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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生死門

  「好一個馬小山,一回來就鬧出事來!」梁緒撫著掌,笑吟吟的說道。


  「是他們找上門來的。」馬小山道。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裡,發生了好多事情。」梁緒說道。


  「與我無關。」


  「與馬幫有關的事情,就與你有關。」


  「馬幫出了何事?」


  「城中來了四個殺手,馬幫死了一十三條人命,二十八匹馬。」


  「……」


  「你知不知道是誰幹的?」梁緒說著,眼裡透著笑意,竟似在說笑話一般。


  「我不知道。」馬小山答道。


  「你難道不好奇?」


  「不好奇。」


  「正是那日帶人去拿你的司徒柏!」梁緒說著,滿面的得意之色,查出司徒柏是他的功勞,他也應當覺得得意,「這廝平日里戴著面具把臉藏起來,誰成想他的武功也藏得好得緊。」


  「那又如何?」


  「你知不知道是誰查出來的?」


  「不知道。」


  「是我。」梁緒臉上得意之色更勝。


  「你是不是特別愛管閑事?」馬小山斜眼看著梁緒道。


  「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梁緒臉上的笑意還未隱去。


  「我沒有朋友!」馬小山說著,擠進人群,匆匆離去。


  又是中午,梁緒又來到「望仙樓」,他最近覺得這裡的糖醋鯉魚很不錯,正點了一盤魚一角酒吃喝著。他斜靠在椅子上,整個人顯得很慵懶一般,手裡握著的酒杯正滴溜溜的轉著。他將酒杯遞到嘴邊,用牙輕輕咬住,稍一用力,酒水便淌進了喉嚨中。


  中午的「望仙樓」正熱鬧,隔壁桌子的客人正在敘著邊城中的家長里短。


  「知道嗎,那天馬幫少幫主被那人按在地下打。」一個人說道。


  「聽說了,馬幫少幫主在那人手下沒討到一絲好處。」另一個人接道。


  「那人好像是叫……馬小山?」這人說著用力的點了點頭,似是確認了一般,「對!就是馬小山!」


  「聽說馬幫已經請了殺手來對付他。」


  「這城中本不是就有兩個殺手?」


  「你說得可是那兩個蠻子?」


  「說話小心點,那女人……毒得很!」


  說曹操,曹操到,樓上走下來兩個人,一男一女,奇異的裝束,男的俊朗,女的秀麗。女人那頭上的銀飾叮鈴鈴的作響。吃酒的人不再說話,雖然假裝迴避,一雙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二人。二人走進大堂,大堂中的小二繞著走了開來,似是遇到了毒蛇猛獸一般。


  那狡我狡花來到梁緒面前,在他桌子旁的空座上坐下來,狡花更是一抬手,對小二說道:「小二,來兩角酒,記在這位大爺賬上!」


  梁緒苦笑道:「你們倒是不客氣。」


  「兩角酒換得一條命,知足吧你!」狡花說道。


  不知為何狡我總是很少說話,他們在一起時,總是狡花在說,狡花似是他的喉舌,狡花說什麼,狡我就做什麼。酒很快端了上來,狡花遞給狡我一角,狡我就專心的喝起酒來。


  「那我若被那梁如正侯震給殺了,我豈不是白白的送了性命?到死還要欠你兩角酒?」


  「你沒有那麼笨。」狡花笑吟吟的喝著酒,望著梁緒,媚眼如絲,「你是一個聰明人。」


  「可是我這個聰明人,現在頭疼得厲害!」


  「莫非那梁如正,不止傷了你的後背,也傷了你的腦袋?」


  「聽說你們拿了馬幫的錢,要殺馬小山?」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是殺手,」狡花說著,慢慢的喝了口酒,「殺手要想有酒喝,除了別人請的,總是要花錢的。」


  「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殺他?」梁緒坐直了身子,表情嚴肅的說道。


  「他是你的朋友?」狡花有一絲訝異。


  「算是有些交情。」梁緒搖頭答道。


  「我們兄妹倆總算看你還算順眼,」狡花夾起一塊糖醋鯉魚,細細的咀嚼著,將一根根的刺挑了出來,然後道,「在我們苗人那裡,朋友的朋友就是大家的朋友,那便放過他了。」


  「我們也是朋友?」


  「總比敵人好,」狡花又說道,「只是就算我們要饒過那小子,只怕別人也不肯罷手!」


  「馬幫還請了其他人?」


  「當然,生死門唯一的傳人『一劍穿心』南宮冷也快到了。」


  生死門,斷生死,


  手帶刺,頸帶花,

  一招襲來氣若絲。


  生死門本是江湖中的一個殺手門派,相傳為戰國時期墨家鉅子所創立,乃是培養暗殺人才的秘密組織,后漸漸演變為殺手門派,這個門派規矩奇詭,師傅收徒弟時總是一次收得兩人,兩人一同習武,一起長大,待兩人十六歲時,便被關入一山洞中,使其廝殺,活著的人便可下山,成為生死門的傳人。


