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往事,他愛她已久
第326章 往事,他愛她已久
帝燁玨將撿起來的編織花環拿在手裏,抬頭看著閣樓上女子溫婉的淺笑微微出神,不知道為什麽見阿濛的笑,他突然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七年前,十七歲少女掉落了發卡也不自知,她眼裏沒有他,更不會因為閣樓下仰頭向上望的他而有所覺察,撿起她掉落的發卡想要給她,卻見少女早已關了窗。
晃了神,鬼使神差地握著那枚湖藍色的發卡上樓想要還給少女的時候,卻在閣樓上看到了站在她身邊和她言笑晏晏的少年,彼時,她的眼裏沒有他,所有溫軟美好的笑容隻給她身邊的少年。
七年後,恍若隔世,帝燁玨在閣樓下,撿了阿濛掉落的編製花環,再抬頭迎上的竟是女子溫婉的笑,相比七年前更成熟更美好的女子,俯瞰的一瞬,一眼就對上了他的視線,迎著她對他笑,帝燁玨似乎能一直看到她的心底。
終於,她對他的視線不再是永遠的冷若旁人,也不再是直接冷然的無視。
從生疏的外界走到她的眼底,他一走就走了整整十一年的時光。
過往永遠可望不可即的一切,到現在一切成真。
握著手裏的編織花環上樓,帝燁玨一時間難言此時此刻他內心的感受,沒有再客廳停留片刻,上二樓將書房門打開的那一刹那。
他站在門外,入目看到的就是執毛筆在案幾上走筆的人。
最近的中醫針灸,以濛的手指已經好了很多,最近總能看到手臂恢複自如的人在書房執筆書畫。
一襲靛藍色的素色紗衫裙,蠶絲透涼,因為定做的時候裙擺長了一點,說要裁剪師幫她改改,卻不想今天就這麽被她穿了出來,內襯外通透的長紗裙長及落地,不顯得繁複,相反被她隨意穿出衣袂飄搖的感覺。一室的墨香,寧靜的女子執筆墨色,在炎炎的夏日裏,給人一種透涼的清新感。
沒有進去打擾她,帝燁玨站在門外就那麽看著她,很久。
早已經覺察到他的視線,以濛將毛筆放下,走過來從他手裏取過她掉落的編織花環,“謝謝。”
手指覆在他的手上,帝燁玨握著她的手沒有鬆開,如此親昵的碰觸,讓他在恍惚的不現實中多了很多真實感。
“阿濛。”
“嗯?”她疑惑。
握著她的手指,低頭的瞬間看到她手指上的鉑金戒指,帝燁玨又驟然笑了。
“怎麽了?”她更加不解。
“沒什麽。”
此時,她早已是他的妻。
不真實的感覺瞬間演變為心中的欣慰和欣喜。
——如花美眷,塵埃落定。
她是他的如花美眷,而他一直努力成為她塵埃落定的歸宿。
“又再寫字了?”他握著她的手沒有鬆開。
“嗯。”她點頭,“最近總想多寫一點。”
將她在夏天裏還是有些微涼的手指握在掌心裏,帝燁玨附身去看在砧木下壓著的白色宣紙,字跡蒼勁有力,大氣磅礴,倒是不像是她以往的風格。
軟筆書法寫的有力度,有氣力,不顯女子的娟秀,反倒有男子的堅毅和瀟灑,看來她用了很多心思。
“怎麽樣?”
“相比從前?”
