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順其自然吧
第292章 順其自然吧
6月3號。
不同於自己居住的舒適法國,國內的天氣已經很燥熱
下飛機後,沒有按照向珊的叮囑回帝家,以濛投幣1塊錢,選擇乘坐了A市的巴士,燥熱的天,她單手撐在下巴上,從打開的車窗向外望去。
即便是在林蔭大道上,車窗外白晃晃的陽光也在告訴她,夏天來了。去往靜安路上的路程以濛是熟悉的,早年的學生時光,A大附中高中這條路也是必經之路,每一棵梧桐樹,每一片蒼翠的樹葉似乎都有過去的記憶。
巴士到站,以濛下車,聞著空氣中的桂花香味。抬頭看到濃蔭密布的林蔭大道,絲絲點點的光斑投射在柏油馬路上,忽略了來來往往的行人,沒有人能體味她現在的心情。
——之諾,我回來了,你還好嗎?
她要快點走,她告訴自己,因為她感受得到之諾在等她。
靜安醫院。
向玲在急診室值班,看到樓下一步一步走上來的女子,忍不住蹙眉。
“還在原來的病房嗎?”走進後,她問她,嗓音平穩沒有一絲情緒。
向玲卻一再皺眉,歸來的她褪去了所有的病態和麻木,現在恢複如此冷靜的蘇以濛讓向玲內心惴惴不安。
“還在那裏。”向玲沒有跟上去,她說,“你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嗯。”
看著漸漸走遠的身影,向玲轉身打電話給向珊,“以濛回來了,在靜安醫院。”
“什麽?”
“她現在狀態很好,應該是沒有問題了,你放心吧。”
“好,我知道了。”
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的擔心,因為再沒有心理疾病纏身的以濛,不會需要她幫她的。
“向珊。”
“嗯,怎麽了?”
向玲歎了一口氣說,“我有點害怕,是真的害怕。”沒有辦法言表這種內心的極致恐懼感,她隻希望訴說給有血緣牽連的人。
電話另一端,向珊沉默。向玲自傲自負,第一次聽她說這樣的話。
“向珊,你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媽了?她……”
“好,我會回去看她的。”
講電話掛斷,窗子打開,向珊看著小公寓外飛起的麻雀,諷刺一笑。
——很多事情我逃避了這麽久,是應該麵對了。
走在通往病房的走廊上,以濛沒有注意腳下,她隻是一直向前走,每走一步就會回想起醫生對她說的話。
“去看看他吧,如果患者願意,現在可以辦理出院手續,到處走走看看,沒有人到最後還是願意留在醫院這種地方的。”
“他現在能說話,能進食,氣色很好,你應該明白知道這是主要是腎上腺分泌的激素所致,也就是俗稱的人死前的最後回光。”
“不要再對他使用藥物了,這樣吊著藥,患者隻能陷入無止盡的沉睡,那和逝世又有什麽區別?別再折磨他。如果出院,他可以用杜冷丁止痛。”
病房前停下腳步,坐在病房外的安琳抬頭看她,以濛的眼神很淺,這是安琳所熟識的蘇以濛,像是忽略了所有人,她不關注的人從來都不會入她的眼。
其實,以濛隻是忘了去看,去留意身邊的一切。
推開病房門的那一刹那,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十七歲。
沒有再躺在病牀上,病房裏所有的醫療設施都已經不在,寧之諾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沒有穿壓抑的病號服,淡藍色的襯衣很適合他,窗台前站到人閉著眼睛,白色的耳機線自然地垂在一邊,他在聽歌,白色的耳機聲音開得很大,隨著她的逐漸靠近,她能簡單地猜出他聽得歌曲。
Queserasera,世事不可強求
Whateverwillbewillbe順其自然吧。
Thefuture’snotourstosee我們不能預見未來。
是多麗絲·戴的歌,那個不論什麽時候都永遠擁有鄰家女孩兒燦爛笑容的女人的歌曲。
純淨,單純,充滿懷舊的味道。
沒有想要打斷他,也許是曆經太多後,突然像是失聲了,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以濛靜靜地在他的背後注視著麵前這個陪自己走過漫長孤獨成長歲月的男子,腎髒晚期患者清瘦的不像話,透過淡薄的襯衣,她似乎可以看到他瘦骨嶙峋的背脊。
曾經背著她,給她依靠的少年,已經完全被時光折磨的不像話了。
可,即便如此,寧之諾就是寧之諾,她所熟識的屬於他的溫暖氣質,隻要靠近他就會感受的到,連窗外的陽光都是眷顧他的。
有風吹進病房內,背對著她的人,說道,“謝謝你還願意來看我。”
以濛一怔,想過很多次重逢會說什麽,她卻沒有想到久久沉默後,還是他提前開口。
謝謝,他說謝謝她來看他。
隨著背對著她的人漸漸轉過身來,以濛看到她熟識的微笑。
