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對不起
銀色金角巨狼和九尾白狐出現在威海市的市區，像兩個頂天立地的哥斯拉一樣出現在天穹下的時候，很多人都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他們覺得自己可能喝醉了，亦或者無意中被人注射了海洛因，不然他們怎麼可能看到那些科幻片和奧特曼里的怪獸活生生出現在城市裡。
災難開始的迅捷而暴烈，是忽然而來攀上九天銀河的海嘯，在太古時代與小行星一起將恐龍覆滅后在如今又一次要對人類進行洗禮，或者是陳秋河的劍，每一劍都能將乾坤顛覆，每一劍都是神話傳說里的開天闢地。
九尾白狐和巨狼廝殺在了一起，他們是兩頭來自遠古的魔獸，撕咬著，用最野蠻的方式把宣洩著自己的憤怒與殺意，沒有人可以想到，他們其中一個是威海大學的校草李轅，一個是威海大學的校花鹿茗衡，在威海市幾百萬人的眼中，他們就是兩頭不可匹敵讓人絕望的凶獸。
鹿茗衡被李轅巨大的體魄撞飛了出去，她的九條尾巴在被撞飛的拋物線中收束在一起，像一束純白色百合花，她撞擊在一棟300m高的摩天大樓上，緊接著，這座屹立在東方明珠塔旁邊的高樓就像一個被推倒的積木玩具一樣散架，坍塌，無數的鋼筋水泥和玻璃碎渣從天而降，而更多的是耳畔數千個無辜者的驚恐吶喊——他們在恐懼中死去，摔成肉泥，被坍塌的水泥塊砸死，或者被鋒利的玻璃碎片切割成無數肉塊。
鹿茗衡從摩天大樓的廢墟中爬了起來，並沒有受到極大的傷害，然而他們這一次普通的交手，就已經讓數萬人受傷和死去，就像人類在打架的時候，隨便一腳，就能踩死一窩螞蟻一樣，對於王獸級別的碰撞來說，隨便的餘波，都是無邊的災難與地獄。
銀色巨狼的面孔上沒有明顯的表情，他們冷漠的看著彼此，做好了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分出勝負的準備，至於會有多少人在這場戰鬥中遭到波及而死去，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鹿茗衡張開嘴巴咬住了李轅的脖頸，九尾白狐尖銳的牙齒用力咬合，企圖將他的脖頸直接咬斷，然而李轅也不甘示弱，他兩條尖銳的尾巴刺入了鹿茗衡的體內，他奮力吸食著，想要將鹿茗衡5000能量值都給吸食乾淨。
他們僵持在那裡，翻滾著，九尾白狐與銀色巨狼各不鬆口，像在床上抱在一起的男女一樣來回滾動，他們滾過的地方所有建築物都被壓成了粉末，甚至讓人懷疑他們如果繼續這樣翻滾下去，整個威海市都會被兩頭巨獸夷為平地。
5000能量值的鹿茗衡不是那麼容易被吸食而死的，但同樣她想要直接咬死李轅更是困難重重，擁有強大力量的存在本就不那麼容易死去，而且真正廝殺起來，他們並沒有哪一方有絕對的優勢，只能這樣僵持著，像兩個力氣相近的人掰手腕一樣，只有一方先支撐不住了，開始顫抖了，開始痛苦了，才能揭曉勝負，而在那之前，所有人只能懸著一顆心，在旁邊默默倒計時。
在一座樓房的天台上，蕭漁和雷鳴站在這裡，看著這個讓人發自靈魂震撼和顫慄的畫面，心中升起了一股強烈的無力感——他們不可能參與到這樣的戰鬥中去。
「好可怕的戰鬥。」雷鳴略有恐懼的說道，「今夜至少要死十幾萬人。」
「如果是過去的你，現在應該會穿上雷鳴機鎧，丟下一句『能拯救幾個人就拯救幾個人』，然後別人怎麼拉也拉不住的就衝過去了。」蕭漁的髮絲被衝擊波產生的微風撩起，看起來很是嫵媚。
「別說了，你越說，我越覺得以前的自己就像一個傻逼一樣。」雷鳴無奈的說道，「該不會是你騙我的吧，每次聽你的描述，我都覺得過去的我自己就是個傻逼，什麼破藍色英雄啊，拯救個屁啊，難道不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蕭漁沒有看他，她的側臉在星光和月華中美不勝收，輕輕道：「你失憶之後變化真的很大，很難想像你與以前的你居然是同一個人，我真覺得你體內的靈魂被人調換了一樣，簡直是完全相反。」
「所以，你比較喜歡哪一個我？」雷鳴笑了起來，捏住了蕭漁的下巴，像一個街頭巷弄里專門調戲姑娘的痞子一樣，輕佻的望著她。
