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結局。
六個月後.……
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依舊不絕於耳,行走著的百姓依舊是那麽的多,他們為了一文錢的差價而爭吵著,為了一個不入耳的低.俗笑話而捧腹大笑著,為了一口香噴噴的包子而心滿意足著。
街道是幹淨的,擁擠的。房舍是嶄新的,溫暖的。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卻又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全都改變了,變得麵目全非,再也找不回當初的一點影子。
高高的大殿之上,蕭雪倚欄而立,白衣如雪,凝眸遙望著遠方。
不多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終又消失在蕭雪的身後。
“公主,小皇上醒來了,正在找您。”
仿若沒有聽到來人的聲音,蕭雪還是一動不動的站著,沒有一絲波色的沉眸一直遙望著遠方。
來人抬腳走到了蕭雪跟前,抬起粗糙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兩晃,見她的眼睛才有了閃動,才又道:“公主,小皇上醒了,正找您呐!”
蕭雪眨了兩下眼睛,神色依舊顯得呆滯,似是在咀嚼他這話的意思。許久才回應:“哦,皇上醒了啊。”
來人的頭垂的更低,“是。”
自從六個月前那場來得快去的也快的災難過後,蕭雪沒事的時候就會站在這裏望著宮牆外愣愣的出神,任憑別人怎麽叫都聽不見。
除非是走到她的眼前晃上兩眼,這才能將她從神遊之中拔出來。
那厚重的宮牆之外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牽引著她的目光,怎麽收,也收不回來。
蕭雪斂了斂衣袖,清瘦的臉龐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轉過身淡淡說了聲“走吧。”便朝著殿內走了去,來人緊跟在她的身後也走了進去。
六個月了,六個月都已經過去了。她每天都會站在這裏向外望,期盼著哪天能再看到那個思念已久的身影。
日複一日,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回來。
記得當戰事進行到第三日時,她所帶領的士兵已經不足萬人,而那些黑衣人也已經不足千數了。就在此情況下,蕭雪一行人和滄流教聽聞戰事後趕來支援的人們,一起在第五日的深夜將所有黑衣人都鏟除幹淨了。
其中那些黑衣人的頭目,蕭雪的師父,謝神仙。是被蕭雪一刀砍下頭顱的。黑色的血液噴濺到她的臉上,嘴裏,鹹鹹的,熱熱的,腥臭,但她的眼睛卻沒有眨一下。
後來,司齊鳴率領的那一隊兵力也成功返回聖朝了,隻是奇怪的是,他所率領的八萬兵力竟然沒有損失一兵一卒就成功的將那些黑衣人消滅了。
據司齊鳴回憶,就在他們走後的第三天,剛翻過了一座山頭就看到了那些正在急速前行的黑衣人,於是他們急忙緊急召停,就地紮營,布置機關和防守,在前方十裏的地方埋置炸藥。
但令他們誰都沒想到的是,那些黑衣人竟然走著走著就突然像是被人釘住了似的,身體僵在原地,不出一刻時間就全都倒在了地上,黑壓壓的一片。
就算是如此他們都不敢隨意前進,隻派了百名武裝精良的士兵前去探勘實情,沒想到他們回來報告說那些黑衣人確實是死了,為了以防萬一,還將那些人的頭顱都給砍了下來。
於是一場來勢凶猛的戰事就在糊裏糊塗之中匆忙結束了,總時長不過五日,剩下的就是災後重建等各項事宜。
朝堂上下所有的人都說是先皇顯靈,保佑了聖朝免於災難,保佑了蕭皇室屹立不倒。但是蕭雪知道,這不是先皇顯靈,是他,一定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換回了聖朝的安定,替她保住了她們蕭氏的王朝。
深秋時節,枝葉凋零,百花枯竭。
駐守在塞北的蔣副將突然毫無預兆的單槍匹馬的返回了京城,卻在城中逗留了不足三日便登上大殿向公主請命,願終生駐於塞北再不返京。具體原因,恐怕也隻有他自己清楚。
