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海戰前奏
俞總兵白天在福州全城召集正兵營的士兵，之後巡視水軍召集水軍所有士兵，晚上又宴請福州城裡大部分頭面人相商借船。搞得俞總兵要派兵出海的消息幾乎全城盡人皆知，不過攻打的目標始終都沒有被透露出來，許多人私下紛紛猜測。
這麼大的動靜，湄洲島派在福州的探子頭目午後就得知了城外正兵營的異動，馬上派出得力手下返回湄洲島報信。之後的水軍集合，王巡撫借船信息，探子頭目得知消息后，又相繼派出了兩批信使。
萬曆四十四年二月四日午時，在湄洲島的陳大就接到了探子一日一夜不停趕路送回的消息：福州主力正兵營出現異動，昨日午時城中千餘士兵突然接到全營緊急回營集合的命令，各軍官留在城裡的幾百家丁也都火速出城歸營。具體目的不明，待查清后再行稟報。
陳大一接到消息，就感覺正兵營的異動與曾少華有關，目標極有可能是湄洲島。湄洲島離著福州城不算遠，直線距離也就二百多里。不過從蒲州出發走官路到福州的話，需要走三百多里路。曾少華已經逃走多日，如果不出現意外抓點緊趕路，前天晚上就可能到達福州城。王巡撫有可能前天晚上或者昨天上午得到曾少華的告密，之後再聯繫福州的武將出兵，正兵營士兵午時才接到緊急歸營集合的命令。前後一連起來，事件，時間都能對應的上。
正兵營的目標就是湄洲島的話，如果事前準備充分，軍官組織合理高效，士兵訓練有素，水軍得力。。。，昨天下午申時船隊就可能出發，現在西北風強勁，正是南下的時候。如果全部乘坐好船，快船，連夜不停歇的趕路，不用一日兩夜的時間就可以從福州城到達湄洲島。也就是說最惡劣的情況出現的話，現在的官軍船隊已經到了南日群島北面海域。今晚半夜時分，官軍船隊就能到達湄洲島併發起急襲，不過這些都是在最理想的情況下才能發生的。
以陳大對福建官軍的了解，武官施行世襲制，按資排輩的升遷，都年歲過大暮氣沉沉；士兵軍餉不足，器械衣甲不全，毫無士氣可言；水軍可用船隻稀少，士兵也都疏於訓練。沒有能力發起這樣的急襲，晚上敢不敢出海都兩說。如果福州巡撫和總兵昨天下定決心出兵，最大的可能就是官軍昨天下午和晚上準備，船隊今天上午從福州出發，南下的路上，白天趕路晚上靠岸休息。一路順利的話，船隊後天下午到達湄洲島附近海域。
不過這些都是陳大的猜想和推測，做不了准，也就是說今天午夜過後，湄洲島就要時刻準備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官軍船隊。二十年來超過百次的戰鬥，陳大已經交夠了學費，深深明白一個道理：戰場就是一個創造奇迹見證奇迹的地方，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不管戰前你準備的多充分，推斷分析的多合理，永遠也想不到戰場上尤其是海戰中可能出現的各種各樣的意外，將你戰前的謀划改的面目全非。所以臨場指揮能力，隨機應變能力，緊急決策能力等更重要。突然改變的風向，突然飛來的一片風沙，突然出現的海底暗流，突然出現的埋伏。。。等等意外隨時可能改變一場戰鬥的勝負，讓你防不勝防。
以陳大和湄洲島眾人對官府效率的了解，官府就算派兵來攻打，等一套流程走下來，能派出兵那也是十幾日之後的事，湄洲島還有時間決斷去向並收拾好后從容撤走。認為王知府得到了曾少華的密告后，首先需要向上發文稟報，其次召集大戶攤牌出兵的開拔費，軍餉，糧食等耗費，傷亡撫恤等待費用。再次就要和福建總兵及重要將官討價還價，文武雙方就出兵費用達成一致，事情將功勞分配清楚。最後總兵或者將官才會下命令召集士兵，準備出戰。
沒想到王巡撫根本沒向上稟報，因為事關王巡撫的前程，事情緊急。巡撫衙門承擔了所有出兵費用，當天就與俞總兵達成一致，俞總兵親自下令點兵出戰。湄洲島所有人沒想到福州這麼快就召集士兵準備出兵，官兵隨時都有可能到達。這個意外一下子打亂了湄洲島之前的所有謀划。走向還沒有確定下來，就算現在確定下了，後有追兵的情況下，還怎麼撤退。