蕭漁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依然目不轉睛的看著遠處那片聲勢浩大的戰場，淡淡道：「都挺傻的。」
「是嗎？」雷鳴摟住了她的細腰，眯眼笑道，「你不喜歡嗎？」
蕭漁背對著身後的霓虹燈光，微微低頭，沒有人能看清楚她的神色。
她壓低聲音，輕輕說道：「我會稀罕？」
……
……
如果沒有人來打擾，誰也不知道這一場戰鬥會持續多久，向郊區逃亡的市民們望眼欲穿的看著東方，期待著那三位人類至強者來拯救他們——可自始自終，陳秋河，司徒秋人，朱明文三位人類守護神都沒有出現，於是有人開始低聲咒罵起來，有意無意的將怒火發泄向陳秋河這三個字。
戰鬥依然在繼續，無數硝煙依然在翻滾著向天空瀰漫，這些灰白色的塵埃飄蕩在雲層上，讓夜空在原本的基礎上又染了一層灰暗，連星輝都顯得黯淡無光。
東邊天空中出現了一個人，一個行走在天空中的人，雖然沒有辦法看清楚那個人的模樣，但是數十萬看到這個人的居民們已經忍不住歡呼起來——他們堅信，這是人類的某一位守護神來了，會來終止這場可怕的廝殺。
數十萬的歡呼聲從威海市的各個角落，街頭巷尾爆發出來，他們吶喊著，迫切得希望這那個人能夠結束這場災難，無論他是誰。
李轅站在無數建築物的廢墟中，血色狼瞳看著緩緩而來的人，然後瞳孔微微一縮。
「李轅。」李迦南站在天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巨狼，目光冰冷的像是覆蓋著一層薄冰的鋒利刀片，「你準備好了嗎？」
李轅笑了起來。
如果是人類形態下，他的笑容看起來一定會顯得非常洒脫，非常輕鬆，因為他已經感受到了，自己與這位哥哥之間廣闊得像星辰大海一樣的力量差距，他毫不懷疑，李迦南只需要一拳，就能讓他陷入重傷垂死——可無論是輸是贏，他們之間的矛盾今天就會徹底化解了，以一方的死亡來奠定和收尾，最終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對於死亡，李轅並不恐懼，他已經見證過了太多太多的死亡，不想死只是一種本能，有時候活著更加讓人苦不堪言，他早在很久之前就想象過，日過自己輸了，失敗了，然後死去了，會是怎樣的感覺，到最後，他也只是咧嘴一笑的自言自語了一句「好像也不壞」，與其每一天活著都要考慮如何對付自己那位哥哥，直接敗在他手裡，然後萬事皆休，似乎也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須知道——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李轅的笑容落在李迦南眼中卻是另一層味道，看起來就像是一頭死到臨頭的野獸準備醞釀著自己最後的瘋狂，李迦南的眉頭皺了起來，他不想要給李轅掙扎的機會，於是他平淡得向他隔空轟出了一拳。
這一拳直接將李轅打在了地上，像是一個被敲入地板的圖釘，他龐大的巨狼軀體直接陷入了地下30多米，動彈不得。
只是一拳，就讓他重傷垂死。
遠處的人們依然在歡呼著，他們就像是一群搞不清楚狀況的小丑，為李迦南歡呼著，他們雜亂著喊著「陳秋河」「雷電尊者」「劍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喊錯了對象。
李迦南視若無睹，他瞥了一眼恢復人類模樣的鹿茗衡，對於她的來歷並不是很在意。
他低頭看著眼前恢復了人類形態，站在大坑中渾身上下不著寸縷的李轅，眼中的殺意冰冷，他不是喜歡多做廢話的人，只是殺死李轅是重中之重，在馬上要殺掉他的那一瞬間，他還是稍微的會有一些感慨，畢竟遺傳學上來說，自己要殺的這個人，的確是自己的親弟弟。
他至今都不知道樓瀾的存在。
就像是被巨大隕石命中后製造出來的焦土一樣，人類形態下的李轅半跪在地上，微微喘息著，眼中有些解脫，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去看天上的李迦南，彷彿是一個被送上絞刑台的罪犯，平靜而洒脫的等待著自己生命的終結。
