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馬小山吃酒
紫裳的頭七已過,馬小山來到了邊城,城中的神機坊依然在叮叮噹噹的敲打著,神機坊的內堂依然坐著司徒柏。
「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馬小山問道。
「當然知道,還望你節哀。」司徒柏答道。
「你可知道那人去了何處?」馬小山又問道。
「他本是魔教中人,此刻定然已是跑去了卑禾羌海。」司徒柏說著從桌上端起了一杯茶水,吸溜的吃了一口說道,「我並不希望你去找他,你的仇恨已太多。」
「可我的仇總還是要報。」馬小山說道。
馬小山離開了神機坊,走在邊城的街道上,這裡留下了太多的回憶,有儒生也有紫裳,儒生搖身一變已成為了陰險毒辣的司徒柏,而紫裳卻已是真正的死了。馬小山的心頭無限的悲哀在蔓延,他只感到心中的沉重無處發泄,他只感到有些力不從心。
他走進「望仙樓」,叫了一罈子酒,便這麼憑空的吃了起來,雖然他知道醉了醒來會更加的難過,可他還是願意選擇一醉。酒水已不似那麼甘甜,而是生出了一絲苦澀,沒有了紫裳,便連這酒水也變得難吃起來。苦澀的滋味在馬小山的心頭蕩漾,他不顧一切的將酒灌入自己的喉嚨,然後被酒嗆得咳嗽起來,眼淚與鼻涕流了一面。
他已感到有些支撐不住,可是他的擔子並不能由他自己卸下來,這沉重的擔子壓在心頭,似是要將他整個人壓垮下去。
「這不是馬小山么,為何在這裡吃酒吃得如此難看?」忽然傳來了一陣人聲,馬小山抬起頭來,卻是看到了馬秀芳,身旁站著的是燕五郎。
「若是你的女人死了,我便真的要拍手叫好了。」馬秀芳又說道。
馬小山微微的直了直身子,說道:「不許你這樣說她!」
「這又有什麼打緊?反正她已經死了,而你現在只是一個爛酒鬼。」馬秀芳說著,又轉向了身旁的燕五郎,「替我殺了他,我要為我爹爹報仇!」
「可是馬王並不是他殺的。」燕五郎說道。
「若不是他打散了馬幫,我爹爹怎麼會死!」馬秀芳又厲聲道,「替我殺了他!」
「這……」燕五郎猶豫道,「不太好吧。」
倉啷一聲,燕五郎的刀已被馬秀芳拔出,烏黑的刀鞘,烏黑的柄,刀刃雪亮,握刀的人卻已經變了。馬秀芳輕喝一聲,一刀便向著馬小山劈來,馬小山微微一避,刀已斬在了桌子上,入木寸許。
馬小山忽然站了起來,對著馬秀芳的肚腹就是一拳。一拳,已砸在了馬秀芳的肚腹上,她吃疼的彎下了腰,她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似是要嘔吐一般,可是她還是忍了下來。
馬小山又坐回到位置上,吃了一口酒對馬秀芳說道:「我今日不殺你,不代表我永遠都不會殺你,下次你若再這般說她,我便要了你的性命。」
馬秀芳狠狠的看著馬小山,一雙眼睛似是要噴出血來,卻見馬小山自顧自的飲酒,已不再理會她,不由得心中覺得無趣,對燕五郎道:「我們走。」
馬秀芳走了,留下了一串背影,而馬小山仍舊在「望仙樓」吃著酒,他從沒有覺得「望仙樓」的酒如今天這般的難吃,入喉苦澀嗆鼻,他劇烈的咳嗽起來,整個人都弓在了桌子上。若是紫裳還活著,她一定會輕輕的拍著馬小山的脊背,為他擦去眼淚,若是紫裳還活著,馬小山絕不會吃這麼多的酒,吃得如此狼狽,若是紫裳還活著……
可紫裳終於還是死了,現在只有馬小山一個人吃著酒,他的人已經變得麻木,似是連帶他的痛苦也變得麻木起來。麻木豈非是一種最好的排解方式?酒是穿腸的毒藥,卻也是治癒傷痛的靈藥,馬小山吃著酒,人已變得迷糊了起來,他的整個心眼也變得迷糊了起來。
如此吃了不知有多久,馬小山只知道自己醒來時正躺在街上,像是一個乞丐。他本就是一個小叫花,如今一切似又回到了原點,回到了他認識紫裳以前。可是有些事情已經改變了,仇恨也已經改變了,馬小山是否會似以前一般站起來,用拳頭去應對仇恨?
