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體會
第一三九章 體會
程煜輝從解剖室出來時已值黃昏，換衣洗手打算下班，途經檔案室時，裏麵空蕩蕩的，但燈沒關。他沒有停留，走出門果然見吳清站在廊下抽煙，笑著打招呼：“吳主任！”
吳清唉喲一聲：“程科長！天黑了才回去！最近在忙啥？我尋過你幾趟了，趟趟辦公室鐵將軍把門。”
“我還能忙啥，總歸忙死人事情！”程煜輝從背包裏取出牛皮檔案袋遞給他：“尋我是為這個吧？”
吳清忙煙頭往旁邊垃圾桶一擲，接過檔案袋，笑嘻嘻道：“程科長幫我大忙了，明天檢查組過來，我還在想該編啥理由搪塞過去哩！”
程煜輝沒接話，隻是揮揮手走了，他開車駛到別墅前，沒有立刻開車進去，而是熄火停在道邊，搖下窗戶，再取出一根香煙叼在嘴裏，點上火，抽了兩口，煙氣散開，抬眼望見燈光從半掩的大門流瀉出來，黯黃台階一片，虞嬌已經來了，他約她來的。
宋局長關於讓虞嬌臥底秦北公司的提議，得到副局張泰明、處長畢亮及副處林宇的讚同。他們又找他聊過幾次，分析解釋了這樣做的必要性，除了敏昂的口供和外線追蹤，內線臥底查找確鑿罪證尤為重要，保險起見，雙管其下才是將劉氏兄妹一網打盡的最好辦法。雖然虞嬌會麵臨這樣那樣的危險環境，但是打擊毒販、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這是成為緝毒臥底警察必有的立場和必守的紀律，任何人都不能搞特殊。但他也說，這個臥底任務會尊重虞嬌的意願，以自願為前提，如果她有顧慮不願意，也絕不會違背她的意誌勉強她。
程煜輝抽了口煙，他能理解宋局長張泰明他們的提議，因為彼此站的高度不同，他們更多的以大局為重，通盤考慮。他也知道宋局長能退讓到這份上，是看他逝去的父母麵子。而他呢，他縱然再堅持己見，似乎也沒道理，畢竟虞嬌才是當事人，隻能她有做決定的權力。他忽然產生某種深層次的了悟，或者說感慨吧，這身警服賦予的職責和權力是神聖且沉重的，當你穿上它時，個人意誌其實已身不由己，做任何選擇很難隨心所欲，加入了某些悲壯和熱血的東西，隻有身在其間才能夠深深體會。他幾乎能猜到虞嬌會做出什麽決定。
也就在這一刻，他似乎有些理解她了。
程煜輝摁滅煙頭，索性就把車子停在道邊，推開院門，虞嬌搬個小板凳坐在廳前的走廊上，仰臉望著什麽出神，聽到響動見是他，微笑著迎過來：“晚飯沒吃吧？我做了你最喜歡吃的雪菜大黃魚。”
程煜輝把一盒草莓遞給她，她歡喜地接了。
他換了拖鞋欲進客廳時，又頓住，回首朝天上望：“你剛才在瞧什麽？”虞嬌激動地說：“月亮，好漂亮的月亮。”
程煜輝的目光落回她的麵龐，忽然扯起嘴角笑了笑，轉身就走，虞嬌微怔，跟在他後麵不解地問：“你笑什麽呀？”
程煜輝不答，趿著拖鞋上樓，腳步莫名的輕快，走進臥室裏，鬆開腰間皮帶搭扣，抽出來往床鋪隨意一扔，手指觸到褲子拉鏈頭，頓了一下，回過身來，問她：“有事？”
他突來的慈眉善目，虞嬌腦裏有些懵，下意識地說：“沒事！”
程煜輝挑眉道：“我要換褲子了。”
她“哦”了一聲，那就換吧！
程煜輝見她沒反應，便道：“你是去吃樓下那條大黃魚，還是吃這條大黃魚？”他故意將拉鏈重重地往下一拉。
虞嬌瞬間反應過來，隨即“嘶拉”的金屬裂開聲響，把她的神經刺激的不輕。
程煜輝目送她火燒屁股般往門外跑，噙起嘴角，他有好些年，沒這麽調皮過了，偶而一為之，還挺嗨的。
飯桌上，虞嬌對那條雪菜大黃魚不忍直視，程煜輝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吃完後他主動刷碗，虞嬌其實做飯時已經打掃的七七八八，便由他去，她則把草莓洗幹淨擺進玻璃盞裏，端到客廳的茶幾上，不知該幹什麽，索性打開電視看新聞。
程煜輝洗了手坐過來，他隻要不冷臉相向，氣氛還是挺溫馨的。
虞嬌挑了個最紅豔的大草莓給他，他接過慢慢吃著，忽然問：“我現在該叫你什麽？唐馨？林寶玲？虞嬌？還是錢錦？”
“你想怎麽叫都行。”反正都是她，每個名字代表一段刻骨銘心的過去，抹不褪，擦不掉。
程煜輝沉默片刻：“還是叫虞嬌吧！”安全為主。他接著說：“敏昂在芒市機場落網。”把審訊敏昂得到的口供詳述給她聽，再告訴她宋局長及其他領導的提議，利用她懂財務、有臥底偵察經驗，且和秦北相熟的有利條件，進入秦北的北投貿易公司財務部，找到一百萬元的運輸發票，如有可能的話，最好查出他的暗帳帳本。虞嬌一直安靜著沒說話，程煜輝端起茶喝了口，再道：“這是個十分危險的任務。秦北以他的高智商將自己隱藏的很完美，足見其陰狠狡詐、城府極深。他對你的覬覦赤祼祼入眼可知，宋局長問我的意見時，我明確表示了反對態度，這個提議可以，你去執行不行。”
虞嬌側過臉來，眼睛閃閃發亮地看他。
“但我說了不算！因為接任務、執行任務的是你，也應該由你親自來決定。”程煜輝道：“你無需有什麽顧慮，宋局長的意思很明確，尊重你的意願，以自願為前提，你如果不同意，沒關係，他們還有另一套方案可以執行。”
虞嬌很快做出決定：“我要去執行並完成這個任務。”
程煜輝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仍然胸口一窒，難以言喻的滋味，他點頭：“好！”卻是再也講不出別的了。
虞嬌坐近到他的身邊，抿唇道：“程煜輝，你別生氣，請聽我說，緬甸的劉氏販毒集團，劉蒙坎、劉星波、劉璦、秦北即劉瑪帛。他們引誘錫市天鴻鎮的年輕人吸毒，吸得傾家蕩產後；再在那裏建工廠製毒販毒，使得徹底淪為‘吸毒村’，而我的家人三口死在他們的手上；蕭龍的父親是力昔公安局緝毒隊隊長，因擊斃毒梟劉羅漢，遭到劉蒙坎等人的瘋狂報複，其父親中彈墜入瀾滄江，其姆媽受盡折磨而死；還有你，在劉蒙坎他們瘋狂報複蕭龍父母的同時，也慘無人道殺害了你的父母。我們三人和他們血債累累，此仇恨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