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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善後

  萬曆四十三年九月十八日


  天空還是一片淺藍,海水顯得黝黑的不停起伏著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發出「啪啪」的聲音。周圍還沉浸在黑暗中,不過遠方,天水相接的地方呈現出了紅霞.紅霞的範圍慢慢擴大,越來越亮。


  落下的風帆在海風的吹打下發出「嗤嗤」的摩擦聲,粗大的纜繩如盪鞦韆似的不停搖擺著,巨大的船體隨著海浪輕微起伏著,如不停晃動的嬰兒的搖籃,不時有早起的海鳥叫著從船頭飛過。


  20多艘大大小小的船排著隊停靠在海灣里,船身在早晨朦朧的昏暗的光線中若隱若現。


  除了幾個放哨的,大部分人都去休息了。陳大沒有下過船,自從得知官兵參與的消息,就一直在船尾沉思徘徊,清晨的霧氣打濕了衣服而不覺。


  得知曹千戶參與了這事,陳大就意識到出大麻煩了。如果僅僅是鄭家,鄭家壞規矩在前,湄洲島只要不做的太過分,事態很快就能平息。官府一參與就麻煩百倍,殺了多少官兵還不清楚,不過捉到的就有2艘船40來人,這些官兵現在就如燙手的山芋,留不得,放不得,不過最後還是要放了。死了這麼多人,隱瞞是隱瞞不住的,不過能鬧到多大,陳大就一點底都沒有了。


  陳大一生至今,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20來歲家破人亡,命大才逃了出來。24歲出海被截,生死一線間,彎膝而活。30多歲奪取大寨主之位,刀光劍影,為了兒子不被暗殺,只好隱姓埋名送到南少林學武,命硬挺到了最後。幾個要命的門檻都邁了過去,沒成想平靜了七八年,又一道門檻攔了上來,陳大雖然憂心,不過還是有信心邁過去的。


  畢竟只是個巡海千戶所,將捉到的人都放了,也就損失個二三十人,只要蒲州李知縣及曹千戶直屬周都司不上報,不追究,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容易就能壓得下來。


  不過自從陳大將與其爭奪大寨主之位的其他幾個寨主都殺了,就與這些寨主背後的陸上勢力產生了矛盾。陳大當年年輕氣盛,不懂得妥協,認為既然敢支持自己的對頭,就應該得到懲罰,斷了湄洲島與其的買賣,矛盾立馬尖銳化,性格強硬的陳大針鋒相對,得罪了一大批人,這些人就不斷在湄洲島挑起事端,企圖推翻陳大之位,陳大才迫不得已花大價錢派孫天泉到SD鰲山衛老家召人,等召來的人一到,陳大殺了一批湄洲島不安定分子,並打擊了幾個勢力,陳大才真正坐穩了大寨主的位置。


  不過這樣一來,北方人與南方人的矛盾又起,湄洲島之前中立的人,差不多都投了本地人鄭權,鄭權才實力大增。最近幾年矛盾越積越大,終於在今天爆發了出來。


  外湄洲島以北方人為主力,顯得非常另類,就不怎麼受當地豪紳官府認同,認為不好掌控。關係一直不溫不火,矛盾到不斷。另自從北方人來了后,湄洲島實力大增,搶了不少其他寨子的生意,與周圍寨子關係同樣不好。由於湄洲島實力夠強,才一直沒有人敢打主意,這次因為鄭權的原因,鄭家才敢出手。


  陳大案子思量:回去後派人給蒲州李知縣和周都司分別送3000兩銀子,試試看能否壓得下。因為之前關係一直不溫不火,陳大也沒敢抱太大的信心。還是要再找人聯繫許心素,只要能搭上許心素的關係,憑許心素在官府的人脈能量,這就是一件小事。


  天放亮后,周圍顯現了出來。海里大概淹死了20多人,岸上被殺了40多人,連著奪船殺死的十幾個人,鄭家和曹千戶一共死了八十多人。


  草草打掃了一下鄭家留在岸上的物資,陳大命令放了俘虜,駕駛著所有的船返回湄洲島。
——

  鄭善舉鄭二爺現在頭髮散了,之前華麗的錦袍髒了,下擺被樹枝刮開了好幾個口子,領著五十多人垂頭喪氣的趕著路。曹田只穿著內衣,官靴跑丟了一隻,一隻腳穿著搶來的草鞋,沒了之前的威風,帶著幾個手下跟在後面。


  當有人來襲,曹千戶坐船帶人到了前面,鄭二爺可沒有那個膽量,直接在最後面。火海一出現,鄭二爺指揮船馬上靠上棧橋上岸。曹田就慘了,隨著曹千戶到了前方,離棧橋太遠了,除了幾艘外逃的,其他都回頭爭搶著湧向棧橋。根本沒法快速上岸,等看到曹千戶脫掉官服,穿著內衣跳海,抓著之前投下的木桶向岸上游去,曹田跟著丟掉火把,扯下腰刀,脫了外衣,跳海游向岸邊。曹田累了個半死才游上岸,這時也沒見了曹千戶的影子。


  當時上岸的大概有300多人,不過只有從棧橋上岸的一百來人還拿著武器,大部分游上岸的人都成了落湯雞,兩手空空。等湄洲島的人駕船靠岸,不少人都偷偷的溜了。鄭二爺看上岸的不多,帶著心腹呼喊著抽打著組織人抵抗,不過等來人一衝,前面沒死幾個人呢,後面的人就驚呼一聲,一鬨而散,看的鄭二爺目瞪口呆,被幾個心腹拽著同樣逃了。