  正因為生死門的規矩奇詭,生死門培養門人的速度奇慢無比,一個師傅一生精力有限,能教出兩代徒弟已算是高數,到得南宮冷這一代時,竟成了唯一的傳人。


  南宮冷已經來了。


  只見他頭髮束得很是整齊,他的衣服雖然是粗麻做的,但是卻很乾凈,每一條衣折都折的很整齊,大冷的天,他卻仍穿著草鞋,一雙腳趾頭露在外面,凍得紅彤彤的。他的腰間別著一柄劍,劍長二尺一寸,刃長一尺二寸,寬兩寸,沒有劍鞘,劍上也沒有裝飾,就是一柄仿古的短劍,又或者像破銅爛鐵一般。


  他的臉像他的劍一般刻板,沒有一絲表情從臉上流露出來,一雙眼睛像是死人的眼睛一般,灰濛濛的,沒有生氣。他的右手就握在他的劍柄上,他的左手很放鬆的垂下來,兩隻手上都爬著虯起的血管,好似爬著一條條青色的小蛇。他的粗麻衣服沒有領子,把他的脖子露在了外面,脖子上紋綉著兩個字,左邊是生,右邊是死。


  他來到了「望仙樓」,選了個靠門的座位,喚來小二,點了一份白菜豆腐,又點了一碗小米飯,然後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他吃東西的樣子很是仔細,每一個飯粒都被他認真的咀嚼過。他拿著筷子的手很穩,他的筷子夾起豆腐來堪稱奇迹,那豆腐一動也不動,即不會掉下來,也不會斷開,就這樣穩穩的待在兩根筷子的中間,然後送入口中。


  然後他吃完了,竟不上樓住宿,只問了小二馬廄的去處,然後就走到了馬廄里,尋了一塊空地睡了下來,全然不顧馬廄中難聞的氣味以及地上的污穢。


  他吃飯的時候,梁緒三人正在看著他,他們本來正吃著糖醋魚,吃著酒,南宮冷就這麼闖進了「望仙樓」,吃起了白菜豆腐和小米飯。


  「這就是南宮冷。」狡花饒有興趣的對梁緒道,「聽說他殺人前總是要齋戒數日,然後沐浴更衣。」


  「這是什麼道理?」梁緒訕訕道,「難道吃了肉他就沒有殺人的力氣?難道他怕死人嫌他身上太臟?」


  「也許他只是想讓自己痛快,」狡花說著微微一笑,「殺人本就是一件痛痛快快的事情。」


  「……」


  山中,殘陽像血一樣鋪灑在樹林中,馬小山已生起了篝火,火光伴著晚霞照在他的臉上,把他的臉照得紅撲撲的。他獨自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什麼也沒有干,似是在想著什麼。身旁堆放的野果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鮮嫩可愛。


  他到底在想什麼?

  想他在山中苦練十年的歲月?想他復仇的過往種種?想儒生?想紫裳?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他自己也不能!他的心頭似是走馬燈一般,一會兒是紫裳,一會兒是馬如令,一會兒是司徒柏,一會兒又是梁緒。想了許久,他似是想得煩了,舒展身體,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藍色長衫的人提著個籃子走了過來。


  梁緒總是那麼一副笑吟吟的模樣,他走到馬小山身邊,在另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打開了手中的籃子,籃子中竟有許多吃食,一隻燒得油膩的扒雞,一盤薑汁雞蛋白,一盤小酥肉,還有一罈子燒刀子。


  梁緒一件一件的將吃食擺放開來,拍開酒罈子上的泥封,倒了一碗酒與馬小山,又給自己倒了一碗,也不多說話,慢慢的吃喝開來。


  馬小山看著手中的酒,忽然發問道:「你似乎總能找到我。」


  「這邊城並不大,更何況你的去處也並不多。」梁緒正在吃著一隻雞腿,那雞腿做得滑嫩爽口,梁緒吃著,一臉滿足的表情。


  「你為什麼要找我?」馬小山吃了一口酒。


  「因為我總是要來通知你,馬幫請了殺手來取你的性命。」梁緒淡然道。


  「我的命硬,誰擋了我尋仇的路,我就殺了誰。」


  「你可知來的是誰?」梁緒問道。


  「不知道。」


  「是生死門的南宮冷。」


  「所以呢?」


  「所以你端是要知道,南宮冷是生死門的唯一傳人,是近十年來出劍最快的劍客。」梁緒說道,語氣中竟帶著些許的敬畏,「傳說他出道至今已殺了百餘人,從未失過手。」


  「可惜他的神話就要被我打敗了。」


  「你未必打得過他。」


  「可我總是可以拚命。」馬小山一仰脖喝下碗里的燒刀子,整個面孔在火光的照耀下泛出奇異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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