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狗爺
此時狗爺正在磨一柄柴刀,今天正是狗爺吃狗肉的日子,狗爺的腳邊趴著的一大一小兩隻土狗正在打盹,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命運。小乞丐閃進了宅子,狗爺見到后便放下刀,將蒲團大的手掌向前一伸,那孩子便將錢袋放在了狗爺的手心裡。
狗爺看到手心中的錢袋,不由皺起了眉頭,抬頭向著門外喊道:「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專程來蹭吃我的狗肉!」
「哈哈哈……」門外,藍衫的白麵皮已經走了進來,卻正是那藍衣梁緒,「狗爺不止愛吃狗肉,這狗肉做得卻也比城中任何一個酒樓美味,我梁緒好吃,自然是要湊上一分熱鬧。」
狗爺將手中的錢袋拋向梁緒,口中還在碎碎的罵著:「你個狗東西,這次吃狗肉要留些錢財才行!」
梁緒反手向飛來的錢袋一點,那錢袋居然滴溜溜的轉著飛回了狗爺手中,隨機哈哈笑道:「些許銀兩而已,梁某還是付得起的。
「哈哈哈……」這次輪到狗爺笑了,好像從沒見過如此好笑之事,「我更願意要你的飛虹劍。」
「飛虹劍可不好用,」梁緒抖開了包裹,裡邊赫然是他的佩劍,「帶著飛虹劍,無論是打探還是偷摸都顯得太招搖了些。」
「所以你就把飛虹劍藏起來,好讓我手下的孩子們上當。」
「他們雖然窮,但並不傻,我拿著佩劍他們便不會偷我,他們不偷我我又上哪裡找得狗爺你?」
「你這麼急著找狗爺我,自然不只是為吃口狗肉了,可惜我沒吃之前什麼都不知道。」
「我倒是等得起。」
於是狗爺又開始霍霍磨刀,梁緒就站在一旁看著,不說話也沒什麼動作。
許久之後,狗爺終於停下了磨刀的動作,將柴刀翻轉過來,刃口對著自己,吹了兩口氣,又用手指在刃口兩側摸了兩下,滿意的放下刀,伸手拿住那大狗脖子后的皮毛,將大狗拿了過來。
狗爺左手按住那狗,右手舉起柴刀,用力劈下,卻沒奈何那柴刀終究抵不過大狗厚厚的皮毛,只是砍破了些許,卻並未將那狗砍死,那狗吃疼,掙扎著跑了開去,脖頸間的血流淌下來,伴隨著嗚嗚聲,驚恐的躲在院子的角落中。
「如果是飛虹劍,它就不會吃這麼多苦了。」狗爺說著,抄起腳邊的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這隻狗是我養的狗里最聽話的,我本想用刀了結了它,讓它少吃些苦頭,可是沒奈何我沒有好刀,還是得用這石頭。」
狗爺說著話,沖那大狗招招手,大狗猶豫了片刻,似乎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不明白自己的主人為何要傷害自己,但最終,奴性佔了上風,這大狗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又慢慢走向狗爺。
待得大狗走得近了,狗爺抄起石頭,狠狠地向那大狗腦殼上砸去,大狗吃疼再次跑開,腦殼上的大洞汩汩的冒著鮮血,而狗爺又沖大狗招了招手。
如此往複,大狗就這樣在奔逃與接近中流幹了血,緩緩的倒在了走向狗爺的路途中。
天已漸黑,院子里架著一口大鍋,鍋里正在滾滾的冒出熱氣。狗爺和狗爺的客人吃肉,小叫花喝湯,忙得不亦樂乎。
「說吧,找我什麼事。」狗爺才吃罷狗肉,抹了抹嘴向梁緒問道。
「沒想到你倒是個急性子。」梁緒吃吃的笑著,放下手中的狗肉,緩緩道,「都道你狗爺消息靈通,卻不知你來這邊城幾年了?」
「也不甚久,許是十年了吧。」
「哦?因何而來?」
「我本是京城一富戶家的家丁,那家主人被流放至此,我便跟著來了。」
「那你來此可曾知道此地也有一戶流放的王爺家。」
「哦?」狗爺似是受了驚,著眼上下打量著梁緒,「我家便是那王爺家此地也斷無第二個王爺。」
「那何以現在這邊城不見一個王爺?」
「因那王爺全家都已經死了。」
「死了?」
「死了。」
「因何而死?」
「那一日,王爺家飯食中被人下了毒,一家一十四戶全都毒死了。」
「那你為何還活著。」
「那日我正好屠了一條狗,吃過狗肉后沒有吃飯,躲在柴房睡覺。」
「可知是何人所為?」
「不知,官府也沒有查出。」
「那王爺家住何處?」
「就在這裡」
「就在這裡?」梁緒略微滯了滯,「想不到狗爺也是念舊情的人。」
「王爺待我不薄,可惜不會為官,開罪的人太多。」