  鄭二爺沒敢進不遠處的平海鎮,直接繞過鎮子向蒲州逃去。天亮后,在路上又碰到了幾波逃跑的人,聚合在一起才有了目前的規模,其他人不知道是死了還是跑到那裡去了。


  天快黑時,好不容易趕到鄭家在蒲州城外的莊子,人都先安排在莊子里。餓的前心貼後背的鄭二爺胡亂的吃了些東西,也沒有換衣服,不顧身體欲死的疲憊,坐車帶著幾個心腹低調的入城拜見鄭家家主。


  鄭家為蒲州世代的大族之一,主宅坐落在蒲州城西,前後十幾進帶各種跨院的大宅子。家主鄭善全在本地少年成名,12歲童生,17歲秀才,24歲中舉,可以說意氣奮發。不過天有不測風雲,一山還有一山高,前後4次赴京趕考,都名落孫山,又不甘心以舉人身份入士,就開始幫著父親打理家族事務,等父親去世后就接了家主之位,至今已經十多年了。


  十多年來鄭善全主持家族事務盡量平穩為主,不過隨著附近其他家族海貿大賺,鄭家卻只能幫人採買倒手賺點小錢,家族裡的其他幾房都怨聲載道。


  前年,鄭家多方努力,組織了由7艘船組成的船隊,連船,帶人員貨物花了鄭家20多萬兩銀子,準備著大賺一筆。沒成想船隊出去半個多月,只有一艘船逃了回來。


  船隊走到泉州圍頭灣附近,準備跨海時被海盜給圍了,落在最後的這條船見機快,馬上轉頭才逃了出來。船隻,貨物,人員及後續賠償,鄭家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也元氣大傷,再也沒有膽氣出海了。眼前的肥肉看的見吃不著,鄭家急的雙眼發紅,就有人將主意打到了湄洲島身上。


  自從陳大當時了大寨主,之前就是陳大背後支持者的雙方關係越來越好,當陳大與其他勢力交惡,湄洲島日常生活物資以及每年的海貿採買,及打劫物資的銷贓差不多都交給了鄭家處理。每年這些利益積累起來不小,佔了鄭家每年收益不小的一部分。不過再不少,哪裡有海貿的收益大呀。


  鄭家覺著拿著陳大的命脈,打算每年貿易季節派船跟著陳大到南洋貿易。湄洲島也是海盜,人員多戰力強大,沒有被打劫的風險。又多年參與南洋貿易,海路都走熟了,經驗豐富,只要讓點利想來湄洲島能同意,就派鄭二爺親自到湄洲島與陳大商量。


  鄭家給出的條件是:一,鄭家出船,出人,出貨,湄洲島僅負責保護,讓一成利給湄洲島。二,鄭家出船,出貨,湄洲島出人,讓二成利。三,鄭家僅出貨,湄洲島出人,出船,讓三成利。鄭家感覺讓出了很大的利益,湄洲島佔了大便宜,沒有不行的道理,不過鄭家考慮的太簡單了。


  陳大一聽鄭家的要求,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陳大暗想:第一,你鄭家拿我陳大當成什麼人了,我是海盜,不是鏢局,不是你鄭家的奴僕。第二,鄭家的要求嚴重破壞了規矩,這是要斷所有海盜的財路。如果陳大敢答應,消息一傳出,周圍寨子的海盜一定聯合起來討伐湄洲島。第三,鄭家自己出貨貿易,從鄭家拿貨貿易的湄洲島還有貨貿易么?就是有也是利潤低鄭家看不上的。鄭家拿陳大當傻子看么?風險陳大擔了,利潤的大頭鄭家拿了。


  這樣雙方鬧出了矛盾,本就與鄭家親近的鄭權一挑撥,雙發關係越來越惡化。等鄭權假意一說,可以答應之前鄭家的要求,不過要鄭家幫忙去掉陳大這個攔路虎。鄭善全就動心了,之後才有了現在的一戰。曹千戶一直想陞官,被鄭善全一忽悠,也上了這條賊船。


  這次行動關乎鄭家生死存亡,作為家主的鄭善全算盡心機,多番衡量,覺得萬無一失了才開始行動。出發前還多次囑咐鄭二爺,一定要穩,不要冒險。如果情況不對就退回來,只要沒什麼損失就好。


  船隊昨天走後,鄭善全一直等著消息,天都黑了下來還沒任何音訊。鄭善全等的心急如焚。管家突然來報,鄭二爺回來了,正在里門等著。鄭善全楞了一下,不能夠呀,如果攻下了湄洲島,這時鄭二爺應該在湄洲島上呀,派人傳個信就夠了,怎麼親自回來了。


  吩咐管家馬上讓鄭二爺進來。


  不久,就見一個蓬頭垢面,衣服骯髒破敗不堪的人快步走入大廳,對著坐在主位的鄭善全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之後身子伏在地上嗷嗷大哭。


  鄭善全被進來的人嚇了一跳,心裡暗怪,手下太不讓人省心了,怎麼讓一個叫花子闖了進來。不過一聽聲音不對,聲音太熟悉了,這是二弟鄭善舉的聲音。這才仔細看跪著的人,這不是二弟是誰?

  一看鄭善舉的樣子,鄭善全心裡咯噔一聲,這是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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