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獬廌也覺奇怪。他看不見靈貓,只見那張牙舞爪的香菇突然一頭向前跌倒,掙扎不起,口中「嘶……嘶……」叫著,不知是要說些什麼。
趁此機會,獬廌低下頭,頭頂黑色獨角暴長三丈,電光石火之間,已將那香菇刺了個對穿。
香菇一聲哀嚎,肚腹迸裂,元氣頓泄,如同破了的氣球一般癟了下去。只剩一張藍瘦的皮,頹然隨風灰飛煙滅。
元神既滅,劉芒藏匿於山洞裡的真身也一命嗚呼。一道真元離竅而出,重返碧游宮靈芝園。通天教主廢去其全部道行,責令其重新修鍊,以補前愆。
蘇123言情收回爪子,低頭看看自己的身體。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見了劉芒,自己就變成了這麼一副似貓似狐的模樣,身後還拖著八條撲撲簌簌的尾巴。
這就是麝香靈貓的真身么?
他蹺起後腿,聳動鼻尖聞一聞自己的肚子,果然嗅到了濃馥的麝香氣息。
雲端之上忽有一幅錦軸悠悠降下,被天風吹開,一行金字展示在蘇123言情眼前:
【度化香菇任務完成】
蘇123言情剛一讀完上面的字,錦軸便呼啦一聲被天風捲走,在半空打了旋,直上九霄而去。
這實在很像是過了boss之後的系統提示。蘇123言情不由得一陣狂喜:若是按照遊戲的模式,副本完成,就可以被隊友復活了。
然而不遠處,尉檀和純愛之魂都對這錦軸的出現沒有反應,似乎並不曾看見。
「我們走吧。元神離體太久不好。」純愛之魂仰起一雙煤球眼看獬廌。
「你也要跟我走么?」獬廌問它。
「嗯。」純愛之魂扯謊道,「我是一個煤球成精,沒有地方可去。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獬廌點點頭,張開嘴銜住純愛之魂,轉身便走。
蘇123言情有點傻眼。看樣子,那兩個人看不見自己。他急忙追過去,抬抓拍獬廌的背:「等等!」
這一拍,蘇123言情差點氣得七竅生煙。他的爪子彷彿是流動的液體,一觸到尉檀的後背便隨之改變了形狀。雖然不會像個幻影一樣從對方身體里穿透過去,但就是摸不到對方。
而尉檀對此毫無感覺,仍舊凌虛踏風向前走著。他的步子不疾不徐,然而每踏出一步,下界那些蜿蜒如水墨畫的山川便倏然變換,不知越過了幾百里。
蘇123言情收回爪子,那隻爪子便又恢復了原狀。如此試了幾回,結果都是同樣。似乎除了劉芒之外,別人都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的聲音。
——難道不是隊友幫忙復活,而是要自己跑屍體么?
