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複雜男人1
第48章 複雜男人1
“寧先生!”
突如其來的劇烈咳嗽打斷了安琳的回憶,她急忙上前的同時對女仆索亞吩咐,“快去請凱文醫生過來!快去!”
“寧少。”
安琳上前卻被沙發上剛剛止住咳嗽的人一把推開。
他的雙手在顫抖,此時的寧之諾不要說剝荔枝,即使是將荔枝攥在手裏也很難做得到。手中剛剛剝到一半的荔枝落地,寧之諾俯下身子去撿,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讓他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伸手,不斷地在地上摸索,找尋著剛剛落地的荔枝。
“寧少!”安琳叫他,“不找了,不要找了。”
寧之諾此時的執拗不知從何而來,將地上的荔枝摸索著,他的手指顫抖著繼續剝,剝不到一半,又掉在地上,寧之諾再次撿起來,再次掉落……
如此反複,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喉嚨撕扯,痛的臉色煞白如雪。
可是即便如此,他從未放棄過剝荔枝。
“咳咳……咳咳……”
咳嗽越來越劇烈,寧之諾喘息越來越急促。
怎麽可以這樣呢?
剝荔枝這麽簡單事情他都為她做不了了嗎?
荔枝不斷地掉落,他重新拿了一個又一個,可手指就是用不上一絲力氣。
寧之諾苦笑一聲,望著滿地滾落的荔枝,視線不再清明。
“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後,他的唇邊咳出了鮮血,殷紅的刺目無比。
“寧少!”安琳大叫,“醫生,快去找醫生!”
第幾次,這是第幾次他咳血了?
安琳背脊僵直著,佯裝鎮定可是過分蒼白的臉還是出賣了她此時的慌亂。
她去扶他,卻被他推開。
反反複複,寧肯摔倒也不要給她扶。
安琳眼眶酸紅地看他步履蹣跚地上閣樓,歎了一口氣終究是沒有追上去。
到了二樓,關起房門,寧之諾抑製不住的咳嗽起來,如此劇烈的咳嗽,似乎是能將五髒六腑全部都咳了出來。
殷紅的鮮血落在淺色的地毯上,觸目驚心。
靠在床沿上,他喘息著攤開掌心,一枚剛剝到一半的鮮紅荔枝正赫然躺在他的掌心裏。
染了鮮血的長指,似乎是凝聚了全身的力氣去繼續剝荔枝,剝皮,一點一點地,荔枝掉了,再被他重新撿起來,繼續,再繼續……
他太慢了,茉茉該等著急了。
是的,快點,快點,再快一點才好。
輕咳著,嘴角的鮮血緩緩淌下,滴落在晶瑩的果肉上,如泣如血。
記憶中的寧家老宅的後花園有一棵高大的荔枝樹。
最近,寧之諾在夢裏總是會夢到它。
每到七八月份荔枝成熟的時節,寧家的傭人都會從荔枝樹上摘來充當家裏的水果。
寧宅和帝宅相鄰,幼年時,錦茉也常常到寧家來。
荔枝樹枝葉繁茂,到了季節,鮮紅的荔枝掛在枝頭上讓人垂涎三尺。
可,寧之諾有心注意到錦茉每次來到寧家都距離那一棵荔枝樹遠遠的。
他問,“茉茉,不喜歡荔枝?”
“對荔枝皮過敏,會癢。”
“那茉茉不吃荔枝嗎?”
“不吃。”
“是一次都沒吃過吧。”
女孩兒赫然,不過確實如此,8歲的時候父親買了荔枝,剛遞到她手裏沒多大會兒,小手就開始癢,越抓越癢,帝父急了,問過家裏的醫學博士——錦茉的小姑夫霍啟維說是過敏。
後來,她就不再碰。
“隻是荔枝皮過敏。”寧之諾笑,“應該是可以吃的吧。”
錦茉一愣,他說,“乖乖坐著。”
身材挺拔修長的少年,站在一樹火紅的荔枝和蒼翠的綠葉下,摘了最甜的丟進一旁的采摘籃裏。
綠茵茵的草地上,他坐在她的對麵,快速剝了荔枝皮,隻留晶瑩的果肉給她。
“嚐嚐。”他說。
柔軟爽口的果肉入口,果汁甜美,溢滿口腔。
“好吃嗎?”
“嗯。”
“甜嗎?”
“甜。”
取了紙巾要幫她擦嘴,寧之諾卻被女孩兒扯住了袖子。
“怎麽了?”他問。
澄澈的眸直直地看著他,錦茉說,“還要。”
寧之諾笑了,應她一聲,“好。”
那天下午,他剝,她吃,好一陣子。
“茉茉,喜歡荔枝?”
“嗯。”
“小饞貓兒,不怕過敏了?”
“有你呢,不怕。”
“是啊,有我呢。”
“諾,要一直一直幫我。吃不下了,也要幫我吃。”
“好,一直一直幫你。”
“說好了。”
“嗯,說好的,一直一直。”
說好的,要一直一直幫她的,可是為什麽現在的他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了呢?
寧之諾固執的一邊剝著荔枝,一邊控製著身體疼痛中極度的顫抖。
他的雙手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無力,他丟了茉茉,難道連有關他們回憶的小小的荔枝也抓不住了嗎?
大腦開始眩暈,恍惚中有人慌慌張張的推門而入。
“寧少,您還好吧?”
“快,先給他打一支止痛針!”
