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選妃

  第75章 選妃

  沈時荇愛他,嗎?

  太子不知道。


  晚上,夜已深,萬物陷入沉寂,她和他坐在床邊,相顧無言。


  沈時荇肚子裏的東西,他想留下,這畢竟是第二個了,如果一直吃避子藥的話…他也心疼。


  可是,沈時荇完全無所謂,因為她自己調製的藥,傷害已經小到幾乎沒有,她喝下的時候,隻覺得男人這種畜生,是該結紮,而不是讓她一次又一次喝下這樣苦澀的藥。


  沈時荇累了一天了,做題也不是說說話就做好了的事,她也換上了舒服的睡衣,沒理太子,掀開被子就要鑽進去,閉上眼睛準備看安眠。


  他看著她一係列動作,忽然覺得,青月會不會對他好一點?青月會對他冷臉發脾氣嗎?記憶之中好像沒有過,也是,她那麽溫柔的人。


  太子看著床邊的燭火被沈時荇的動靜拂動著搖晃了幾下,映在他深黑色的瞳孔中極其清晰,他眼中睡意全無,哪怕他也在考場上監考了一整天,還專門為她準備了一些穿衣珍寶,就放在她的手邊,她不僅看都沒看一眼,也沒理他,仿佛在馬車上的那一小段他強求來的溫存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吧。太子對她忽然沒了信心。與她同床共枕,也忽然覺得過分,然而更想不通的是,費盡心思把人帶回來又是為了什麽,如果隻有青月在身邊就已經足夠,那麽他這麽多天心底裏根本消散不了的恐慌感和失落,到底是為何出現?


  他覺得,早在那次去江南的路上,他的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他側過臉看了一眼背對著他的女人,心裏很滿足,那種心髒落地的安穩的感覺,青月給不了。


  她,是他心中的,唯一的,女人,至於青月,她就算更體貼,更溫柔,更善解人意,更會體察他的心思,行不差踏不錯,事事完美,時時順心,都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分散。


  太子聽著沈時荇慢慢變得平穩的呼吸聲,原來她竟然沒有什麽可糾結的,心裏麵沒有什麽需要思量的事情,入睡自然會很快,他伸出手輕輕放在她的一頭烏黑長發上,梳理著下來,剛沐浴過的香氣也沾染在了他的手上,這久違的香氣,這久違的心中知足的感覺,他一笑,傾身吹滅燭火,掀開被子的一角,閉上了眼睛,睡覺了。


  沈時荇拿掉孩子的事情沒跟太子說,這次回來,他肯定以為她還是準備給他生個孩子的。


  其實也不是專門為了他而生的,但是這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她已經不願意與他共同承擔這種責任,選擇退出放棄,也隻是自保的兩全之法了。


  反正,他也不隻有她一個女人,不是嗎?

  這種天大的BUG真的要讓沈時荇無語住了,她也想擁有無數個男人,各個盤靚條順,體貼溫暖,該幹什麽幹什麽,讓幹什麽幹什麽,每天就是吃喝喝喝,這種廢物生活……


  沈時荇天馬行空的想象及時止住,這種生活還是想想算了,真讓她過,她也煩。至於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感情狀態,一生一世一雙人,聽起來多麽深情,多麽難得,多麽美好的願望,可是,這才是最公平的。難道不是嗎?


  一個人隻擁有一個人,對方也是,其他暫且不論,單就從人數上,就已經是現在的男人做不到的了。她看了一眼換了一身極其淡雅的粉色的錦緞外袍的青月坐在太子的右手邊,他的左邊是她沈時荇,這頓早飯怎麽吃怎麽不得勁,她暫時沒想著刁難別人,主要是也不想刁難自己,肚子餓得很了,先吃飯再說吧。


  吃食的水準一如既往的高,青月很體貼在伺候太子吃蝦,濃烈的橙色映襯著她如小蔥段般嫩白的纖纖玉指,汁水順著她的手腕滴下,果然,下一秒太子拿起了她放在手邊準備自己用的手帕,展開,擦幹淨了青月手上的髒。


  沈時荇把筷子啪唧一放,這頓飯,她真是吃夠了。


  “太子殿下,我的手帕,你拿走給別人用過,我呢?”


