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一臉的生無可戀
容長安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商天心和暗香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這間鋪子。
「師父?」
殷九堯反應迅速,她飛快地轉過身去,還沒忘把穿女裝的容長安也一併轉過去。
二人背對著商天心,殷九堯支棱著耳朵聽著身後的動靜。
本來商天心就看不上她,要是再知道她把溫文爾雅的容長安給扮成現在這樣,即使容長安驚艷到天邊去,她回去也得挨抽。
身後,暗香挽著商天心嬌俏地道,「前輩,其實您不用給主子買首飾的,她平日里沒機會戴的。」而且主子也不喜歡首飾。
商天心蒼老的聲音淡淡地響起,語氣中少了份平日里對著殷九堯時的冷沉,「她總歸是長安的媳婦兒,老身既然是長安的師父,那見面禮是一定要的。我看這支簪子還順眼,即使她穿男兒裝也能戴得。」
「可是八百兩呢。雖然好看,但也太貴了。」
商天心買到了稱心的東西,一向嚴肅的臉上此時也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她拍拍暗香的手,「錢財乃身外之物,無須太計較。況且今天咱們逛了這麼多間首飾鋪子,我看吶也就只有這支簪最襯她。雖然你們主子蠢是蠢了點,粗是粗了點,但好歹相貌生得還不錯,襯得起這支簪。」
一旁偷聽的殷九堯聽著這話,嘴角一抽,她、蠢、嗎?!
「那前輩,我們就快點買完胭脂,然後回府把簪子送給主子吧。」暗香迫不及待道。
胭脂鋪的掌柜早就在一邊候了半天了,見原本說話的兩人目光終於落到店裡的胭脂上,他連忙迎上前,「兩位姑娘是要買什麼?咱們店的胭脂水粉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好品質。」
「要你們店裡最好的胭脂。」商天心言簡意賅。
然,她一說話把掌柜的嚇了一跳,剛才掌柜的站得遠,店裡又人多聲雜,他也沒聽清楚商天心說話,但是他沒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竟然有這麼蒼老厚重的聲音。
他眼睛一轉,很快將驚懼掩下,朗聲道,「好嘞,二位貴客裡邊請。」
然後,掌柜就領著兩人向容長安他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了。
殷九堯頓時瞪大了眼睛,她慌亂地懟容長安的腰,「怎麼辦?現在跑還來不來得及?」
容長安看著周圍連一扇窗戶都沒有,唯一的出路還就是身後掌柜領人來的方向,他遺憾地搖搖頭,「好像是沒有。」
緊接著他好奇地道,「不過扮女裝的明明是我,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殷九堯翻了個白眼,「我心虛不行嗎!」
身後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前輩,那個顏色好看,我們過去看看吧。」
暗香說著,就拉著商天心到了背對著殷九堯他們的櫃檯。
殷九堯眼睛一亮,她瞅準時機,拉住長安,「走!」
忽然,角落裡一人高的花架被經過的人不小心一撞,「嘩啦」一聲就朝著她的方向倒了過來。
「啊——小心。」
殷九堯眼疾手快地將花架撐住,重新支起來。
然,她這裡的動靜正好讓商天心聽到,她一抬頭,就與商天心的視線撞到了一起。殷九堯條件反射,撒腿就想跑。
只聽商天心一聲厲喝,「站住!」
突然,整間鋪子都安靜了。
殷九堯綳直了身體,眼睛看天。
感覺到身後的人遲遲沒走上來,於是……她露出一個微笑,轉頭迎上了商天心,「哦呵呵呵呵,這麼巧,前輩您也在來了啊。」
「我是鬼嗎?你見著我跑什麼?」商天心還不明真相,還道是她平日對她太嚴厲了,心中有些自責。
「主子。」暗香驚喜地叫了一聲,「主子,您來這裡幹什麼啊?就你一個人來的?」
殷九堯張嘴,剛要說是啊是啊我一個人來的,就被一旁的掌柜截了話頭。
掌柜勤快地拍馬屁,「不是啊,這位公子是帶著他夫人一起來的。這位公子對他的夫人真得是體貼得很。他們兩夫妻感情真是羨煞旁人啊。」
殷九堯閉上了眼睛,死就死吧。
果不其然,商天心語調微揚,「夫人?」
隨即她抬眼在屋裡掃了一圈,目光就定在了自始至終背對著幾人的容長安身上。
「長安!」商天心一擊命中。
殷九堯一臉的生無可戀。
容長安緩緩地轉過身,從容淡定地走過來,和商天心問安,「師父。」
沉穩老練如商天心,殷九堯就看見她在看到容長安臉的那一剎那,眼角的肌肉抽了又抽,抽了又抽。
「……」
……
王府,葯廬。
「跪下!」商天心猛地一拍桌子,高聲斷喝。
殷九堯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商天心臉又是一沉,「誰讓你跪了?!起來!」
