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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瞎貓碰上死耗子

  時值隆冬,寒風蕭瑟。??

  殷九堯和趙琅返回校練場的時候,雖然將士們都廝打得熱火朝天,有的甚至將盔甲脫下來赤膊上陣,但是「殷九堯」有病在身。


  有有眼力見兒的副將,見王爺始終縮在椅子里,鼻頭都凍得紅,立刻走上前道,「王爺,將軍,這邊兒還得一會才見分曉,不如我們進屋去等?」


  「的確還要等一會,王爺不如進屋去等。」清風擔心殷九堯身體,也附和道。


  容長安看了眼殷九堯,見她沒事兒,這才淡淡地應聲,「好。」


  容長安被眾人簇擁著進屋,殷九堯跟在他身側。


  副將吩咐士兵沏茶倒水,眾將領和攝政王許久未見,又知道這容長安是王爺心腹,沒外人,說起話來自然也就無所顧忌。談起最近騷動的南梁,不死心的北齊,也都是暢所欲言,盡興又暢快。


  只是在這個過程中,殷九堯注意到,容長安始終沒碰桌上的茶水。


  殷九堯他們直到傍晚天剛擦黑,才從軍營離開。


  回到王府,正趕上開飯。晚飯二人就在同生齋,相對而食。


  殷九堯今天特意吩咐過廚房,做些清淡的菜。即使這樣,容長安還是出去吐了一番。


  「長安,你有什麼想吃的么?酸的?甜的?」殷九堯乾巴巴地杵在一旁,一想到這原本該是她受的罪,現在卻讓他受了,她心中就有些愧疚。


  「我沒事。」容長安起身漱了口,唇角微勾,「一想到這番折騰,若不是我,就會是你來承受的時候,我就覺得幸好是我。」


  「長安……」殷九堯看著對面屬於自己的臉,縱然是她的臉,可神色卻是容長安特有的清冷溫潤。而原本因錦兒的話而複雜的心緒也暫時被她拋在腦後。


  最後,晚飯容長安勉強吃了幾口,就去休息了。


  殷九堯等到容長安睡熟,她摸摸懷裡的瓷瓶,親自出去了一趟。


  回來以後,她徑直就去了書房批奏摺。


  冷月每日都會直接將奏摺放到她書案上,次日再將批好的收走。不用她每日稟報,也不用她每日吩咐。


  這是二人之間多年的默契,幸好如此,才能讓頂著容長安皮囊的殷九堯到現在還沒被現。


  奏摺殷九堯一直批到半夜,回房躺下,還沒等睡熟,她感覺身旁的人坐了起來。


  她睜開眼,起身問容長安,「怎麼了?」


  容長安瞅了她一眼,沒說話。沒過多久,一陣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回應了她。


  殷九堯、容長安:「……」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後殷九堯掀被下床,「走,咱們出去找點吃的。正好我也餓了。」


  那一刻,容長安心中有多熨帖除了他自己,再不會有別人知道。


  人生的幸福或許不是功成名就,而是找到一個你餓的時候,剛好願意陪著你餓的人。


  只是,容長安仍舊拉住她,「這個時間怕是沒有店鋪開門了。你快進來睡覺。再過一會天亮了,我去廚房做點吃就行了。」


  「我帶你去的地方不用等天亮。走吧,保證你不會後悔。」殷九堯神采奕奕。


  於是二人就都下床換衣服。夜裡天涼,幸好衣櫃里有福伯早些天就備好的大氅。


  殷九堯和容長安一人一件披在身上,暖融融的。


  由於殷九堯要去的那地方離王府不遠,二人也就省得騎馬。步行了大約一刻鐘,殷九堯就停在了一戶普通的民居門前。


  容長安微微驚訝,「我們就在這裡吃?」


  「對,就這裡!你別看這裡不像個飯館,雖然他們家也確實不是飯館。但是他們家做的東西,可著整個京城你也找不出更好吃的了。」


  一邊說著,殷九堯一邊上前敲了敲門,又或者說是直接砸門。


  「來了來了,誰啊?」


  門栓落下,「咯吱」一聲門被從裡面打開,一個穿著簡譜的五旬老頭,似乎是出來的匆忙,腰帶扎得還有些亂。老頭原本面上還有些不耐,但一看見「殷九堯」,刻板的臉上立刻躲了幾道褶兒,「我說嘛,這大半夜的誰這麼瘋,原來是王爺啊。」