為了防止發生意外，出現像趙守備這樣不按規矩出牌的軍官，發了瘋連夜趕路率領官兵突襲湄洲島。陳大命令增加湄洲島北面的巡邏船的批次和數量，並向北擴大巡邏範圍，一直擴到南日島海域為止，並將這個消息通報了湄洲島所有頭目。湄洲島緊急動員，從今晚開始，所有主力都要住到上船戒備，以應對隨時可能到來的危機。
發現曾少華逃走後，湄洲島幾天前就開始撤退的準備。每條船都檢修完畢，調整到最好的狀態。船上備齊生活物資和武器準備。所以陳大一聲令下，湄洲島就動了起來，主力沒用多長時間就都在碼頭集合。其他雜役，各頭目的家眷和僕人都開始收拾行李，也都到碼頭集合，萬一事不可為只能棄島逃命，另覓活路。
等到下午酉時，福州後續兩批信使都前後到達，送來的第二個消息：福州水軍船隻殘破，士兵人員不齊，無法出海。第三個消息：王巡撫和俞總兵向城中大戶借到大船8艘，官軍預計明日上午發兵。具體兵力不詳，有人講出兵千餘，有人講出兵數千。正兵營有兵兩千餘，水軍不足千人，屬下認為出兵最多不超過三千五百人。
接到消息后，陳大判斷官軍最快也要明天午時才能到達湄洲島，船上人員今晚可以放心休息，不過外圍不能放鬆哨探。等命令下達后，陳大再次將所有大頭目召集在一起，事態一下子變得緊急，今晚就要將應對來襲官兵的策略以及湄洲島今後的走向確定下來。
等所有人都到齊后，王主事站起來將剛收到不久，只有陳大知道的後續兩條消息大聲念了一遍。聽到這兩條消息，下面的大頭目們將之前提起的心放下不少。
事關湄洲島所有人的生死，自己事業的存亡，最近陳大雖然嘴上一直沒說，心裡一直在思考。如果有一點可能，陳大是絕對不會放棄湄洲島的。另外不管陳升將台灣說的多好，陳大還是不願意將弟兄們帶到島上，接受死神的考驗。憑藉這些年的經驗，離開沿海到了台灣島，沒有了陸地上的物資供應，生活困苦並不斷死人的情況下，內部非常容易發生內訌，之後就是分崩離析徹底滅亡。陳大已經下定決心，既然非走不可，那就向南發展，靠湄洲島的實力，殺出一片新天地。
所以等王主事念完消息后，陳大隻問道：「官軍馬上就要來襲，弟兄們認為咱么湄洲島應該怎麼應對。」
許四第一個站起來到：」大寨主，官軍來人是我們的數倍。新招來的兄弟還沒訓練出來，能出戰的兄弟最多也就六七百人，我還是堅持以前的意見，和官兵硬抗得不償失，不如在官兵來之前撤走，向南發展。。。「
孫天泉沒等許四說完，大聲道：」許四，你說的倒輕巧，之前判斷失誤，寨子里還有許多物資沒有運上船，難道都丟下不要了。明天以後，官軍隨時可能來襲，如果我們這樣匆忙的撤走，只能帶走些貴重物品。南下后就算能搶到塊地盤，可是我們吃什麼？「
韓壯道：「不就是來了些官兵么，大寨主帶領大夥打跑他們不就得了。「來了這麼多官兵，是好打的么。韓壯這個愣頭青的話直接被大家無視了。「
「大寨主，官軍勢大，還是先躲避下為好。」另一個頭目建議道。
說什麼的都有。。。。。。。
陳大聽著下面人的意見，一時拿不定注意，這時就聽旁邊的劉合低聲道：「大寨主難道忘記了的幾年前秦寨主的遭遇，秦寨主當時所處的情形與我們現在多麽相像，前車之鑒不可不防。「
原來幾年前，周圍有個姓秦的大寨主，手下不小心將大海盜李旦的貨船給搶了。作為這片海域的霸主，李旦怎麼能咽下這口氣，馬上派人來攻打秦寨主的寨子。秦寨主得知消息后，明白自己不可能是李旦的對手，馬上匆忙收拾了下，帶上貴重物品，領著手下坐船向南逃走了。沒想到李旦派來的船隊發現後跟著南下緊追不放，沒過幾天，秦寨主的大部分手下都分散逃走了。等到了南方海域，剩下的人還是沒有擺脫李旦船隊的襲擾追擊，不久就發生了內訌，手下砍下秦寨主的腦袋向李旦請降了。
聽完劉合的話，再一想現在的情形，陳大渾身打了一個冷顫，目光一下堅定了下來，不能就這樣匆忙逃走了，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陳大率領手下一逃，人心一下就散了，逃走後再想回頭拚死一戰都不可能了。如果官軍跟隨著緊追不放，自己很可能重現幾年前秦寨主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