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會打的人不一定會教
易大師的道場確實很大，就如他所言，想必當年也是闊過的。然而現如今，這偌大的道場空空蕩蕩，庭院的角落裡長著雜草，許多房間也都是空著的，滿布灰塵。
「這麼大的道場，我一個人基本是打掃不過來的。」易一路上對小黑解釋道，「所以很多房間就一直那麼空著，除了書房、卧室和廚房，其他地方我也懶得去看。」
「欸？」小黑忽然靈光一閃，「既然祖上闊過，那這裡會不會埋著什麼好寶貝？」
「什麼寶貝？」這次輪到易鄙視小黑了，「你以為這個點子只有你想到過？但是事實證明，祖師爺傳下來的，就只有這個道場，和那副盔甲。」
「所以說，其實你也偷偷在這裡到處找過咯？」
「咳哼！」易咳了一聲，停下腳步，不理會小黑的調笑，「到了。」
他指著面前的門說：「這裡是書房，隔壁就是我的卧室。盔甲就在我的卧室里，書房裡則是歷代祖師收集的典籍和他們的手記。」
說著他就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小黑跟在易後頭，有些興奮地探頭打量房間，但是很快就大失所望。
小黑本以為易描述得無比高大上的無極之道總該有很多收藏，沒想到書房其實並不大，簡單地擺著一張矮桌，一個蒲團。靠牆是兩座並列的書架，正好佔住了一整面牆，上面堆滿了各式捲軸和書本。除此之外，連一件多餘的裝飾都沒有。
看來無極之道歷代傳人都不怎麼富裕，弄不好這房間里的書還是他們用盡畢生積蓄攢下來的。小黑惡意滿滿地腹誹。
易走到書架邊，小心翼翼地從其中抽出了一卷捲軸，捧到矮桌上，正襟危坐，才輕輕地打開。
小黑湊上去，發現滿紙塗畫著奇怪的符號與文字。他問道：「這是啥？」
「這是祖師爺留下的無極之道總綱。」易回答道，「我每天都要誦念千遍，來體悟無極之道的真意。」
「考念經修鍊？靠不靠譜啊？」小黑大感無趣，「不去外面鍛煉了？」
「動功是修行，靜功也要修行。」易認真地回答，「無極之道不只是簡單的修鍊體魄，更重要的是修鍊心境。」
「可是這真的好無聊啊。」小黑趴在地上打著滾，「這滿紙的鬼畫符我也看不懂，你要教我什麼？從識字開始教嗎？」
鬼畫符？易眉毛一挑，不過並沒有呵斥小黑。他認真地想了想，道：「也對，忘了你不識字。不過沒有關係，以你的心性，讓你看恐怕也看不進去。來，我來念一遍給你聽，你看能領悟到多少。」
小黑還沒來得及抗議，易已經自顧自地念了起來。
好吧，念就念吧，估計我也聽不懂。小黑趴在地上，無聊地甩著尾巴。
一開始他確實是想認真聽聽無極之道到底有什麼高大上的，但是易念得無波無瀾平平淡淡，簡直就和催眠曲一樣，小黑很快就開始走神，眼皮子也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抬起頭，看易念經念得入神，於是索性閉上眼，呼呼大睡了起來。
易倒是毫無察覺，一路通暢地念完了，略感滿足地轉過頭，想問問小黑有沒有領悟到什麼，結果卻發現這狗趴在地上，呼吸均勻，睡得香甜。
易大師鼻子都差點沒氣歪：我好心好意把本門秘法拿出來，結果你這小兔崽子居然毫不在意！他感覺自己的感情受到了傷害，忍不住想要好好揍這狗一頓，但是猶豫了半天，還是沒能下去手。
自己當年學藝，師傅就是先讓他抄寫總綱，一直抄到對總綱倒背如流，才開始教他總綱里的東西是什麼意思。但是如今面對的是一隻小狗啊……這狗雖然得到奇遇，萌生了心智，但是又不識字，看樣子悟性也不怎麼上佳，這樣子要怎麼教？
他嘆了一口氣，苦惱地揉了揉腦袋。自己破格把總綱拿給一個尚未拜師的外人看，其實已經違反了祖訓。雖然嚴格說來小黑並不是人，但是總不能逼著一隻狗來抄書吧？
總感覺，這兩天嘆氣的次數，比過去一年還要多呢。
算了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易放棄了思考，繼續誦念起了總綱。反正自己也不知道教師究竟要怎麼教學生，乾脆回頭去請教一下村子里的長老好了。
他這麼想著，心神逐漸沉浸到了經書里。
此時的小黑自然不知道易大師正在為了他的教育事業苦惱不已，他正做著一隻狗的小小的美夢：自己正飄在空中，周圍漂浮著的是一個一個香噴噴的肉骨頭。
他盯著最近的一塊骨頭，口水都忍不住流了下來，用著狗刨式拚命划動著，伸長脖子要去夠到那塊骨頭，但是就是差那麼一點點，小黑甚至都能聞到肉骨頭的香味了。
但是忽然之間，肉骨頭不見了，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小黑頓時淚流滿面：「汪！我的骨頭！有沒有搞錯啊，差一點就能吃到了啊！」
還沒細想，小黑就感覺身體一沉，一股力道吸引著他往下墜去。本能的，小黑覺得下面那片黑暗之後不會藏著什麼好東西，肉骨頭也肯定不在那裡，於是努力划動著小短腿，想要抗拒那股吸引力。但是並沒有什麼用，他反而覺得自己的四肢越來越沉，越來越難動。
一陣陣的囈語聲傳到了小黑的耳朵里，但是當他支起耳朵去聽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聽不清具體在說些什麼。
他迷惑地四處打量，入眼的只有抹不開的黑暗，但是他又覺得正有人躲在暗處盯著他看。這種感覺簡直讓狗毛骨悚然，小黑能感覺到自己尾巴上的毛應該都已經炸開了。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大，但是依然聽不清楚。小黑總覺得再往下墜一些，說不定就能聽清了，但是本能告訴他下去並不是個好點子。不過小黑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連划動四肢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就會這麼掉下去的時候，忽然一道輕柔的力道包裹住了他，並開始帶著他往上飛去。
身後的黑暗似乎很憤怒自己的獵物逃走，小黑耳朵里的聲音猛然大了起來，這次他終於能聽清了：「你抗拒不了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