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識人
老太太眼中露出挪移之色,
伸出手指戳著瑾瑜剛剪了一小截劉海的額頭上,吃頭的囈語了一聲,惹得旁邊的松蘿都忍不住笑彎了腰。
外間柳嬤嬤走了進來,老太太也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瑾瑜卻看得出她眼中明顯的悲傷和擔憂的神色,心底由的咯噔了一下。
柳嬤嬤愣愣的站在老太太的面前,看她笑著,說著什麼,都好像太過蒼白,她吞兩人吞口水,咚的一聲,跪倒在了地上,眼睛里泛著恐怖的血絲,嘴巴大大的張著,愣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剛剛還笑著的丫鬟們此時卻是收起了神色,紛紛低下了頭,卻唯獨老太太像是沒看到一般,繼續拿著白色的棚子上針線,湊到瑾瑜的眼前柔聲的說著:
「你看這裡只能走平針,像這裡先只能用柳針滾邊才行……」
老太太拿著綉棚的手有些發抖了起來,柳嬤嬤雖然沒有看到,但是依著伺候老太太這麼些年,想必怕是已經知道了。
可是此刻見她強作鎮定,臉上還帶著渾然不覺的淺笑,自是不忍,柳嬤嬤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打斷了老太太的話:
「小姐~」
柳嬤嬤已經激動的喚著老太太以前在閨中的稱呼了,抬起頭的時候,臉上的口水和眼淚早已經混成了團,此時眾人見此,更是連呼吸都收了起來。
老太太只在柳嬤嬤出聲的時候愣了一下,接著便不等柳嬤嬤說完,便將手中的綉棚甩在了柳嬤嬤的臉上,那圓圓的綉棚在柳嬤嬤臉上留下了一個印子后便在地上轉著圈。
「你個刁奴,刁奴,你給我滾,滾!」
老太太說的聲嘶力竭,說到最後已經不知道誰是誰了,只是伸著一根手指到處指著,連瑾瑜的臉上也因為想要扶老太太而被划拉紅了。
瑾瑜忍了心中驚懼,朝著還跪在地上的柳嬤嬤不停的打著眼神,柳嬤嬤會意,忙將老太太摁住,頓時,松鶴院便亂成了一團。
老太太這幾年的身子骨一直康健,這麼一鬧卻還是依舊清醒著。
「小姐,老爺想見你最後一面!」
此時柳嬤嬤哽咽著聲音,這才將剛剛外間傳話的說了出來。
屋子裡眾人更是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老太太卻反而顯得十分的平靜,聽了柳嬤嬤的話,只冷笑了一聲,眼神散漫的說道:「哼,那死老頭子終於要死了,見什麼見!我誰也不見!」
外間突然傳來了轟鳴聲,突然一道閃電劃破了天際,外間傳來丫鬟奔走吶喊的聲音,那在雨中斷斷續續傳來的,是老太爺離世的消息,瑾瑜偷偷的看了一眼呆坐著的老太太。
見她只是聽到那話冷冷的笑了兩下,搖晃了身體,拒絕了柳嬤嬤的攙扶,挺直了背的朝著卧室走去。
瑾瑜見狀終究有些不放心,努力的眨了兩下眼睛,終究裝不出悲泣流淚的樣子來,便沉著一張臉快步的跟上了老太太的腳步,在經過門檻的時候,瑾瑜攙扶住了老太太。
身後的柳嬤嬤伸著脖子見老太太沒有推開她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卧室的門被關上。
屋子裡黑壓壓的,伸手不見五指,老太太將頭埋在瑾瑜的懷裡哭的像個小孩兒一般!
在屋外等著的松蘿,因為有武功,聽力較為常人更為敏銳一些,聽到屋子裡傳來的哭聲,臉上便不免有些擔憂。
此時世子離京辦事,現在出這樣的事兒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回頭看了一眼緊閉著的門,在小小的偏房裡找到了一臉冷漠看雨的秋水,環顧四周見沒人這才鬆了口氣!
「世子可有消息傳來?」
說這話的時候,松蘿的眼底不禁染上了幾分擔憂。
原本望著窗外的秋水聽了松蘿的話,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便冷笑著回答道:「你想聽,還是小姐想聽?」
秋水的語氣讓松蘿覺得有些不舒服,忍了心底的煩躁,裝做沒聽懂秋水話里的意思繼續說道:「現在老太爺出事,說不定是上面的人動的手腳,我只不過是怕小姐一個人難過,想要說些世子的消息罷了。」
秋水回頭看了一眼松蘿,冷笑了一聲:
「哼,你放心,小姐可沒有你那麼多心思!」說著,便從松蘿的身邊擠了過去,松蘿一個踉蹌,憤恨的咬牙瞪著秋水。
兩人的脾氣自小就有些不合,秋水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不若松蘿,什麼都想的多,想的細,也更加的謹慎一些。
因為自小在納蘭擎身邊長大,多少會有一些依賴,卻從來沒有過那種想法,而且自小世子培養她們就明說了,七小姐有多麼的重要,所以她自是肯定不會去想那種事情。
只是有時候想著小姐似乎對世子沒有多大的想法,松蘿便有些著急,這才經常問在府里來去自如的秋水,關於一些世子的問題,好能經常在小姐面前提起。
卻不想被秋水誤以為她暗戀世子,解釋也是越抹越黑,所以,松蘿只感覺自己心底一股濃濃的無力感。
對著剛剛秋水離開的方向,有些無可奈何的跺了跺腳。
屋外的雷雨一朵一朵的砸在地上,發出了十分沉悶的聲音來,天漸漸的暗了下來,小孩子晚上都被勒令在屋子裡,怕衝撞了鬼神。
這一夜終究是不眠之夜,京城泰半的府邸都在這風雨欲摧的暗夜裡接到了程家的報喪。
瑾瑜陪了老太太到很晚,直到她入睡,瑾瑜才由著松蘿扶著回了她住的聽雨軒。
屋子裡的下人早在她回來前,便用燃了香和爐子,脫下有些潮濕的大氅,便有丫鬟送來了熱水,瑾瑜不太喜歡那麼多人服侍著洗漱。
洗了澡出來,燈光下,秋水已經不知在哪裡站了多久,瑾瑜只看了一眼,便任由松蘿拿著帕子將她的頭髮擦乾。
今日累了一天,躺著便有些犯困,故對秋水她們這麼不知趣便有些煩躁,雖然她不愛說話,可是,有事的時候卻也不能不說吧!
在心底埋怨了一番,還是有些不情願的朝著秋水開口道:「說說吧!」
剛洗完澡的瑾瑜顯得有些慵懶,長發披肩,自由的垂落著,這樣的瑾瑜和白日的相比總是少了一分疏離。
秋水有些大膽的朝著瑾瑜走向榻邊的背影看,她不知道瑾瑜想要讓她說什麼,這讓她差點又有點想要抓耳撓腮了。
求助的偷看向松蘿,見松蘿故意撇開目光,不與她對視,心底微微的有些不服氣,暗暗的在心底思量,眼下瑾瑜應該問的是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