二人相對無話,狗爺不知從哪裡覓來一個葫蘆,打開后竟有些許杜康,分與梁緒一碗,二人一碰碗,仰脖將酒喝下。
「想不到狗爺不止狗肉好,這酒水也是佳釀。」
「我一個乞丐,收點這百家酒,你莫再拿我取笑。」
「那麼我便告辭了。」
「走得這麼急?」
「因為你的酒讓我想起一個人。」
「哦?什麼人?」
「一個有意思的人,我該去看看他。」
說罷,梁緒起身走出院門,消失在了夜色中。
馬小山已是睡了,睡得很沉,因為他喝了很多酒。來到這陸家嘴子已是三日,未曾想到紫裳早已安排妥當,二人到了陸家嘴子便有了個住所,一處裡外套間的房子,紫裳住在裡屋,馬小山就睡在外屋的稻草堆上,雖算不得寬敞卻也住得溫馨。
只是來到陸家嘴子的馬小山心裡煩得厲害,兩翻對戰他雖然連連以一敵數人,且每每得手,但是他門外漢的缺點也暴露了出來。
馬小山不會省力氣。
生死相搏若是以一對一,講究的就是勢大力猛,有十分力氣就絕不會只用九分,因為擊倒一人便是結束,活下來的人盡可以筋疲力盡,只要活著就還有緩回來的方法。
可是以一敵數人,總是用馬小山的方法自然是不行,他的力氣總會用盡,他的身子骨也抗不住那麼多刀砍斧鑿,這兩翻搏殺,所幸對方人不是太多,所幸有逃跑藏匿的地方,若是下次再多些人,卻不知是否有這麼好運了。
這就是俗話說的「亂拳打死老師傅」了。
見馬小山煩悶,紫裳便喂他吃酒,馬小山不諳男女之事,只道紫裳吐氣如蘭,只道那酒水甘美潤喉,於是便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許久便忘記了煩惱,昏昏睡去。可當酒醒時又會更加煩惱,更加需要飲酒。
此刻他睡得很熟,微微的打著鼾,眉宇間凝出一個「川」字,似是將所有的愁苦都凝在了額頭。
紫裳看著他,刀工斧鑿的臉上還泛著一絲稚嫩,也鑿刻在紫裳的心頭,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篤篤的響著。紫裳回了回神,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藍衣的梁緒。
「是你?」紫裳微微有點吃驚。
「是我,我來看看馬小山。」
「他已經睡了。」
「可我還是要看看他,怕他被你就這麼毀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是馬如令的人。」
「我已經逃出來了。」
「只怕沒這麼簡單。」
「他現在每天有酒喝,有我陪著他,難道這不好么?為什麼非要打打殺殺。」
「馬如令只怕也是這麼想的。」
紫裳聽到這話一怔,然後像變了個人一般,惡毒的看著梁緒道:「有些事情你最好不要管。」
「可我就是個多管閑事的人。」梁緒笑著道。
就在場面變得尷尬時,馬小山醒了。
馬小山翻了個身,喃喃道:「酒……」
梁緒閃身讓過紫裳進了好屋。
「你不該喝這麼多酒。」梁緒說道。
「酒……拿酒來……」馬小山依然自顧自的說著。
「你現在應該知道,血洗馬幫不是件容易的事了吧。」
「不容易,不容易得很,我終究不是萬人敵。」
「所以你應該想個法子。」
「我能有什麼法子,我花了十年的功夫都沒能想出的法子,現在又怎麼可能想得出?」
「那是因為你沒有遇見我。」
說話間,紫裳已掩上門,取來一小壇酒遞與馬小山。
「她是馬如令的女人」梁緒道。
「我知道。」馬小山淡然。
「莫要叫她毀了你,你還有事情要做。」
「沒什麼,是我自己無能罷了。」
馬小山說著已經打開了酒罈,酒香溢滿了整個屋子,馬小山舉起罈子,仰脖就往口中倒酒。
梁緒忽的搶上前來,手掌貼著酒罈一推。馬小山只覺得那酒罈向口中一送,旋即碎裂開來,酒水灑了馬小山一頭一臉,這一個掌竟是用上了寸勁。
馬小山酒徹底醒了。
「你怎麼做到的?」馬小山愕然。
「你也行。」梁緒淡淡道來,「意由心生,身由意動,以足為軸,圓轉如意。蓄勁似蛇,發勁似貓,朝形似雞,陰陽發力。」
梁緒說著,扶著屋中的柱子,輕輕一發力,只見那柱子上便留了一個手印,而柱子下方梁緒踩著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深深的腳印。
馬小山怔住了,梁緒看起來並不魁梧,與馬小山比起來甚至有些文弱,若要馬小山在這柱子上留下一個手印也是可以,但絕做不到梁緒這般輕描淡寫。馬小山用的是長勁,這力道全靠氣勢而生,而梁緒用的是寸勁,是由心而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