內。玉華宮中能叫得出名字的宮人,何貴妃幾乎都帶著身邊了。瑤瑞頸部纏著棉布,不顧玉華宮其他宮人目光,徑直的走出了玉華宮。
落櫻早就用銀子買通,跟別人調了班,此時正在玉華宮附近等著瑤瑞。瑤瑞與落櫻相視一笑,兩個小影便穿梭在通往明思閣的路上。兩個人牽著手,越接近明思閣兩個人就越害怕。這裡有一條陰森的石板路,殘破的紅牆總是傳出哀嚎聲,讓兩顆小心臟加快跳動的速度。
「瑤瑞。」落櫻輕聲喚著。瑤瑞咽了口口水,與落櫻牽著的那隻手加了些力道。
兩個人實在是怕的不行,慢慢的失去了信心。落櫻先開口說道:「瑤瑞要不我們回去吧,下次再找機會來。」瑤瑞雖然心有不甘,但是看著這裡詭異的氣氛,也不得不從。兩個人剛想轉過身原路返回,便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雙錦穿著一件破舊的青色布襖宮裝,臉色鐵青,右臉還有一個看不出模樣的印記。瑤瑞看見雙錦剛想出聲,就看見雙錦提起手中的木桶,沖著瑤瑞就揮了過來,這一下將兩個人全都打倒在地。
雙錦像是著了魔一樣,拿著木桶一下一下瘋狂的敲擊在落櫻和瑤瑞的身上:「打死你們兩個忘恩負義的東西。」雙錦的嘴中一直重複著這句話,落櫻還會喊幾句求饒的話,而瑤瑞就這樣干挺著受著,來的時候怎麼說來著,不論收到怎樣的待遇,都要像賢妃娘娘認錯,怎麼能因為這點打罵就退縮。
「你們兩個還不快滾。」雙錦打累了,氣喘吁吁地喊著。瑤瑞先扶好落櫻到一旁,然後跪在雙錦的面前:「雙錦姐姐,我是來求賢妃娘娘饒恕的,就算是死也讓我見一面賢妃娘娘。」雙錦自然不信瑤瑞所說的話:「饒恕,哈哈哈。這種話,我也會信嗎?你們就是想來害死娘娘的,滾。」雙錦看瑤瑞如何都不肯走,乾脆上前用腳踢著瑤瑞,瑤瑞被踢著向後打滾。
「雙錦,不要再打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雙秀從遠處跑來,拉扯著雙錦。瑤瑞趴在地上,一片雪花緩緩落下在瑤瑞的臉上暈開,漫天的大雪沒有絲毫的預兆,從天而降。
雙錦和雙秀在前面走,落櫻扶著瑤瑞在身後跟著。雙秀推開一扇破損不堪的門,瑤瑞放眼看去,賢妃穿著一身灰衣正跪坐在菩薩前,這些日子不見,賢妃消瘦的可憐,似乎連衣服都撐不起來了。
賢妃轉過身看著瑤瑞,眉眼中多了一份喜悅。
瑤瑞因為在地上滾了幾圈顯得很是狼狽,賢妃不解的看著雙秀:「怎麼回事,弄成了這個樣子?」雙秀的眼神飄向了雙錦,賢妃明白含義,嘆了口氣:「往日怎麼說的都忘了,快過來讓我看看,有沒有受傷。」
瑤瑞推開落櫻的攙扶,跪在地上膝行,每行一步便磕一個頭,直到到了賢妃身邊瑤瑞才哭出了聲。雙錦和雙秀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雙錦剛才對瑤瑞的怒氣也少了大半。「好孩子,不哭。這宮裡風雲聚變,哪個是你能決定的。」賢妃的語氣還是往常一樣親切溫柔,瑤瑞在賢妃的膝上哭了好一會,整個人都變得痛快舒爽了。
「我有些話想跟瑤瑞單獨說,現在外面大雪紛飛,很快這邊的路就不好走了,我讓雙錦雙秀先送你離開好嗎?」賢妃看著落櫻說道,落櫻點了點頭看向瑤瑞,雖然有些害怕但是還是一個人先行離開了。
三人離開后,屋內頓時變得空蕩蕩。瑤瑞細細看著屋內的狀況,雖然收拾的乾淨整潔,但是老舊的傢具,還有冒著黑煙的炭盆,就知道賢妃現在過得多麼的不易。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賢妃那雙水靈靈的杏核眼一彎,溫柔的神情如水一般溢了出來。瑤瑞有些驚訝,雙眼睜著老大。賢妃為瑤瑞撫了撫額頭上的灰塵;「我初見你就知道你長著一根擰勁,誰也搬不動的脾性。這宮中永遠不缺阿諛奉承的人,但是能做到隨心所欲從心而為,你讓我大開眼界。」
瑤瑞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誇獎,所以沒有回應賢妃的話,兩隻眼睛一副不解的望著賢妃。賢妃嘆了口氣:「本宮的事情,絕不是你一人可以為之,所以不必放在心上。」瑤瑞一邊點著頭,眼淚就順著眼角滑了下,打濕了棉裙。
賢妃突然與瑤瑞對著跪了下來,緊緊地拉住瑤瑞的手,將瑤瑞攔進懷裡,輕撫著瑤瑞的頭髮。瑤瑞有些不知所措,任由賢妃擺布。賢妃將一個被麻繩捆綁成棍條狀的信紙,慢悠悠的揣進瑤瑞的懷裡。
瑤瑞感受到賢妃急促的呼吸聲,賢妃的聲音帶著哀求:「活下去,在這後宮活下去。」瑤瑞忍住自己的驚訝,低聲問道:「娘娘?」賢妃下顎抵住瑤瑞的額頭,咬緊牙發出難聽的聲音:「答應我,等著翊君長大,等到一個合適的時間,將這封信交給他。」
翊君,十九皇子。瑤瑞顫抖著點著頭,瑤瑞感受到賢妃此時糾結的心情。賢妃剛鬆開瑤瑞,門外就傳來了相對女子來說較重的腳步聲,賢妃拽起瑤瑞,把佛龕下的木板拆下,把瑤瑞推了進去,合上木板前,瑤瑞看到了賢妃的微笑。
木板很密實,瑤瑞完全看不見外面,只能聽見有人破門而入的聲音。
賢妃淡定的敲著木魚,對於來人,不做任何反應。來人將伸手一揮,一條白綾落到了賢妃的胸前。
「這麼急,不能等我自己了斷嗎?」賢妃語氣淡淡的說道。
「奉命。」
瑤瑞清晰地聽見這兩個字,聲音低沉,完全分不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男是女。再然後過了好久,瑤瑞聽到賢妃痛苦的叫聲,瑤瑞捂住自己的胸口忍住哭聲,將頭埋進膝蓋。
咚的一聲,賢妃從半空中落到了地上,瑤瑞的心也跟著落到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