蘇123言情鬱悶不已,只得默默跟在尉檀身後。
走了幾步,看著尉檀如鋼鞭一般甩來甩去的尾巴,蘇123言情忽地惡趣味發作:既然尉檀現在看不見自己,不如趁機做一個小小的調查。
獬廌正在昂首闊步,猛然停了下來,十分納悶地蹺起後腿看自己的肚皮。
「怎麼了嗎?」純愛之魂問。
「沒什麼。」獬廌搖頭,「突然覺得肚皮痒痒的。」
「可能是風吧。」純愛之魂吸了吸鼻子,「你身上的檀香味可真好聞。」
——是的,我也這麼覺得。蘇123言情默默地想。
轉瞬之間,三千六百里已過,蘭若寺顯現在下界雲煙之中。雖已是深夜,諸殿燈火通明,誦經之聲直達於天。
貧僧道長也沒閑著,手持一柄青鋼劍,在山門外作法。忽聽寺院內傳來一聲巨響,屋檐上瓦礫迸飛。貧僧道長掐指一算,不禁大喜過望:「無量天尊,惡鬼已超度!」
他即刻請了乩仙降壇,詢問這惡鬼的身份。
原來,這個怨鬼的前生,正是二百年前率先起兵作亂、攻破京城的那個藩王。事敗之後,他被朝廷擒住,處以梟首之刑。
這個藩王死後,絲毫不顧念有多少平民百姓因他而罹難,反而深恨世人害他,又恨那劉芒術士誤他。因此魂魄怨氣衝天,無法轉世,留在人間作祟為患。
劉芒如今已死,藩王魂魄的怨氣便消了一半,力量也隨之削弱。加之蘭若寺眾僧誦經,終於將此怨鬼超度,使其重入六道輪迴。
貧僧道長感慨一番,又問獨孤公子命數如何。乩仙走筆如飛,在沙盤上批寫了一首降壇詩:
三萬蘇枯渡一人,
生平破閉盡成塵。
十方晉謁天香爇,
世法江流劫後身。
貧僧道長將此詩抄錄下來,回到寺院之中。法事尚未結束,貧僧道長不敢打擾,便避讓到雲水堂中,將這首詩拿與貧道禪師同看。
「善哉,善哉。」貧道禪師一面玩味著詩句,一面點頭讚歎,「這是一首藏字詩啊。每句第一個字連起來讀,是『三生十世』;每句第五個字連起來讀,是『渡盡天劫』。」
「三生十世,渡盡天劫。」貧僧道長也將這八個字念了一遍,「這位獨孤公子,果然是有些來歷的。」
年輕的茶房在一旁獃獃聽了半晌,此時不禁插言道:「禪師,我發現每句第三個字連起來讀是『蘇破123言情』,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問得很好,問得很好。」貧道禪師面露讚許之色,「年輕人嘛,就該不懂就問。這個問題很好回答。——道長,你來給他解釋一下。」
「無量天尊。」貧僧道長飄然一甩拂塵,「三生,指的是前生、今生和來生。十世,指的是善惡輪迴的周期。《太平經》曰:一小周十世,而一反初。——這位小哥,可懂了么?」
茶房:「哦。可我問的是『蘇破123言情』……」
「不要急,不要急,聽我再慢慢跟你講一遍。」貧僧道長手捋長髯,「蘇枯之意,是使枯木重生,喻救人於危難。『破』與『閉』,均是『十二建除』之中的不吉之日。
「前兩句詩的意思是,解救三萬眾生,方可使一人渡劫成功。此人一生經歷了種種大凶大難,等到渡劫之後再回頭看去,盡如塵埃一般渺小。」
茶房:「那……那『蘇破123言情』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貧僧道長揭開茶盞,慢慢喝了一口,「我說了這麼多話,口乾難耐,請禪師接著講吧。」
「好,我來繼續。」貧道禪師微笑著點點頭,「十方是佛家語,指各處各界。天香,是祭天的檀香。至於這『江流』二字,當是指唐玄奘法師的乳名『江流兒』。」
茶房:「不是,禪師,我問的是『蘇破123言情』這幾個字……」
「不要著急,我不是正在講嘛。」貧道禪師慈眉善目道,「玄奘法師歷經八十一劫,終成正果,受封旃檀功德佛,為後世所法,享受十方香火。——我解釋了這麼多,你總該滿意了吧。」
茶房:「這還是沒說到『蘇破123言情』啊……」
「阿彌陀佛,夜色已深。」貧道禪師立起身,負手向外走去,「今日寺院中沒有什麼事了,你快些回家歇息去罷,我替你在住持那裡告假。」
茶房:「可我就想知道『蘇破123言情』到底是什……」
貧道禪師終於忍無可忍:「道長!抄傢伙!把他給我打出去!」
貧僧道長掣出桃木劍,還未動手,忽聽屋角傳來一聲輕響。回頭一看,只見最靠牆的床榻上,一直一動不動躺在那裡的尉檀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