  太子聽見聲音,扭頭看了一眼,沒準備說話,青月卻感覺不好意思了,臉頰微紅了半邊,想站起身準備說什麽,太子按住了她起身的手。


  “坐下。”


  太子說完,直接丟給沈時荇這張用過的手帕,淡淡道,“手帕用過了,你再去拿別的吧。”


  沈時荇低頭看著已經被糟蹋成一團的帕子,眼前全都是暴躁,在這個世界殺人,好像不犯法吧。


  她勾唇冷笑一聲。


  抬手就薅了太子垂墜在背後的頭發,驟然用力,他休想好過!


  太子卻沒打算讓她跟上一次一樣那麽輕易就得手,拽上去的幾乎是下一秒,太子抬起胳膊格擋,沈時荇的手被別住,她的手心不知為何一痛,他的動作太快,把她的手用一根手指按在了桌麵上,但是,還沒完。


  太子以為她已經被製服了,卻沒想到,沈時荇早就留了後招,她的另一隻手直接扇在了他的臉上,一個大耳刮子順利完成。


  太子的臉,被打得側過去,嘴角因為她往死裏打的力氣扇出了血跡,順著下巴蜿蜒成一道血痕,粘在他的臉上,總是別有一番風味。


  沈時荇開朗地笑了,嘴角沒有絲毫負擔,“哦喲,太子殿下,”她拿起沾著飯漬的筷子夾起被他之前丟在她麵前的手帕,甩在他身上,“喏,繼續擦擦吧。”


  沈時荇吃得也差不多了,該走了,起身就走,沒看一眼太子那快要殺人的眼神——幹不過就隻能這樣咯,沒用罷了。


  青月清冷的聲線緩緩流淌著,“太子殿下無妨,以後妾自己會帶帕子,絕不會再給您添麻煩……”


  沈時荇已經走遠了,後麵的話聽不太清晰了,她走遠以後,嘴角的笑慢慢放下,最後歸於平靜,其實空無一物,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了以後,太子的臉色黑到恐怖,青月的懺悔也被毫不留情打斷:“閉上你的嘴!以後,你以為你還有機會跟孤一起吃飯嗎?!”


  他的心思,早就被猜到了,可是,他這樣直說出來,青月本就如坐針氈,聽見這話,臉算是白了個徹底,心裏剛才才有的那點兒些許的僥幸的竊喜也被現在這樣的鋪天蓋地的怒火衝得一丁點都沒剩下,她想起自己的父親看見自己的腿被沈時荇給紮成了殘廢的時候,露出的那種嫌棄的厭惡表情。


  青月深吸一口氣,雙膝重重跪在地上,額頭順著腰部的幾近於九十度的折疊砸在地上,她宛若失去了痛覺:“妾罪該萬死,求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哪兒還有什麽心思管她?站起來就走了,青月一個人跪在這裏,就像個沒有指令不會動的機器人,不斷不斷重複著這一句話:我有罪,求求你別殺我。


  青月的性子淡,她母親從小就知道,所以就按著她的性子多加培養,拿自己的天性做成優勢,難保哪個天家公子不喜歡這樣清冷的?

  再說,青月從小一副容貌得人誇讚,渾身上下都無可挑剔,完全冰肌玉骨的一個活脫脫的美人兒,她雖然是妾,但是她的女兒,肯定不是。


  二王爺,盛擇,在朝廷上表現實在是一般般,之前的老皇帝看著他也沒抱什麽希望,畢竟,有才的孩子比比皆是,偶爾出一個廢物,養著也就養著了,隨便在朝中給他安排了一個不是多麽清閑自在但是油水不少的官職就這麽當著,現在日子過得也能說得過去,孩子也生了幾茬了,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青月終於入了王爺的眼。


  這比她母親預料的時間要晚上太多太多了,按照母親的計劃,她早該在十三四歲就已經定親於太子殿下——是的,她三四歲就成了太子殿下的伴讀,用民間的話來說,青梅竹馬不為過。


