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好了傷疤忘了疼
殷九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她睜開眼的時候偌大的屋子裡只有她一人。
她晃了晃有些頭疼的腦袋,昨夜的事情幾乎都想不起來。她心下不解,昨天應該沒喝醉啊,這怎麼還有宿醉的癥狀呢。
殷九堯身邊沒有丫鬟,一個是因為太過接近之人定會發現她身上的秘密,另一個則是因為她這麼多年早已習慣了沒人伺候。
她慢慢悠悠地溜達出去,想要透透氣想想昨天晚上到底都發生了什麼。然而剛走出同生齋,遠處的兩道身影就落入了她的眼中。
殷九堯眯起眼,這小姑娘不是暗香院子里的月貌嗎?而男子是……嗯?容長安?
只見月貌一身淡黃色襦裙,杏眸柔情似水地望著容長安,她說了什麼,然後將手中的荷包捧給容長安。
容長安淡笑著說了什麼,月貌立刻看向容長安腰間那個荷包,她的臉上閃過一絲嫌棄。殷九堯也看過去,發現他戴得正是她繡的那個。
隨即就見月貌將自己的荷包塞進容長安的懷裡,神情堅持倔強。
容長安拿著荷包,無奈地笑。
殷九堯見狀立刻就不高興了,她冷哼一聲,負手走了過去。
「小月月。」她沉聲叫住月貌。
「王爺萬福。」沒想到會在這個當口見到殷九堯,月貌忽然有些緊張,畢竟王爺是不喜容長安的,萬一看到她和他在這裡舉止親密,也不知會不會對她生出不滿。
「這是你繡的?」殷九堯抬起下巴指了指容長安懷裡的荷包,問月貌。
「是奴婢繡的。」月貌有些羞怯,有些不安。而一旁的長安眼裡倒是凝起一抹笑意。
「嘖!沒良心,本王將你救回來這麼多年,你都沒說給本王做半個荷包,容長安剛來兩天你就給他做了個如此精緻的!莫非是你覺得本王長得不如他英俊?」
月貌被問得吃了一驚,她的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怪不得長安從進府就不得王爺賞識。原來是因為,王爺嫉妒他的容貌!
月貌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頓時連剛才被容長安拒絕的失落都消散了很多。
見殷九堯還在等著她回話,她連忙道,「奴婢回去就給王爺也做一個來。奴婢只是以為王爺平時不佩戴荷包的。」
的確,殷九堯不喜歡繁複的東西,她的身上從來不掛任何配飾。
「嗯,做一個!本王要比這個還大還好看的!」
「是。」
殷九堯滿意地點點頭,「行了,回去做荷包吧。不用太趕時間,仔細傷了眼睛。」
長安:「……」
月貌小跑著走了,花園裡只剩下容長安和殷九堯兩個人。
殷九堯這才沉下臉來,完全沒有了剛才對著月貌時的溫聲細語。
「你怎麼會在這裡?」殷九堯面容威嚴,儼然一副攝政王的模樣。
「阿九,身子可還難受?」
「誰是阿九,本王是攝政王殷九堯!你這廝是不是不想在王府混了?」殷九堯瞪眼。
容長安倒是瞭然一笑,他就知道,殷九堯屬於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她最會服軟,但你要等她硬氣起來,她肯定翻臉不認賬。
所以昨晚他才會給她下了些他親自配製的百日醉。只是這百日醉葯勁兒極大,即使是酒量極好的人喝上一兩杯,也必然會醉話連篇。沒想到殷九堯的內力過於深厚,昨晚竟然喝了十倍藥效才發作。
「王爺,敢問您的身子可好些了?」容長安也不惱,語氣和緩地問道。
殷九堯一副大爺樣兒「嗯」了一聲,「還行吧。你別給我轉移話題!本王問你怎麼會在這兒!不是說了讓你老實在廚房裡待著嗎?」
「王爺先去膳廳用膳。再喝了葯,然後草民就告訴王爺。」
「……」容長安的嘴有多嚴殷九堯是略知一二的。但他也是個講信用的人。當然那只是以前臉皮很薄的容長安,至於現在這個……殷九堯就不敢保證了。
用了早膳,等殷九堯擦擦嘴表示她吃完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四大護衛除了影,竟然悉數都在。
「咦,你們今天都不忙嗎?」殷九堯狐疑道。
三人都笑笑,然後齊齊看向容長安。
緊接著殷九堯就見容長安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工工整整地平放在了她的面前。
「多謝王爺提拔,長安定然不負眾望。」長安恭敬地躬身行禮。
「……」殷九堯被長安的言行搞得雲里霧裡的,她疑問地拿起桌上的紙,只見紙上一片狂草,她辨認了半天才認出來上面寫的是:「責令容長安隨侍身側。」
更嚇人的是這紙上不但有她親手所寫的名字,還有她的印信。這絕非偽造。
她眼睛瞬間瞪得極大,她什麼時候寫過這東西?
