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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莊周曉夢

  第232章 莊周曉夢

    “聽話,你把這碗粥喝了,我就告訴你。”


    桌上的粥不冷不熱到了剛合適的溫度。


    她聽著他的語氣這樣的漫不經心,一時間覺得這氛圍不像是在討論離婚的問題,而是在空暇時候的閑聊。


    白色的搪瓷勺放在碗中攪拌,粥在慢慢變冷,錦茉沉默著吃了兩口,這樣的味道相隔了兩年再嚐,缺吃出了一種別的滋味。


    紅棗薏米羹沒有放糖,吃起來口味非常的清淡,以前錦茉不喜歡吃這樣的粥,總覺得味道太淡,可現在在吃倒是覺得有些懷念。


    熟悉的味道,暖暖的,似乎可以刺透人麻痹的神經。


    一碗粥喝完,內心的煎熬比剛才更加深沉。


    “還要再來一碗嗎?”他問。


    “不用了。我去看看淼淼。”走了兩步,她停下腳步背對著他說道,“明天下午我會在民政局門口等你,來不來,你自己做決定。”


    這句話說完,她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清晰冰冷的神智喚醒她,讓她說完這句話不要回頭。


    “阿茉……”


    帝燁玨的嗓音有些暗啞,站在她麵前,他直視她的眼瞳告訴她,“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同意。”


    錦茉驚愕,收起眼中的黯然,禮貌微笑道,“謝謝……”


    本想直接上樓去,卻沒有看到異想中帝燁玨的微笑神情,他臉上的神色有些僵硬,眼神沉鬱的讓她不敢再看,錦茉怕再繼續看下去會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任何情緒。


    “謝謝。”


    再次致謝後,錦茉再也無法呆在這裏的直接向三樓走去。


    房門關上。錦茉背靠在房門上,讓自己的情緒漸漸鎮定下來,情緒不鎮定,錦茉怕自己一會兒情緒陷入死角和極端,再次病發,豈不是又要嚇到淼淼。


    手指顫抖著去摸索外衣口袋裏含有鎮定劑的藥片,視線模糊,好容易找出來的藥片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去摸索,找到後強硬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半晌後,她靠在地毯上坐了一會兒,覺得好了很多才站起身向臥室的裏間走去。


    臥室內的床上。


    將床上的薄紗床幔挽起來,錦茉坐在床畔上看熟睡的淼淼,想著她第一次抱她的時候,她僵硬地在她懷裏,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不哭不鬧隻用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那時候的她,再看到淼淼的眼睛後,看到了孩子內心的純淨,才慢慢決定走出陰影。


    淼淼因為這樣的先天性疾病,讓她每次和這孩子交流的時候,總是會想到自己。


    睡夢中的孩子,在床上翻了個身,錦茉擔心她會從床上翻下來,急忙拿了靠枕放在床沿上。淼淼翻身,脖頸上的一串珠鏈露了出來。


    小孩子過了百天以後要帶長命鎖,當時的錦茉身上根本什麽也沒有,就見這串珠鏈給淼淼帶了,卻沒想到這個孩子帶了這麽久了還是喜歡睡覺的時候又將它握在了手裏。


    錦茉伸手,想要從睡著的淼淼手裏將珠鏈拿出來,卻見小丫頭意識到了,握在手裏攥的更緊了。


    小丫頭,最唇輕動,似乎在呢喃夢囈著什麽。


    “淼淼?”


    驚異於淼淼這個孩子,有了夢囈說夢話,是不是就意味著這孩子會慢慢開口說話。


    錦茉繼續摘那串珠鏈,白白嫩嫩的小手握地緊緊的,淼淼蹙緊了眉頭,“爸……爸……”


    這次錦茉完全聽清楚了,聽清楚的瞬間,恍然大悟。淼淼為什麽不會對帝燁玨有排斥感,

    完全是出自於這串珠鏈。


    珠鏈承載吊墜的地方是銀色的複古懷表,鏤空的花紋設計打開,裏麵有一張帝燁玨的照片。


    她有一段時間常會打開這懷表看,淼淼帶著,很小的時候,自己就可以打開。她以為這孩子隻是將它當做了幼年的玩具,小時候就拿在手裏,久了,便很依賴這‘玩具’。


    卻沒有想到,淼淼很有心思,很早就記住了照片裏的人。


    不過現在,一切也都是枉然,隻要明天一過,她和帝燁玨是真正意義上的毫無瓜葛了,應該。


    “淼淼。”輕拍著淼淼的後背,讓睡得不安穩的孩子漸漸入睡。


    剛才吃了藥,錦茉沒有絲毫的困意,這藥片裏刺激性質的藥物,今晚不可能再入睡了。


    關了臥室裏間的燈,開了一盞燈光柔軟的壁燈。


    錦茉在梳妝台櫃子的暗格中取出了一個檀木方盒,看著上麵刻得蹩腳的花紋,錦茉蒼白的唇邊綻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她本想試試,可依著自己雕刻的功夫,還是雕刻不好,這木盒上的暗紋本想是雕茉莉花,現在倒是看不出花的模樣。


    檀木盒子打開,上下兩層,第一層她從煙灰色的緞麵下取出一把紅湘妃竹扇。


    竹葉扇上紅色斑駁的紋樣,像是眼淚,如泣如血。


    那些日子裏,她清醒的時候不多,這把紅湘妃竹扇的扇麵圖她一早想好了,到現在還沒畫完。


    看著這扇麵畫,她歎氣,錯畫了牡丹,應該畫杜鵑才對。


    ——莊周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她和帝燁玨,像是一場綺夢。


    可,現在似乎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問她,要以什麽樣的身份來關心他?

    錦茉也在內心這麽質問自己。


    時隔兩年多,他還是讓她戰栗不止,這樣的熟悉感太恐怖了,這樣下去似乎可以擊退她所有刻意下的麻木偽裝。


    他以為她會說些什麽,但是她什麽都沒說。


    蘇錦茉就是這樣,她擺明了的立場,就不再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對於你來說,什麽才是重要的?”修長的指尖點在她的心髒處。


    錦茉無言以對。


    美麗姣好的女子有時候不言不語的時候更能吸引人,但是帝燁玨想打破她臉上的這種漠然。


    距離感太深,蘇錦茉想要對一個人靠近太不容易,但是她如果想要冷落一個人,就可以毫不留情地將其冰封。


    這麽冷的人,這麽冷豔的神情,都是他想要一手摧毀的。


    “依著阿茉的習慣,難道不應該拒絕。”


    “拒絕有用嗎?無用功。”


    她嗓音淡然,卻有種深深的疲憊。


    冰冷的指捧在他的頰上,她的目光澄澈深遠,“相信我,沒有我在,你會過的更好。”


    錦茉的主動,沒有讓帝燁玨有過任何的內心愉悅。


    這世上,他的妻子,他最明白,這樣沒有任何親昵意味甚至帶著祝福的吻,像是禮節性質的親吻,沒有任何深層次的含義。


    他的妻子熟知東西方禮節,這樣的親吻本是在西方禮節中夫妻各奔東西的時候才會行使的禮節。


    告別吻。


    生疏客套,也冰寒到了極致。


    錦茉的表達含蓄,處處卻都有深意。


    這個吻本來出自的目的,錦茉真正遵循的和帝燁玨想的並沒有異樣。


    但是,一次驟然的主動,完全可以將寒冰下凍結的情感點燃,她吻帝燁玨和起初的目的越來越偏馳。


    帝燁玨說得沒錯,總說違心的話,總做違心的事情實在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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