“嗯。”以濛點頭。
曾經雙手不再靈活,以前在書房和畫室隻會一張一張將畫好和寫好的紙頁撕掉的人,第一次在雙手恢複後寫的字。她問他,語氣裏有有期待,有些不易覺察的緊張。
他站在書桌前看她寫好的字,她站在一旁時不時地打量他的神色,不像是平常他冷然的妻子,倒是像個等著老師評判的乖巧學生。
見她緊張,他倒是有意不急著回答她,看了又看,而後將視線轉移到她的臉上,無奈地搖了搖頭,“阿濛,你……”
見他搖頭,她懨然,“不用說了,畢竟這麽久都不再用筆,生疏了,寫得和之前還是差太多了。”
將砧木拿起來,她伸手去扯白色的宣紙,帝燁玨按住她的手見她擰眉,他倒是笑了,“什麽時候我的想法,這麽有決定性作用了,如果我說不好,難道就是真的不好。”
“你一直寫的就是柳體楷書,我第一次寫柳體楷書,自然問你。”
“我還沒有說什麽,你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
她歎氣,“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應該不會有什麽好話。”
“寫得很好。”將她手裏的宣紙取過來,“剛開始寫能寫成這樣已經算不錯了。”
她聽他說的話,無奈地看他,剛才他的眼神和臉色可不是這麽表現的。
“騙你的。”知道她在想什麽,他靠近她在她耳邊耳語呢喃。
溫熱的呼吸驟然近在耳畔,讓她有些銘感的一顫。
“你……”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握住了手,毛筆重新握在她的手裏,他握著她的手在白色的宣紙上寫字。
“柳體和你熟悉的趙體不同,力度要在筆墨間凸顯字體的筋骨。”
手臂雖然有所恢複,但是趙體的飽滿和溫潤字,她即便想寫也不能再寫好。
手指的力度僵化,在帝燁玨建議她開始練習‘柳體’後,她最近就總在嚐試,難得有機會寫了一張自己覺得滿意的字,聽想聽聽熟練把握‘柳體’的帝先生的看法。卻沒有想到,他會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
“顏筋柳骨,要記住他們的力度和筋骨的感覺,我握著你的手你感受一下用筆的力度,和棱角分明的轉折。”
原本一門想要寫書法的人,現在被身後的人握著手寫字,失神間,手指間沒有再用力度。
九歲的時候,開始嚐試寫毛筆字,幼年的孩童記憶,不過是將墨汁四散,撒的到處都是,字認識地都有局限,不見得會寫出什麽,可擅長‘趙孟頫’趙體的父親,握著她的手教她從小開始練習‘趙體’,那麽小的年紀什麽都不懂的自己,父親教她接觸毛筆,不同於養母的嚴苛,帝文斌教他的沒有功利目的,倒像是樂趣的嬉戲玩耍。那段時間,也大抵是以濛年幼最輕鬆快樂的時光。自那時起,以濛喜歡書法。
學過很多,音樂到舞蹈,但是那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學會了也不快樂。
之所以會喜歡書法和國畫,隻因為它不單單是一門藝術功課,重要的是裏麵有父親自小和她在一起的快樂。墨濃墨淺,每一筆都有曾經的記憶。
現在,他父親不在了,她也再也沒有辦法寫‘趙體’,她以為自此之後,真的會少了一處樂趣,可是,此時此刻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筆教她寫‘柳體’的人,和曾經父親一樣的有耐心。
像是某種親情的延續,她父親不在了,還有她丈夫握著她的手繼續教她寫字。
帝燁玨總有辦法,讓她本來支離破碎的一切慢慢拚湊起來而後漸漸複蘇。
幼年和父親一起學趙孟頫的趙體,青年和丈夫一起學寫柳公權的柳體。
寄情寫意的書法都是次要的,以濛從來沒有想要擁有什麽高雅情趣,也沒有藝術家寫趙體和柳體的執念,寫字隻是因為這書法裏有濃濃的親情和樂趣。
像是傳遞和延續,被帝燁玨握著繼續寫字,失神間,卻見帝燁玨已經握著她的手寫好了。
低頭看宣紙,墨色的黑和宣紙的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握著她的手寫的是——吾妻:阿濛。
“在想什麽?”早就意識到了她的失神,在握著她的手落筆後,帝燁玨看著她寧靜的側臉輕聲問她。
“沒什麽。”以濛搖搖頭,又對他說,“隻是被你這麽握著手寫字,想到了小時候爸爸也是這麽教我的。”
輕撫她的發,像是某種下意識的安慰,“你父親擅長趙孟頫的趙體,字形圓潤秀美,藏鋒不露,內斂,和他這一生的性格大致也相同。”
“小時候,我就常看他的字,以前寫的字也是完全由他教的。”寫字大概是以濛和帝父維係父女親情最好的方式了。
摸了摸她的臉頰,帝燁玨莞爾,“現在我教你,你再教我們的孩子。”
看著自己的手,她搖頭,“我教不好的。”
“還有我在。”溫熱的手指覆在她冰涼的指上。
八月初。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沒有遮掩嚴實的窗簾照進臥室內,以濛躺在帝燁玨的身邊,看著天際等待著它一點點地亮起來。
最近她的睡眠總是很好,中醫針灸治療後,帝燁玨每晚都會用香儂的薰衣草精油給她做舒緩的按摩,手臂的僵化和不適雖然比不過沒有受傷之前,但是已經好了很多。
每天晚上入睡安穩,清晨清醒後也覺得精神好了很多。
緘默了半晌,以濛仰頭,自抱著他的人懷裏看他的臉,這才覺察他眉宇間總是緊蹙的,有輕微的冷汗。
以濛知道他在做噩夢。
相比曾經總是做噩夢的人是她,現在她不再驚夢,相反,帝燁玨每晚睡的都不太好。
兩個月前的音頻資料,那段她不願意再說的往事,還是對他造成了很深的影響。
伸手拭掉他額間的冷汗,以濛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忍心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