「這、這是我寫的?」她驚詫地舉起這張紙。
容長安不語,只用一種「是你是你就是你」的眼神「慈祥」地看向她。
「……」殷九堯忽然頭疼,「我為什麼不記得我寫過這東西?」
「您昨晚喝醉了。然後一直說為什麼草民、草民不是女子……」容長安立刻面露難色,遲疑道,「您說您不止一次想過,若草民是女子,您就可以……」
殷九堯別開耳朵,不忍再聽下去。
她確實是在心裡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若不是她親口說出來,容長安定然是想不到的。
「所以這真是我寫的。」殷九堯慢慢消化這個事實。
隨後,她立刻看向周圍。
容長安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連忙笑道,「王爺放心,有三位大人今後監督草民,草民定然會盡心竭力地伺候王爺。」
殷九堯磨牙,這容長安果然是將她了解地透透的,知道她想不認賬,立刻找來一眾下屬作證。
還說什麼監督他,明明就是為了監督她!
「主子,容公子會醫術,有他在您身邊跟著,暗香也就可以放心地出去懸壺濟世了。」暗香立刻喜滋滋地道,「主子您不是時常教導我醫者父母心,讓我用這一身醫術多去造福百姓嘛。你看如果有了容公子在您身邊,暗香就能造福很多百姓啦。」
「主子,容公子他有治世之才。此次錯失狀元實在遺憾。但若能讓他跟在您的身邊,為我大雲造福。這也實在是百姓的一大幸事啊。百姓也會因主子選賢用能而對主子歌功頌德的。」清風又給殷九堯扣了一頂大帽子。
「主子,容公子賞心悅目,放在身邊可愉悅心情。」冷月言簡意賅。
三大護衛都說完,忽然殷九堯身後飄下來一抹黑影。
「主子,容公子還可以幫您擋桃花。」影實話實說。
長安、三大護衛:「……」
殷九堯一陣抓耳撓腮,然而路都讓容長安堵死了,自己親筆寫的信在桌上擺著,一眾下屬在面前站著。她心中又想起昨日那些刺客,若非她來得及時,長安定然會受傷。
想到這層,殷九堯一拍桌子,「好吧,那就這麼定吧。」
隨著她話音落地,只見她剛才拍過的桌子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眾人:「……」
……
今日晌午皇宮中有瓊林宴舉辦。瓊林宴乃是殿試后朝廷為新科進士們舉行的宴會。主要是為新科進士慶賀。
殷九堯作為攝政王自然是要去的,用完了早膳時辰已經不早,她回房換了攝政王袞服出來,正在猶豫今天要帶不帶容長安去,就見容長安已經一身清華,冷冷簌簌地站在門口牽著小寒和黑雪等她了。
殷九堯:「……」
殷九堯帶著容長安到皇宮的時候,時辰還早。她也不在意,徑自就坐在了主位上。然後一邊喝醒酒茶一邊等著人慢慢到齊。
今日宴請的除了文武進士,還有一眾主考官以及上一屆的進士。
第一個到來的是那日和殷九堯比過武的漢子,名叫雷虎。
殷九堯已經將他分到了清風麾下。此時他走過來向殷九堯道謝,「王爺,承蒙大恩,其實您不知道,我一直都是您的目標,哦,不不不,您一直都是我的目標,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你能趕超我,打敗我,不對不對,哎呀,末將嘴笨,最不會說話。王爺您能明白末將的意思吧?」
殷九堯笑呵呵地看著雷虎,「以後好好乾。本王就贈你一句話,無論何時,莫忘初心。」
「末將定當銘記於心!」雷虎「砰砰」叩頭。
第二個到的,是咱們的武狀元,寧寒生。寧寒生雖然是一副清秀文弱的模樣,但身量極高。他冷冷地朝著殷九堯躬身行禮,殷九堯點了點頭。對待寧寒生,她沒有剛才的熱絡,反而多了一絲忖度。
三位文考進士是一同前來的,看得出來他們的關係不錯。殷九堯不著痕迹地觀察三人,見阮灝和李允之站在白明軒的兩側,直接交流並不是很多。
隨後,太子還有一眾人陸陸續續到場。
待到陸公公一聲「吉時已到,瓊林開宴。」
在場眾人全部起身,向殷九堯行禮,「微臣(末將)恭請王爺金安!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卿平身。」殷九堯沉聲道。
始終坐在她身旁的容長安,跟著眾人一同行禮,看著萬人之上的殷九堯,他平和的目光中飛快地閃過一絲茫然。每當這個時候,他都覺得距離她,好遠好遠……
「今日慶賀我大雲又得數名良才猛將,眾卿家盡可開懷暢飲,不必拘禮束縛。」殷九堯說了幾句場面話,便下令開宴。
酒過三巡,眾人慢慢地熱絡起來。
看著始終關係疏離的榜眼李允之,以及探花阮灝。殷九堯幽幽地勾起了唇角。
她抬手招來陸公公,在他的耳畔吩咐了幾句話,陸公公恭聲應著走了下去。
殷九堯這才微微偏頭,對一旁的容長安幽幽笑道,「欠你的狀元,本王今兒個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