  可是如今,她已經十五歲了,十五歲還沒人家要的女子,不是太出格,但是總是顯得她沒那麽優秀罷了。


  母親近年來也成了王府之中的“老人”,也就是說,王爺不斷帶進來的新鮮的美人,過著飲瓊漿吃碧果的日子,而她,早已經人老珠黃,活著就行了,也排不上號談什麽爭寵,所以青月的身上,壓力巨大——七八歲的時候,她因為一次校場上的表現被皇帝誇讚,回去以後就破格封了郡主——這可是天大的殊榮,她沒忘,她母親也沒忘。


  隻是父親,二王爺,根本不想看見她,因為他現在被下一代的有才能的人在朝堂上壓製得不像樣,更何況他也是真的沒本事,整天吃吃喝喝,“活著就行”,這句老皇帝訓斥他的話,到底是成了一根心頭刺,紮在了他的心裏。


  所以他才這樣吼母親的吧,說母親到現在為止知足吧,她還在他的王府中過著有吃有喝的日子,活著就行了,青月的身子被母親拽得來回亂晃,她嫩白的一張小臉,倔強得不想掉眼淚,王爺的諷刺一針又一針紮在她的臉上,身上,心上,終於,她的紅紅的眼眶墜著一滴淚,看上去是那麽讓人憐惜,終於引起了老王爺的注意——他終於想起來,夫人還沒給青月安排親事,哪怕她是府上為數不多的郡主。


  可是她到底因為這個身份得到了什麽?

  她好像沒得到她想要的東西,什麽都沒有。王爺盯著她的臉看了很久,久到母親臉上的淚痕都幹了,捏著她的肩膀的力氣巨大無比,捏得她的肩膀好疼啊好疼啊。


  王爺大手一揮,“青月從此以後準備嫁給太子殿下。”


  原來,太子殿下年齡也到了,開始著手準備親事了。太子殿下的親事一半由皇帝和皇後掌持,另一半,太子殿下自己決定。


  朝中但凡家裏的女兒有點兒姿色的都被撰寫了詳細的資料寫成折子遞了上去——誰不想當太子妃?


  笑話,那可是太子妃,以後母儀天下的女人。


  青月根本沒報什麽希望,但是,那天中午,皇宮裏的人,忽然來了。


  甚至老王爺也沒聽得什麽消息,準備去哪個美人的房裏午休呢,皇宮裏的大太監李真,登門拜訪,都讓人在門口等了老半天,老王爺才著急忙慌披上一件衣服,嘴角的葡萄汁兒都來不及擦幹淨,跑到門口迎接人去,一問才知,青月被選上了。


  “…真…真的嗎?哈哈哈哈,太好了,來來來,快進快進,咱們進去喝杯茶!”


  二王爺身軀巨大,簡稱肥胖,油膩的一張臉笑起來真是小人得誌,李真看不下去,臉色掛著假笑,“咱家就不進去了,太子殿下現在等著見人呢,叫青月姑娘出來吧,這就回東宮了。”


  二王爺被抹了麵子,也沒計較——這入了太子殿下的青眼的人,還愁沒好日子過?


  那肯定不啊,二王爺在官場上好歹摸爬滾打這麽些年,趕緊陪笑,“啊啊啊,是,去叫青月出來,快去!!!”


  遙想當初,她是怎麽想的呢?

  是了,她極高興的呢。


  她與他伴讀的日子,確實是記憶深刻,但是早就過去這麽長時間了,她根本沒抱著他能念舊情的份上,對她有多不同。


  那天中午,去得匆忙,隻能隨便找出一件還算不錯的衣裳穿上,描了眉毛,簡單抹了一點胭脂和紅唇就去了,她的心情難得發生些波瀾——深宅大院的日子,根本讓人的心都死光了。


  坐在馬車裏,果然是太子殿下的馬車啊,走起來平穩之至,跟她之前感受過的都不一樣。


  她是緊張的,畢竟屬於高攀。


  她的生活真的就此發生了翻天覆地嗎?


  她想不甚清楚,因為腦子已經一片空白了。


  那一天到東宮以後,她見到了什麽來著?

  記憶應該很深刻的才對,哦,是,那一天,成群的、如同百花齊放的、花枝招展的青蔥歲月中最美好的所以的尊貴的女人,都站著那裏。


  她的馬車後麵跟著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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