蕭雪聽此請命之後隻覺心痛,在上百名朝臣的注視下緩步走到了蔣副將身邊,不知同他低聲說了什麽,年僅十六歲的蔣副將終於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蹲在地上動輒大哭了起來,聞者動容。
半月後就是迎花和薛誌山的祭日,蕭雪孤身一人來到了他們的墳墓之前探望他們,同他們說了好長時間的話,話中內容,更多的是與洛奈相關。
迎花和洛奈姐弟二人分隔了那麽多年,致死都沒能夠相認,她想,迎花應該是很想知道一些弟弟的往事的。於是她就坐在墓碑之前,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有關洛奈的往事,直到天色變暗才起身。
就在她轉身離去之際,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就跪在旁邊的那座墓碑旁,垂著頭,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蕭雪。
那個墓碑是霓裳的。蕭雪之所以那麽肯定,隻因那是她命人將她的屍首從亂葬崗裏刨除來埋到此處的,連墓碑上的四個字,霓裳之墓,都是她親手刻上的。
司齊鳴將霓裳墳旁的枯草都拔了去,將墓碑上的灰塵也都撣了去,又拔出了腰間佩劍將墓碑上的四個字重新描刻了一番。
他跪了下去。挺拔的身體就那樣匍匐在冰冷的地麵上,臉觸著地。抽搐,顫抖。
看到這時蕭雪急忙將頭轉了過來,不再看,不再聽,臉色青白的逃走了。
……
時間一晃就到了第二年的這個時候,蕭雪又孤身一人來到了此處,隻是這次她的手中多了一個食盒。
一年過去,蕭雪的身體愈發的消瘦,臉色依舊蒼白,就連曾經那麽靈動水靈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層揮不散的陰霾。
她無聲的將食盒的蓋子打開,從裏麵掏出幾個果盤擺放在墓碑之前,身體就在荒草堆上坐了下去。
這一坐就又是一天的時間,傍晚,暗色襲來,蕭雪終於撐著身體站了起來。
她清瘦的臉龐上扯起了淺淺的笑容,對著下麵的那兩個人說:“明年我再來看你們。”
她沒有發現,就在不遠處的土道上,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的旁邊,站著一個渾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男人。
他身著銀灰色衣服,肩上披著一個厚重的黑色外袍,隱在衣袖之中的雙手交叉相握於身前,頭上還遮著一頂黑色的遮麵帷帽,就像一個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粽子。
他就這樣站著一動不動,身體一直朝著蕭雪走的方向。
許久,馬車的車窗被人從裏麵掀起,一個白發徐徐的老者探頭出來,皺著眉頭說:“你還要在外麵站多長時間?起風了,快進來吧,你該回去吃藥了。”
聽此男人開始轉身往回走,可沒走兩步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聞聲裏麵的老人急忙下車,就連駕車的年輕小夥子都趕了過來,圍在男人身邊,焦急的詢問:“你沒事吧?”
老人卻怒道:“早就說了你現在的身子不適合走動,不適合走動!真是剛把你牽出了鬼門關你就又要衝著往裏麵走,早知道你一回來就這麽不聽話,我.……我當初就應該把你留在塔爾中!不,我當初就不應該救你!”
老人刀子嘴豆腐心,一邊罵著他還一邊抬手撫著他的後背,為他順氣。
“咳咳!咳咳咳!”男人咳嗽的彎了身子,長期藏在袖子中的手伸了出來,捂著被扯得生疼的胸口。就在這唯一露出來的皮膚上,布滿了被灼燒後留下來的傷疤和口子。
那是直通阿鼻地獄的赤練岩漿留下的痕跡,帶著膾市與狡詐,染著肮髒與浮誇.……終於,將他的全身都焚噬了。
就這樣咳嗽了一會兒的時間,男人的氣息漸漸平穩了下來,停止了咳嗽。
他竭力的挺直了身板,手又重新隱了下去,聲音沙啞又生澀,對著旁人隻淡淡的說了兩個字:“走吧。”
接下來,隻聞“駕!”的一聲,馬車緩緩的行了起來。
不多時便趕上了蕭雪,然後超過她。
就在相遇時,車窗的輕簾帳被風吹了起來,露出裏麵正在摘帷帽的人影。
蕭雪隻要轉頭,便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