溫暖的,繾綣的,一如多年前那個在她孤獨無助時總最先向她伸手的少年。
“坐在這兒吧。”他伸手拉她坐在他的身邊,曾經他溫暖的雙手變得比她的還要冰冷。
“還記得這首歌嗎?你最喜歡的。”
將白色的耳機戴在她的耳側,他的手有些無力,戴了很多次才戴好。
“多麗絲·戴的《queserasera》,世事不可強求。”
她沉默,不說話,仿佛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他和曾經一樣,沒有絲毫在意的繼續說下去,“以濛,我知道你什麽都知道了,所以就是你知道的這樣,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再繼續陪你了。”
“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全部的話。”
“欺騙是罪,但是我不後悔。你一定要幸福健康,將我的那一份也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他伸手給她擦眼淚,以濛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哭什麽呢?”他說,“人生太苦,早離苦難,你該為我高興才對。”
眼淚大滴大滴地向下掉。
“寧之諾。”
“嗯。”
“我恨你。”
“恨太費心神,愛深傷身,這些極端的情緒都不可取的以濛,你看這天邊的雲,隨風飄蕩多自由自在。不過……”轉頭,他對她笑,“恨比愛好,這樣我死了你應該就不會傷心了。”
再也無法壓抑情緒,她眼淚狂肆,第一次,她知道自己也會這麽無措,像是知道自己的父親死訊一樣,她也和現在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一直不停地掉眼淚,這一刻,以濛真正地體會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不想露出絕望的神色,她強製不讓自己在掉眼淚,見她不說話,也不流眼淚的就那麽坐著,之諾說,“以濛,你還是沒有變,不論多難過也強製自己不顯露,不累嗎?”伸手,將她壓在自己的雙腿上,躺在上麵,他說,“剛醒過來的時候,我想了很多,其實,我以為我不會再有見你的機會了,我以為那一次在英國的昏迷就再也不會醒過來,沒想到還會再見你最後一麵。”這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之諾,你這樣還不如殺了我。”
“不論是誰,濛,我們之間必須要有一個人好好的活著,努力的活著,幸福的活著。”
“為什麽要替我做決定?”她的嗓音已經沙啞的不像話了。
——走的人可以輕鬆,活下來的人卻要忍受痛苦,他都明白。
將手覆在她的眼睫上,之諾說,“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相信不久之後,有人已經等不及要見他們了。
捂上她的雙眼後,他的眼神才從剛才的溫和變得黯淡無光,他自己的身體他是最有感觸的,這一次,他知道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才讓向珊將給她寫了那封信。
之諾再清楚不過,這次應該真的是最後的訣別。
那天醒過來後,他知道自己求生再也無望了,安靜的夜,寂寥的病房裏,他一個人想了很多,
他想,自己死了,沒有他,她會不會難過;
他想,自己死了,天冷了,她會不會知道多穿一點;
他想,自己死了,每到清明節,她會不會來看他;
他想,自己死了,她會嫁給怎樣的男人,會生幾個孩子。
一生那麽長,她還有那麽長的路要走,他要叮囑她的事情很多,她會不會很不耐煩。
可明明想了很多,到現在見麵卻真的沒有跟她說上幾句。
算了吧,何必說那麽多,讓她徒增煩惱。
現在的他別無他求,隻希望當自己不在她身邊,她能真正的好好照顧自己。
“以濛,你一定要學會適應和每個人相處,找個能和你走完一生的人,好好結婚,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別再一個人。再也不要……”
“我答應你,之諾,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好。”他笑了。
可是,以濛感覺到她臉上有溫熱的潤濕感。
是之諾的眼淚。
原來,他們都沒有表麵上的堅強。
這樣的訣別太痛苦,他和她都在哭,都在掉眼淚。
得知以濛去了靜安醫院,向珊也不想再回帝家,但她還是照常和公司請了假,向珊會蘇家去見蘇佳慧。
車開到門口,沒有見到蘇佳慧,隻見到空空的門口,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