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剖白
第一二六章 剖白
丹妮不知自己該有什麽反應,畢竟他們要離婚了。
但她還是局促的低嗯一聲。
蕭龍說著,當年父親去城北汽車站接韓梅,久等不回,母親站在陽台張望時察覺不對勁,讓他從後門走,去公安局找禁毒隊,她則留下為他逃跑爭取時間。很快四五個毒販闖進來,其中兩人扭住她的胳膊,另三人把房間搜個遍,質問她孩子藏哪裏,見她不說,便下狠手毒打了她,也就是他後來跑回家所見的滿目狼藉及地上一灘血跡,但這裏到底是居民樓,呯呯亂響聲驚動了鄰居,他們將母親裝進麻袋裏,扛在肩膀上下樓,塞進車子的後備箱,等母親被放出來,已經在力昔縣南邊的熱帶雨林深處,劉蒙坎、劉星波、劉瑗帶著十數手下都在,他們此次全體行動,就是要將父母親抓來,為他們的父親劉羅漢報仇。
“母親受到了極其殘忍的折磨,,”蕭龍用手掌捂住了麵龐,肩膀開始聳動,喉嚨裏發出咯咯響,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在悲鳴。
敏昂說他們緬甸的女人皮膚黑糙,沒見過那麽白的女人,像煮熟雞蛋剝了殼,又像牛奶凝成凍,還像湄公河裏的銀鯉魚,滑彈豐腴,這麽多年過去仍舊印象深刻。
丹妮也哭了,他從去戒毒所接她回來到訴說之前,一直為她做這做那,表現的平靜克製,絲毫未顯出心底的天崩地裂,他怎麽這麽傻,她說過他大可不必這樣的,她主動坐到他的身邊,沒有勸慰,此時任何言語都無法撫平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而是伸出手來抱住他,親吻他淚濕的麵頰,他不停地在打顫,渾身冰冷,反手緊緊的把丹妮摟進懷裏,汲取她的體溫,他情緒穩些後接著說,他必須傾訴出來,否則他整個人要垮了。
母親整整被折磨了五個小時,聽到了父親跌入瀾滄江的噩耗。誰也沒料到這個被折磨的體無完膚的女人,在劉蒙坎再次要壓倒她的身上時,竟一把抓住他腰間別的短刀,向他刺去,同時一聲槍響,站在旁邊瞧熱鬧的劉瑗殺死了她。
蕭龍這麽多年打聽著母親的下落,甚至幻想她和父親或許在哪裏隱姓埋名生活著,而現在真相大白,是他不可承受之痛。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丹妮也陪著他哭,吻他的淚,這個善良柔軟的傻女人,她自己尚沉浸在傷害之中,卻努力把自己殘餘的溫暖給他。
不知過去多久,痛哭過後,失去母親近乎歇斯底裏的情緒緩沉進心底,陽光透過紗窗,明亮地照在沙發上,他們的生活總還要繼續,蕭龍握住她的手,眼睛赤紅地看著她:“妮妮,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他告訴她,他是在公安局工作,但他不是做計算機信息係統安全防護的,他大三便去了雲南力昔公安局禁毒大隊。他曾說常年穿梭於各個城市,其實他前五年都在緬甸金三角,後三年回到上海,一直替劉蒙坎販毒集團效力。他給她的錢,也並非項目獎金,而是配合警方破獲毒販交易給的立功費。是的,他是禁毒大隊安插在劉蒙坎販毒集團內部的一名臥底警察,化名叫蕭龍。
他極少沾家,不能長久陪伴她;他不能和她出雙入對,逛街上超市甚至一起旅遊;他管束她的交友,他不敢要孩子,他深知毒販的狡詐和殘忍,他害怕暴露,令她受到不可逆的傷害。他不敢告訴她,一個是組織紀律的原因,另個,他怕她知道後,會害怕,擔憂,已至堅決的要離開他,但當她真的表達出無法忍受這樣生活時,他還是願意成全她,他希望她幸福,因為這世間他最愛的人,隻有她了。
丹妮覺得這像是自己看過的電視劇,看的時候挺精彩,但落到自己身上,卻顯得那麽荒謬和不可思議,她感到震驚,腦裏混亂,直覺這是蕭龍想要和她離婚編出的借口,但當她看著蕭龍的臉,她知道他並沒有撒謊,他坦承了一切,用這種方式展現最真實的他。
丹妮開始泣不成聲,她說怎麽辦,我吸毒了!
她是個遵紀守法的普通女人,吸毒在她的世界觀中無異於天塌地陷。
蕭龍告訴她,還記得零九年四月份,我有半年沒回家,回來後你狠發一通脾氣,差點就要去公安局報失蹤人口了。其實我是關在戒毒所裏強製戒毒半年。我在不知情的境況下,被毒販惡意的打了一針海洛因,因此上了癮,但我知道,我最後的底限是你,我不能放縱沉淪自己,最後毀了這個家。
丹妮呆呆地盯著他,有些崩潰地問:“你到底還有什麽隱瞞我的?”
蕭龍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終是咽了回去,他說:“虞嬌是我的臥底搭擋,合作三年有餘,她很了解我,等這個任務完成後,你有什麽疑問,也可以問她,她會講給你聽。”又道:“中午在菜場買菜時我被個毒販認了出來,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我們把東西收拾一下,得趕緊離開。”
丹妮沒有多問,立刻起身去找行李箱。這也是蕭龍最喜歡她的地方。
每當你覺得她一定難以承受的時候,她總會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堅強。
收拾好行李後,新房那邊也不敢去,蕭龍載著她開車東拐西繞的來到一家連鎖酒店,暫時先住下。
倆人入住登記後,房間雖然不大,但還算幹淨,蕭龍拉開窗簾,可以望到酒店門前進出的情況,再看看表快五點鍾了,得回王朝去協助敏昂逃跑,事關重大,不能掉以輕心。
丹妮見他要走,隻問今晚會回來麽?蕭龍搖頭,再交待她不要隨便開門,有危險立刻報警,想想又把程煜輝的名片給她,也可以找這個人。
丹妮送他到門口,他伸手擰門把時一頓,忽然轉身俯首,她湊迎上去,倆人激烈的擁吻,吻得氣喘籲籲才鬆開。
他說我愛你。
她說注意安全。
他們都沒有再提離婚這件事。
秦北把車停在路邊,等著虞嬌,劉璦也在,這次商業酒會她非要去,從包裏拿出粉撲在脖頸處使勁塗抹,秦北抽著煙斜眼看她,突然問:“這麽深的手指印,是誰想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