是誰在叫他?
又是誰在哭?
耳膜鼓噪,他似乎聽不到任何聲響了。
身體的承受能力到了極限,終於,他陷入了暈厥。
“安小姐,寧少手裏……”
聽到女仆的話,安琳低頭去看,完全怔在原地……
床上臉色煞白如雪的人,虛弱到昏迷,可他的手是那麽有力。
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握著一枚荔枝,手背上青筋暴起。
也許是緊握著荔枝的人用力太過度,果汁自他的掌心不斷流出,慢慢落下。
果汁落在地板上,“滴答——滴答——”
像是一顆一顆晶瑩的眼淚,閃著悲傷的光芒。
國內,蓮市天剛茉茉亮。
宜莊別墅區。
白紗如霧的床幔下,錦茉是完全被驚醒的。
臉色煞白,背脊僵直的她渾身冷汗涔涔。
她夢到寧之諾了,夢裏的他緊緊牽著她的手,那樣無助,那樣崩潰,她伸手想要抱住他,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過了他的身體!
他在流淚,她也哭了,可是不論如何努力,她都碰觸不到他分毫……
可夢終究是夢,抱著自己怔愣了幾秒鍾,錦茉立刻收回了自己剛才沉浸在夢中的傷感思緒。
環視了一眼四周陌生的環境,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在宜莊的二樓主臥。
起身剛想要下床,左臂上火辣辣的疼痛在向她訴說著自己昨晚過的何等的糟糕。
登記結婚,被強吻,而後再被開水燙傷……
一幕幕從記憶中湧來,讓她突然覺得還是選擇性失憶比較好。
扶著手臂,慢慢下了床。
錦茉望著梳妝台鏡子裏的自己,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厭惡的閉上眼,錦茉不想再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
臥室外有人敲門。
“太太,您起了沒?”是程姨在外麵問她。
聽到裏麵的動靜,接著她又這麽說,“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錦茉拉了拉衣領,遮住了自己脖頸處刺眼的痕跡。
浴室裏,盥洗池旁。
程姨取了毛巾,微笑,“先生說,您手臂上傷著,怕沾了水,才讓我上來的。”
“我傷的是左手臂,不礙事。自己來就好。”
“這……”見女孩兒拒絕,程姨犯了難。
“讓您掛心了,我沒事兒。”一邊應著程姨,錦茉側過頭的瞬間突然看到了洗衣筐裏染了血的刺繡枕巾。
原來昨晚並不是錯覺,後來真的有人是抱著她幫她換了枕巾和床單,還蓋了被子……
那人是?
疑惑間,錦茉突然蹙了眉。
能出入這裏的,還能有誰,定然是帝燁玨不會錯。
臉色一變,她的神情除了以往的寧靜變得稍顯冷漠了。
一邊的程姨將小姑娘的表情看在眼裏。
她本以為先生就是極為複雜世故,脾氣難以捉摸。可如今他這小太太,似乎也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麽乖巧。
這小女孩兒隻起床這一會兒功夫臉上的情緒不知變了多少次,也是個深不可測的主兒啊。
“收拾好了,太太就到樓下吃早餐吧。”
“嗯。”
換了件衣服,錦茉跟著程姨下了樓,一直到餐廳,她並沒有看到帝燁玨。
心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覺得奇怪。
在宜莊別墅區的傭人,最擅長的莫過於察言觀色了。
見此,程姨說,“先生有生意要談,一早搭乘了去往倫敦的專機。”
“帝燁玨去了英國?”
女孩兒這一出口,程姨微愣。
膽敢直呼先生名諱的怕是隻有這小姑娘一人,即便是太太,可多少有點逾越的成分。
可,這是先生目前正寵溺在心尖兒上的人,恃寵而驕,她也沒資格過問。
隻能恭敬的回答,“是的太太,先生一早就被於先生接走了。怕吵著您休息,沒有叫您。”
“嗯。”錦茉點了點頭,坐在餐桌前一臉寧靜的吃早餐。
識大體的姑娘!
程姨感歎:由於特殊的不想被輿論打擾的原因,世家家族隱婚者居多,領證便算是新婚了。小太太新婚後第二日丈夫就飛往了倫敦談生意,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照是普通的女子早就忍不住要生氣了。
其實程姨錯了,帝燁玨不在,錦茉不但不覺得難過,她反倒自在的很。對現在的她來說:帝燁玨,能避則避,不見,最好。
這其實是帝先生發愁的事兒!
“對了,太太這是先生留給您的手機,希望隨時和您保持聯係。”桌上,一隻銀白色的手機安然得落在上麵,且一看就是新的。
程姨揚眉微笑,錦茉卻連連蹙眉。
丈夫給妻子買手機,算是變相給妻子送禮物,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婚後——Surprise了!大抵所有妻子都會很開心,然後或是擁抱或是給丈夫獻吻,有時還需要矯情的來一句:“謝謝你,親愛的。”
可是,我們的帝太太在看到手機時,不單單是神情還有內心活動和別人都太不一樣了。
眼神淡漠,露出防備,錦茉想:她和帝燁玨沒有情感做積澱,買手機討她歡心,根本不像是他這樣的男人會做出來的。
帝燁玨要做一件事,永遠都是有目的的,此時他為她買的手機無非是想要掌控她平日裏的動態,隨時打電話,隨時監督。錦茉甚至覺得帝燁玨在這手機裏裝了GPS係統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