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齊晉(十)
看著陸臻根本不講道理的樣子,傅蕙娘根本無話可說。
難道要和他說撒開!然後陸臻說不撒?如此拉鋸?
傅蕙娘非常果斷地拿著沖虛一下一下一朵一朵開結界。
不知道什麼原因,之前費儘力氣也不動分毫的結界,現在竟然很輕易的動搖了。
一道不屬於她的天劫竟然能將她劈成這樣,這不是笑話么?
彷彿……像是把她重新劈成了——嚴雨?
她是絕對不信的,除非有人從中作梗。有……盟軍!
在天界還有幫助她的人!
心神激蕩的傅蕙娘狠命一擊,搖搖欲墜的結界,就那麼破開了。
沒有飛沙走石,沒有硝煙瀰漫,遠處是一個深洞,透露出台階。不錯,就是她曾和申不害走過的地方。
她一步步地邁下去,就在她下去的瞬間,那石階再度合上了。
或許是今夜的事情足夠跌宕起伏,人界妖界都已經懵了,在陸臻的一聲「殺」之後,曲雲飛已經帶著沈靖綏和申不害走了。
台階下又是一番風景,沒有人在這裡,禁閉的石室,似乎十分不對。這裡,不應該是被妖族佔據了的嗎?
傅蕙娘隔空打開了石室的門,門內別有乾坤。不再是石壁了,這間屋子,通往另一個幽深的世界,冥界。
傅蕙娘深吸一口氣,「問心石,走你!」
一腳踏入未知世界時根本沒有任何不適,只是此處完全不知該如何走。
遠處有兩個飄著的魂魄,修為簡直可以低到不計。
「嘿!站住!」傅蕙娘理直氣壯,特別大聲地喝住了那兩個魂魄。
那兩個魂魄瞧見了傅蕙娘這個實體,顯然特別惶惑。也知道惹不起,其中有一個竟然茫然地「阿?」出聲來,另一個立刻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腦袋,不過……因為是魂體,所以打空了。
「噗嗤。」傅蕙娘笑出了聲,那個被打了卻無知無覺的人向傅蕙娘看來。面前朱衣女子燦然奪目,他不禁又「呃兒?」了一聲。
和他一起的人,阿不,鬼。非常恨鐵不成鋼,忙道:「這位仙女好,不知仙女叫住我們兩兄弟所謂何事阿?」
「你們是兄弟?」看起來確實有些像的。「嗯……」傅蕙娘斟酌了一下用詞,說迷路彷彿不太恰當,可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說法了。不如……
「你們兩個是兄弟?」傅蕙娘重複道。先套套話再說吧……
「阿,是!這是我哥,我是他弟!」那呆鬼回了魂兒之後如是說。
他的哥哥嘴角一抽,簡直不知說什麼好,但覷傅蕙娘殊無惱怒之意。於是說道:「我們是晉國兆戶人,因藩王之亂時不幸身亡,而今到此已有二載——」
「哦。」傅蕙娘心想,那戰亂,她記著的,沈靖綏就是在那時收服了死氣。
「真幸運阿,你們還有輪迴……」傅蕙娘低聲道。
二愣子一般的呆鬼下意識反問道:「你沒有嗎?」
假如鬼有臉色,那他哥哥的臉色一定極慘極白。
「放心吧。」傅蕙娘柔聲道「我不會對你們怎麼樣的。」
得到了承諾的哥哥並沒有多麼放心,人死有輪迴,魂魄若是死了,還能談什麼呢?
「行了,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你們知道問心石在哪兒嗎?」
這對兄弟面色同時難堪起來,傅蕙娘察覺到了,於是問道:「怎麼了?」
那身為哥哥的冥修強做淡定,「沒什麼,仙子,我就為您領路。」
「二子,你回去……」哥哥對弟弟說道。
「我不,我不回!」被稱作二子的冥修如是說。
「聽話。」
「阿大!」
阿大,二子……傅蕙娘懵了,她到底怎麼了,這兩兄弟活像生離死別似的。
「……停。」傅蕙娘看著阿大和二子。「解釋一下。」
「問心石位於奈何橋前側,必須乘坐若水船前去。奈何橋旁有個孟婆,喝了湯就會忘卻前塵。由於很多人不願投胎,是以冥界特別規定,若水船只有單程,不能往返。」
這話出自二子之口,難得清晰至此阿……
合計著,兩兄弟也是不願意投胎的,這有去無回的單程票……
怪不得她一萬年沒成事兒呢!本來就被禁制了,坐船有去無回,即便什麼都知道了,也沒有功力,半點用也沒有。真是氣死她了!
沒有這個什麼破規定,她至於這麼多年……傅蕙娘顯然沒注意到,她處於了極度遷怒狀態,甚至嘎嘣嘎嘣的咬牙。
「沒事兒!」傅蕙娘一拍胸脯,「你倆,給我送到若水船,然後你們走,到了對岸,我自己會打聽問心石在哪兒的。」
「謝!謝過仙子!」阿大激動的她好像是他們的再生父母。
一瞬間傅蕙娘的心沉到了谷底,就是這樣……明明是她對他們無禮,然後不過是輕輕的「高抬貴手」就得到了他們的感激涕零。
這種表現,讓她感覺想要顛覆天界很難,對強者的畏懼已經成為了有靈者血脈里的東西了。
「帶路吧。」
若水船有兩人撐渡,弱水三千,浮不起一點羽毛,只浮的起若水船。
若水船……或許是弱水把若水船當成了自身的一份子吧。這船像鐵做的,和弱水一樣,烏漆嘛黑的。
傅蕙娘隨手遞給那兩兄弟兩個仙果,「找個沒人的地方吃了吧,全當是你們領路的好處了。」
說完她就隨隨便便上了船,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一上船后,船頭船尾的擺渡人好像看了她一眼。
她看回去,那魚頭人身的擺渡人又獃滯的守住,她遂罷看。
這船上多半的人都沒有實體,面上有悲有喜。等到船上載滿了人,船終於慢慢悠悠地開了。
岸邊漸漸遠去,那魚頭人唱道:「若水船上無回頭,若水船上無回頭!」
又像唱又像喊,又似哭訴,又似告誡。
突然船身一動,開始劇烈搖晃起來,湖裡蹦出了許多黑色的殘缺魂體。這些魂體帶著極大恨意望著船上的每一個人,努力想要扯下船上人的肉,可惜因為弱水的限制,他們飛不起來,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