「哈?」
「容長安!」
話落,身旁已經換回了男兒裝的容長安,緩緩地跪在了地上。
殷九堯嘴角一抽,真是有福不會享。算了,那就陪她家容長安一起跪著吧。
耳畔緊接著就響起商天心憤怒的聲音,「你知不知錯?」
「……」
見容長安沉默,商天心氣得胸膛不停地起伏,「哈!大庭廣眾之下塗脂抹粉,男扮女裝,成何體統!容長安啊容長安,你自己說說你還要不要臉?」
「師父息怒。」容長安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前輩,今天這事兒都怪我,不關長安的事。」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身今天算是長了見識了。」商天心黑著臉,瞪了一眼殷九堯。
「若不是我和新柔情同姐妹,我才懶得管你們。當初你娘親就說過,她希望你能給她找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勤儉持家的兒媳婦。你再看看你找的這個……」商天心一邊說著,目光就落到了殷九堯身上,一看見她那副英氣逼人的模樣,莫地一窒,「算了,我不說你了。」
殷九堯吐吐舌頭,身旁的容長安卻在這時淡淡地開口,「師父,娘親和師父說的女子很好,但或許並不適合長安。在我眼裡,阿九哪裡都好。」
「啪!」白瓷茶盞被商天心狠狠地擲在地上,茶杯碎裂,濺起的碎瓷片正好崩到殷九堯的手背上,將她的手劃出了一道口子。
殷九堯不著痕迹地將手縮進袖子里,生怕讓長安看見,再惹事端。
「混賬!敢頂撞為師了?今天的事,你要是想不明白你錯在哪裡,你就在這給為師跪著!還有你,願意陪著你就跪!」商天心終於氣得甩袖走人了。
殷九堯心虛地看向容長安,怎麼辦,她好像闖禍了。
「長安,你師父好像特別特別生氣。」
「沒事,一會兒她氣就消了。」其實容長安知道,商天心是生氣他竟然為了殷九堯而失去原則。
殷九堯倒是沒想這些,她只是想起商天心剛才說的關於蘇新柔心目中的理想兒媳的話。
「喂,容長安,你后不後悔曾經將我撿回家?」
「不後悔。」容長安語調平時,沒有乾脆得斬釘截鐵,也沒有費心思考多久。
「我也是。」殷九堯靠在容長安的肩上。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時辰,容長安就脊背挺直地跪在地上,殷九堯就……靠在他肩頭睡得直打呼。
容長安不由得失笑,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但是緊接著,他就伸出右手,虛護在她臉頰上,防止她重心不穩摔倒。
商天心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俊美無儔的容長安,神情專註地看著靠在他肩膀的殷九堯,眉眼間俱是溫柔。
而殷九堯則睡得和死豬一樣堯,精緻的臉蛋陰柔又英俊,看著溫和又無害,就像個幼稚的小姑娘。
商天心看入了神,還是容長安發現她來了,和她點頭示意,「師父。」
「咳咳……要睡覺回去睡,在這睡成什麼樣子?你趕緊抱她回去。」商天心皺著眉頭,卻壓低了聲音道。
容長安了解商天心,知道她現在是氣消了,便一手扶著殷九堯,一手扶著椅子,小心翼翼地站起來。
「那徒兒就先帶阿九回去休息了。師父也早點休息吧。」容長安輕聲道。
「嗯。」商天心揮了揮手。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又說了一聲,「等等。」
容長安就見她從袖中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把這個拿給那丫頭。」
容長安微微一笑,「是。」
……
容長安抱著熟睡的殷九堯回到屋裡,剛放到床上,她就醒過了。
她迷糊地揉著眼睛,只是一伸手,手背就傳來鑽心的疼痛。
「嘶——」她痛呼。
「怎麼受傷了?」容長安蹙著眉將她的手抬起來,手背上的鮮血已經凝固。
「不小心磕得。沒事兒。」殷九堯笑著欲把手抽回來,卻被容長安握住。看著傷口的痕迹,聯想起剛才那碎茶杯,他已經知道答案。
「阿九,對不起。」
「沒事的,我……」殷九堯無所謂地笑笑,剛要安慰他,他的唇已經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溫熱濕潤的唇吮吸著她的傷口。
「這樣會不會好一點?」他柔聲問。
「……」殷九堯的心顫了顫。
容長安將她傷口的腥甜全部吞進腹中,漸漸地,腥甜的血液讓他的五臟六腑都熱了起來。他的腦袋裡忽然閃過白天的畫面。
他猛地看向殷九堯,原本溫和的神色有些僵硬,「阿九,我們今天中午……是不是吃了兩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