  「殷九堯」就笑笑不說話,老頭緊接著看向「容長安」,「呦,這位公子眼生啊。」


  「容長安」頷,「晚輩容長安。聽王爺說您家的羊湯做得最好。饞蟲作祟,就央著王爺帶我來了。」


  「哈哈,我就知道王爺是饞這一口了。也確實是好些日子沒來了,快請進請進。」


  老頭在前面領路,殷九堯輕車熟路地跟著,容長安全程不言語,默默地走在最後,打量著院子。


  這間小院看似不大,但房間一角卻有一條長廊,穿過長廊,就又進了一個院子,這間院子比他們進來時候的院子小一點,青磚地上散落著木頭,木屑,還有半成品棺材。


  「前面是棺材鋪。王叔家世代賣棺材。」殷九堯小聲在容長安耳畔解釋道。


  被殷九堯叫做「王叔」的老頭領著二人到了這件院子,就再不往前走了,他問「殷九堯」,「老規矩吧?」


  「嗯。」


  「好,那你們先在這兒等會兒,我去去就來。」


  老頭進了那間鋪子,容長安注意到,鋪子里有微微的火光,似乎有人在那裡。


  「嘖嘖——」殷九堯伸著手臂在這院子里轉了一圈,隨後一屁股坐在角落裡的躺椅上。


  她對著長安拍拍身旁的另一個躺椅,「過來坐。在這裡不用拘束。」


  「嗯。」


  容長安走過去坐下,院子里微涼,他將大氅蓋在身上,這才暖和一點。


  殷九堯見狀,笑道,「一會等王叔的羊湯上來,喝上兩碗就暖和啦。」


  過了沒多久,王叔就端著盆炭火到兩人跟前,他身後還跟著個歲數不大的青年男子,男子有些木訥,見到「殷九堯」,只說了一句「您來了」。


  然後他將一個陶瓷罈子坐在爐火上,便轉身回鋪子里去了。


  王叔坐在爐子旁邊,守著罈子。


  「我們這個時候來,沒打擾您吧?」殷九堯問了一聲。


  王叔見這「容長安」長得俊,說話又客氣,心裡也就自然多了幾分好感,他擺擺手,「沒打擾。人吶,歲數大了,覺也就少了。你們要不來,我也該起了。」


  這王叔雖然看著其貌不揚,但實則說話做事卻看得很透徹,三人聊了一會,罈子里的羊湯香味兒就逐漸地飄了出來,濃厚鮮美的香氣在小院里瀰漫開。


  殷九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真香。」


  「哈哈,老頭子的家傳手藝。現在歲數大了,也不怎麼做了。這些羊肉,就給老朋友們做做吃。」


  一邊說著,王叔一邊給殷九堯和容長安一人盛了一碗。


  青花白瓷的小碗里,底下盛了幾片肥瘦相間的羊肉,乳白色的羊肉湯表層,浮著點點青白蔥花。一看就讓人極其有食慾。


  王叔是有眼力見兒的人,他說,「行了,你們慢慢用。我回屋去收拾收拾。」


  說完就回了後院。


  小院子里只剩下容長安和殷九堯。


  殷九堯笑著看向容長安,「你嘗嘗看,我保證你不會想吐。」


  容長安點點頭,端著碗喝了口微燙的羊湯,又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羊肉。


  殷九堯問,「怎麼樣?」


  容長安眼睛一亮,「湯鮮而不膻,肉嫩而不綿,味道鮮美,用料考究。是好東西!」


  殷九堯得意地挑眉,「當然。這羊湯雖然看著普通,實則十分講究。就說這湯,王叔將羊骨髓也熬進了湯中,有大補元氣之功效。來,再給你添上點。」


  「確實是極好。不過這裡並非酒館,而你也一向並不怎麼講究吃食。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說來緣分。五年前,我機緣巧合救過王叔他們一家。王叔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無論如何也要報答我。但你看我,我也不缺什麼,沒什麼需要他們報答的。所以最後王叔就說要請我喝一輩子羊肉湯。原本我沒當回事兒,沒想到,竟然讓我瞎貓碰上死耗子。歪打正著了。」


  殷九堯笑著給兩人又添了一勺羊湯,香濃暖融的湯入喉,四肢百骸都跟著蘇醒一樣。


  靜謐的氛圍,這樣靠著搖椅慢慢聊著,好像可以就這樣到老似的。


  她笑著躺在椅子上,看著漆黑的夜,皎潔的月,「所以說啊,有些事情都是天意。就比如我和你。」


  椅子輕輕晃動,容長安偏頭看她,「不,不是天意,是我只有你。」


  殷九堯張張嘴,袖中的瓶子卻在硌著她的手腕,若說最初那一刻,她更多的是氣憤,現在則是冷靜之後的清醒。有些事,本不該隱瞞,尤其是對待你想跟他共度一生的人。


  殷九堯忽然放下湯碗,偏頭和容長安道,「我去一趟茅房。」


  說完她起身離開,沒有注意到,放在袖中的瓷瓶何時滾落下來,一直滾到了容長安的腳邊。


  人走遠,容長安那麼敏銳的人,自然不會看不到那隻瓷瓶。他將它撿起來。


  看著眼生,他從不曾從她身上見到過。他拔開瓶塞,輕輕嗅了嗅。無色無味,他倒出來幾滴,最終臉色微變。


  躲在暗處的殷九堯將一切納入眼底,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


  她攥緊了拳頭,過了片刻,她若無其事地走回來。


  瞥見小几上的瓷瓶,她佯裝驚訝拿起來,「我的瓶子怎麼會在這裡?」


  容長安沒說話。


  「這可是我今天下午從西城軍軍營那邊帶回來的水,那邊的水最是清甜好喝,比禁衛軍喝得可是好多了。你要不要嘗嘗?」殷九堯笑。


  隨即,她拔開瓷瓶的瓶塞,將裡面的水悉數倒進了自己那碗羊湯之中。


  容長安眉頭微蹙。


  「我跟你說,把西城的水倒進這羊湯里,味道會更別緻。」殷九堯一本正經地而胡說八道。


  「你嘗嘗?」殷九堯端起來,不等容長安說話,她又道,「算了,還是我自己喝吧。」


  說著,端起來就倒進口中。


  然,手剛舉起來,另一隻手就橫插過來,將那隻湯碗掃到了地上。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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