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文解憂回到天巧樓剛好時是午膳時間。天巧樓的守門太監一看到她便一扭頭向院裏喊道:“落梅姐姐,公主回來啦!”。
文解憂一愣,現在才想起來自己出門沒有向屋裏的人說一下。
院裏一陣騷動,接著就看到桂圓那丫頭蹭蹭蹭跑到了文解憂麵前,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大聲質問道:“公主,你上哪了!我找了你大半天兒了!”
文解憂聽完有些哭笑不得,笑罵道:“還學回了惡人先告狀了!本宮去哪了還要和你個小丫頭報備?倒是你,見著我本宮禮也不行就衝到前頭大呼小叫的!倒是慣得你們沒大沒小了!”
桂圓嘴一癟跺跺腳,轉頭對院內某處喊了一聲:“姐!你看公主!”
原來是落梅,她邁著小碎步快步向前走來,看到自家妹妹這惱羞成怒的樣子,無奈地來當和事佬:“公主,快別站在門口說話了,倒是讓人看了笑話。二皇子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公主快進去吧!”
文明禮?他來做什麽?
聽到這個,文解憂倒是大步往院子裏走去了:“哥哥什麽時候來的,可有說過什麽?”
落梅皺眉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大約是辰時,說是有事要相商,奴婢覺得可能是想談一下婚禮的事兒,奴婢安請二皇子在廳中等待,然後就讓桂圓去找您——”
“奴婢以為公主睡著呢,結果打開房內的簾子,結果房內空無一人,公主您去哪兒了啊!”桂圓氣呼呼地插嘴。
“是的,桂圓說您不見了,於是奴婢便告訴二皇子您出去玩了,可是二皇子卻說一定要等你回來。”落梅接著說。
“妹妹要出嫁了。他這當哥哥的也該來看看了……”文解憂不冷不熱地說了句。
剛走進前廳,便看到了歪在主位上的文明禮,他衣衫淩亂腰帶虛虛地掛在腰上,臉色倒是比上次百花宴上好太多了,劍眉星目鼻若懸膽,這樣一個正氣凜然的樣貌卻偏偏眼神迷離唇若花瓣。這種搭配簡直就是桃花燦爛妖孽至極。
文解憂看著他這騷氣衝天的模樣,無力地翻翻白眼,嘴裏挖苦到:“哥這是從哪個溫柔鄉鑽出來的啊?可是那個哥哥前兩日從街上見義勇為救來的小美人呢?”
文明禮被她說的有些臉紅,但無奈這家夥的確臉皮厚,他咧著嘴款款地笑著,不是桃花眼卻硬生生有了桃花紛飛之感。
“解憂就別嘲笑我了!你還不知道我嗎?”文明禮目不轉睛地看著文解憂的臉。
少女杏眼桃腮,而且臉色紅潤眼角帶笑,應該是心情不錯。
文解憂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抬腳就走到文明禮跟前:“說吧,有什麽事兒?”
“解憂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妹妹要出嫁我這當哥哥的不得前來祝賀啊?”文明禮嘴角微勾端的一派風流紈絝模樣。
文解憂嘴角抽搐,想起三年前一本正經溫文爾雅的文明禮,覺得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
“行了行了,大家心裏都清楚!有什麽事兒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吧!”
文明禮撇撇嘴,覺得這女人真是無趣!自己認識他三年了,卻連個真名都不願說!
唉,也是他不爭氣,那件事已經過去三年,自己卻依舊一事無成,既無法撼動太子根基也無法殺了皇後母女為小妹報仇。夢裏還總能看見小妹蒼白的臉和猶如杜鵑啼血的淒厲遺言。
所以這樣沒用的自己,怎麽可能會被放心讓她說出自己的真名呢!
文明禮的眉頭緊皺,似是遺恨又像是歉疚,但他的語氣卻是小心翼翼的:“解憂……你……真的要嫁給樓逸嗎?你真的要去赴一場毫無感情又危機四伏的婚約嗎?”
歉疚?他在歉疚什麽,他為什麽歉疚?他不需要感到歉疚的啊,她用了文解憂的身份,作為代價,她毀了文解語殺了皇後覆滅了王家,這一切不都是一場交易嗎?而且,她也有私心的,她必須要以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進入北淵,所以嫁給樓逸是最好的選擇,但是隻要有文解語在,她一定不可能成功的!所以……文解語一定是要被毀掉的!
“文明禮,你不用覺得你虧欠我什麽的!你忘了你妹妹的遺言了嗎?這隻是交易啊!現在王家倒了,皇後馬上就會死了,就剩下一個文解語了……而且她也活不長了……會有人去解決她的!現在所有的目的都達到了……你也不必擔心我嫁到北淵以後會有什麽,哈哈,我這麽聰明,誰能對我這麽樣呢!”
文解憂的表情有些激動,嘴唇微咧,眼睛眯成一條線,似乎很是開心。
可是,文明禮知道文解憂心裏一定不是開心的……這種表情他在三年前就見過一次。
三年前那個沒有任何掩飾的女子,閃爍著驚豔的桃花眼,嘴唇微咧,眼睛眯起一條線,揚起手瀟灑地和那個白衣男子告別,她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師父我們後會有期!”
就像江湖上所有將分別的師徒一樣。但是,當那個白衣男子消失在眼前時,她的笑容漸漸褪去,文明禮能從她那原本眯起的眼睛中看出哀傷。
“可是,解憂……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呢?所有的人你都算計好了……可是你自己呢?你又將自己置於何處!別說什麽你喜歡樓逸願意嫁給他,你可不是那種無知少女,樓逸是誰,是一個少時成名南征北伐殺人無數的大將軍,可他卻偏偏將自己的一身殺氣斂的一幹二淨,活像個溫文爾雅的書生高高在上的蓮花!你真的要嫁給這樣一個人嗎!”
文明禮言辭激昂,話語幾乎是喊出來的。
文解憂有些懵,她不懂文明禮在說什麽。這婚約已經定下來了,改不了。而她自己……嗬嗬……自從八歲那年的慶功宴以後,她便沒有她自己了。北淵皇宮的四年惶恐,逃出皇宮的三年蹉跎,再加上身為文解憂的三年壓抑及步步為營。
初入江湖時她還是懼怕的,當別人欺辱她時,她還能感覺到憤怒。當被人逼著學習琴棋書畫時她還會反抗。但是,她當時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還無還手之力……她經常餓肚子,也經常遍體鱗傷。
可是,到了後來,她也麻木了……她不再反抗,她學會了察言觀色並利用自己的美貌,她開始偽裝,學會了周旋。果然,隻有這樣,她的日子才會好過……隻是有一種情感卻日漸升騰,那就是恨!她恨一切傷害過她的人,她要那些人都付出代價!
她最恨的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北淵帝王!她用盡一切辦法打聽他的消息,希望找到一種方法,殺了他奪走屬於他的一切,就像他當年做的一樣!
可是,她打聽到的消息全是一些以訛傳訛或杜撰出的事情,她還是無法達到她的目的。
直到,她遇上了那個人,她的師父。
他問她要不要報仇,她那是也不知為何就突然就答應了,也許是那人一身淡漠卻有一雙溫柔的眼,也許是他篤定的語氣。
之後她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人,她沒有半絲手軟地結果了那人的生命。隻後,她又殺了不少人.……依舊是毫不手軟。最後,她幾乎是得心應手了,她就像世界上最冰冷最無情的人,除了報仇她的心裏什麽都容不下。
所以,文明禮現在讓她再為自己考慮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