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旦夕
昨日半夜裡,下了一場小雨。
瑾瑜睡著的時候總是感覺到不安,翻來覆去,使得守夜的桃枝過來看了好幾回。
第二早晨醒來,昨夜小雨洗滌了萬物,使得到處生機盎然了起來,抱著靈均往那不大的院子里走著。
指著被風吹過的花,還在爬動的蟲子,跟他講著話。
昨夜她的心便撞撞的難受,她怕有什麼事發生,一大早便讓人抱了靈均來,孩子對於母親的親近,格外的歡喜。
一直露出軟軟的笑,可就算是這樣,瑾瑜提起的心仍舊沒有放下。
遠處的秋水走來,招了候在她身邊的松蘿耳語了幾句。
瑾瑜看到她瞬間臉色大變,對著她這個地方看了一眼,猶豫了半響,便將人帶了過來。
看著走近的兩人,瑾瑜突然提起的心安生了不少,那強烈的預感,恐怕此時便是來了。
示意身後站著的桃枝將人抱了下去,秋水這才走上前朝著她行禮。
她向來是個十分爽朗乾脆的女子,對於某一些事情,說起來,會比其他人說的更中肯一些,但就算是再大的事也不見她為難過。
此時松蘿見她一時說不出話,便朝著不遠處的束腰石凳走去。
剛一坐下來,秋水便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小心翼翼的說道:
「小姐,老爺去了!」
瑾瑜端坐在石凳上,雙手交疊放在小腹前,神情十分的平靜,對於秋水的話,也只是一時想不起她口中的老爺是誰,而只是鄒了眉。
秋水見瑾瑜不說話,一時覺得初春的天氣十分的額悶熱,猶豫了半響,咬著牙說道:「是被安平公主當眾刺殺的!」
說完,秋水看了瑾瑜一眼,便低下頭不說話了。
「那我也應該要回去了吧?」瑾瑜終於嘆了口氣,這才開口說話了。
可是她卻沒有質問秋水程三爺死的原因,而是像是談論起中午該吃的飯菜一般,十分的平淡。
似乎對於程三爺被害而死,沒有過多的情緒,只是因為他的死,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她這個女兒或許會因為父親的死,而和女婿一起從「并州」回來,給他奔喪。
秋水和松蘿鬆了口氣,像是被她所感染一般鎮定了下來,見瑾瑜提起正事,不由的肅然了起來。
松蘿輕輕的用帕子沾了沾剛剛因為緊張而流下的汗水,這才說道:
「怕是要了,或許再過半月你就該回程府了!」也或許並不需要用這麼久。
她「回去」的時候,大概喪事已經過半了吧!
瑾瑜聽了她的話,認同的點了點頭,淡笑了一聲:「那我們也該收拾東西了。」
她像是迫不及待一般,但是卻並未在她的臉上看出急切。
瑾瑜見眾人一時對她的話沒有回應,一時收斂了笑意,黑沉沉的睦子直視著盛京的方向說道:
「來時我曾不多與他相見,這樣也好,他走的時候,我正好也看不到!」
這樣的話,旁邊的人該如何接嘴?
只是瑾瑜卻像是並不需要她們回答一般,只是稍稍的感嘆了一下,便輕笑著進了屋子。
她自異世而來,見過父親的面十指可數,要不是他還喜愛著趙氏,恐怕,她這個女兒連記也不會記起吧?
只是他的喜歡讓瑾瑜十分的鄙夷,他口口聲聲說愛趙氏,可是卻要趙氏為他納妾,他愛趙氏,卻不喜她生的子女。
就算是納蘭擎和靈均也不太親近,但是納蘭擎對靈均的教導卻從未放鬆過,可是程三爺卻不是,他每日里,幾乎讓瑾瑜都要以為他有多忙在外面。
連當時他成親的時候都沒有出現,這自是讓許多人議論不已的。
瑾瑜自是知道安平公主李氏的,當初瑾瑜第一次醒來時,她便藉機挑釁與她,後來納蘭擎半夜又帶自己去看過,他與程三爺那不明白的關係。
所以瑾瑜聽到她們說起程三爺的過世,對於她來說,是真的沒有什麼波動的。
她在程家待了八年,與他算的上是十分的陌生的。
或許,她在程家,便除了老夫人就沒有一個熟的。
「母親如何了?」瑾瑜問了一聲,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她該是知道了的,又如何能好?」
瑾瑜的聲音透著自嘲的冷意,像是剛剛破冰時候的天氣,明明帶著希望,卻夾雜著說不清的寒意。
她說的話,讓松蘿和秋水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
她們很早就被送到她的身邊,自是知道她與父母不親的。
瑾瑜中午的用的飯比較少,晚上的時候,瑾瑜便讓桃枝給靈均找了幾件素色的衣服穿著,至於娉樂,她本就只是借住在此,由她照顧而已,並不需要如此。
好在出門的時候,那人雖然走的急,但是松蘿她們幾個愣是以取東西為由拖延時間,當時她們都還不知此事已經在納蘭擎的算計之內,所以幾人便想盡了辦法收拾東西,同時又在屋子裡留下了暗號。
此時想來,當初錯打錯著,倒是讓她們現在也不至於忙碌,而到時回程家的時候,也不至於毫無準備的回去。
晚上的時候,納蘭擎趕了回來,瑾瑜見他臉上的疲憊之色,便知道他怕是飯也沒吃。
便讓下面的人去準備了,納蘭擎有心想要安慰瑾瑜,可是此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兩人相互對視一會兒,不由的相視笑出了聲。
納蘭擎的父王母妃也過世了,但是他卻不能悲傷,而瑾瑜的父親去世了,她卻無法悲傷,兩人恰有異曲同功之處。
夜裡,納蘭擎看著瑾瑜如此冷清的面容,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她真相,雖然他不想讓瑾瑜難過。
但他更不想讓她從別人的嘴裡聽到真正的結果,到時如果不是他在她的身邊,她恐怕連難過都無法表露出來了。
這一刻,納蘭擎少有的猶豫,面對瑾瑜的事情,都讓他往往十分的謹慎,兩人已經幾日不見了,此時才知道所謂的小別勝新婚的話來。
彼此都對對方有了眷戀,連呼吸都恨不得再加重些,只為了擠壓出肺里,彼此不在時的寂寞。
兩人此時都像是孤獨的小獸,害怕極了,所以兩人緊緊的抱著,相互取暖。
時至今日,兩人走過了很多,彼此也都明白對方的脾氣,納蘭擎現在能信的,也就只有瑾瑜一個。
那是他願意掏出命來對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