「這位兄弟,你為何醉倒在這裡?」忽然一個聲音問道。
馬小山極力的抬起頭,他便看到了那個人,那人穿著一身灰布的袍子,腰間掛著一柄長劍,太陽從他的腦後照出來,晃得馬小山眼暈,竟看不到那個人的面貌。
「莫不是死了女人?你慢慢起來,我帶你去找女人,何必在此傷心?」那人又說道。
「你……是誰?」馬小山問道。
「我叫華剛,只是一個過路人,你快起來,我請你吃酒。」華剛說道。
若是邊城中只剩下一個找女人的地方,那一定是凝香閣,馬小山已在凝香閣中,同桌坐著的正是華剛。
「把你們最好的酒送上來,再把你們這裡最好的姑娘叫來。」華剛扯著嗓子叫道。
酒已送了上來,身邊有美人陪伴,馬小山卻看不見女人,他的眼裡只有酒。酒水順著馬小山的喉嚨滑入肚中,帶著他的痛苦一併倒入腸肚,悲哀環繞著他,孤獨使他更加的難過。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見到紫裳便是在這凝香閣中,那時他還在為仇恨而活,那時的他只想著復仇。紫裳走進了他的生活,使他開始想更多以後的日子,使他對未來充滿了嚮往。可如今凝香閣還是那個凝香閣,紫裳卻已經不在了,
馬小山忽然又抱著酒罈子,「嗚嗚」的哭了起來,華剛用酒碗碰了碰馬小山的罈子,道:「沒想到兄弟是如此重情之人,吃下這口酒,忘卻不平事吧。」
馬小山看了看華剛說道:「你……不懂,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你又……怎麼懂得我的……痛苦?」
「可是日子總還得過,不是么?」華剛笑著看著馬小山。
馬小山又吃了一大口酒,然後對華剛說道:「我今日……便要醉死在這裡,誰……也不要攔我。」
「我不會勸人,我只會吃酒。」華剛說著吃了一大口酒,然後又看向馬小山。
馬小山又吃了一大口,說道:「我原……以為我不會再……孤單了,如今……卻又留下了我一個人。」
馬小山的舌頭已大了起來,他的眼神越發的渾濁,他低頭飲著酒,全然不顧身在何處,身旁的美女如雲,卻是一個也入不了他的眼。
馬小山已經醉了,而華剛的眼睛卻亮了起來,桌子上的酒已經喝光,馬小山叫道:「拿……拿酒來!」
華剛卻止住了他,說道:「你可知這一壇酒是多少銀子?」
「不……不知道。」馬小山說道。
「五錢銀子,你又可知道我們吃了多少壇酒?」
「不……不知道。」馬小山又答道。
「五壇酒,」華剛說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要請你吃酒?」
「為何?」馬小山問道。
「因為我今天要殺了你,可我又怕打不過你,現在你已經醉了,我已經可以取了你的性命。」華剛說著寶劍已經出鞘。
「你……為什麼……要殺我?」馬小山追問道,
「因為十五年前我的父親也在那片樺樹林中,你既然已經出來尋仇,就應該做好被仇人殺死的準備。」華剛說道。
「你……你殺不死我。」馬小山說道。
華剛已不再理會,長劍已向著馬小山刺來,卻見馬小山一閃身竟躲過了這一劍。馬小山當初在習練寸勁拳法的時候便是在飲酒練拳,他的眼睛雖已渾濁,可是他的身手卻靈活起來,他整個人似是要跌倒一般,卻偏偏沒有倒下,他的拳頭已經送到了華剛的面前。
華剛忙一矮身,躲過這一拳,卻不想馬小山忽然以拳變抓,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左手一送扣在華剛的腰帶上,將他整個人舉了起來,高高的扔了出去,撞得桌椅一片,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華剛從地上爬將起來,舉起手中的劍又向著馬小山的心窩刺來,馬小山以拳擊劍,但聞金鐵相交之聲,那長劍已被打得盪了開來,馬小山的左拳卻已送到了華剛的面前。華剛一矮身,左手一拳向著馬小山的巨闕穴打去,馬小山雙手交叉,向下一壓,已擋住了這一拳,腳下一發力,已是一腳踢向了華剛的小腹,華剛急忙避讓,登登登退出了三步。
華剛心頭大急,他沒有想到馬小山便是醉酒時也能打拳,一咬牙,長劍挽著劍花又向馬小山的胸口刺去,馬小山一矮身已是躲過了這一刺,左手向上扣住了華剛的脈門,一頭向著華剛的肚子撞去,這一撞,撞得華剛連連向後倒去。
馬小山的拳頭卻又送了出去,直指向華剛的肚腹,華剛長劍一挑已刺向馬小山的手腕,卻不料馬小山手一收,左拳自下而上已砸到了華剛的肚腹之間,華剛倒飛出去,摔在地上,嘴角已沁出了鮮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