「我沒想到，我一個意外的掉以輕心，就讓我的兒子，成長到了這種地步啊。」一個陰冷的聲音伴隨著古怪的笑聲回蕩在李迦南的耳畔。
李迦南詫異扭頭，看到了天空的另一頭，站著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有著一頭狂傲不羈的銀色亂髮，他的眼睛就像李迦南一樣，是一片猩紅的血海，他赤裸著上半身，健碩的肌肉足夠讓那些健美先生羞愧到自殺，他站在那裡，本身就代表了近乎於無敵的強大。
李迦南沒有在去顧及李轅的存在，他飛到了這個男人的身前，警惕的看著他，問道：「赤瞳狼王？」
除了赤瞳狼王，他再也無法想到，地球上還有什麼生物可以擁有著30000能量值，這是連他都無法力敵的存在。
「你應該稱呼我為，父親。」赤瞳狼王笑著說道，他刀削出來的面龐五官很立體，當他露出笑容的時候，李迦南在心中感受到了一股發自肺腑的涼意。
他確定自己在成為生命古木的守護者后，恐怕依然不是對方的對手，難怪在離去的時候，樹神會如此叮囑，讓他小心赤瞳狼王，這個曾經的生命古木守護者，如今的守護者中的叛徒。
「你想做什麼？」李迦南問道。
「我想要，吃了你，我的兒子。」赤瞳狼王望著他的目光就像是看到了一個可口誘人的紅蘋果，溫和的目光中都是殘酷的味道，「你是我打破體內基因枷鎖的鑰匙，本來還覺得你和李轅相互吞噬之後，才會誕生一個能對我打碎基因枷鎖有效果的鑰匙，但我沒想到你成長的那麼快，甚至於我現在將你吞噬，就可以直接突破我現在的生命形態，然後將生命古木納為己有。」
李迦南冷漠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知道新人類計劃是怎麼存在的嗎？知道為什麼陳秋河會對你的存在無動於衷嗎？知道為什麼李轅會在RMH中嗎？」赤瞳狼王大笑起來，就像是一個陰謀得逞后的幕後黑手，他從頭到尾，都是站在大熒幕前面的觀眾，當所有人以為結局即將揭曉的時候，他忽然跳了出來，告訴所有人一切都是自己一手締造的，他才是真正的幕後BOSS，他才是那個掌控了一切的下棋人。
站在半空中，李迦南緘默不語。
赤瞳狼王看著他：「RMH的主人當然就是陳秋河，新人類計劃也是他推動的，可是讓他這麼做的人，其實是我。我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輕易的毀掉整個人類文明，所以陳秋河始終沒有辦法，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敢。」
「你認為收穫的季節來臨了嗎？」李迦南問道。
他背後是被碾成廢墟的威海市以及那些在燈光中滾滾而起的煙塵，他站在虛空中，四周的空氣里瀰漫著暴烈的戰意，是那些戰爭硝煙下飄舞在空中的火星。
「我本以為還要一會兒才能豐收。」赤瞳狼王的神色很放鬆，「但是你的變化讓我很意外，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蘋果，只需要採摘下來就夠了。我猜猜，你被生命古木改造了？」
李迦南沒有說話，他的額頭上出現了兩根金角，他能量塑造的褲子後面鑽出了一條尾巴，這讓他的模樣像是某些東方鬼怪，他和赤瞳狼王顏色相同的血色眼眸宛如兩顆剔透的紅寶石鑲在眼眶裡發著光。
赤瞳狼王並沒有對他的樣子有任何的意外，他是掌控一切的幕後黑手，是棋盤上隨意下子落子的棋手，棋子再如何不聽話，也沒有辦法跳出棋盤，跳出掌心，如果李迦南是孫悟空，那他就是如來佛祖，他永遠可以將自己這個遺傳學上的兒子壓制下來，讓他沒有辦法掀起一點浪花。
李迦南的能量值是20000，赤瞳狼王的能量值是30000，即便經過了生命古木的改造，成為了具有可怕力量的守護者，李迦南依然不是赤瞳狼王的對手，因為赤瞳狼王是生命古木最初的守護者，而且是直接由樹神無中生有的創造出來，是地球最強生命。
赤瞳狼王：「你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我為什麼一定不是你的對手？」李迦南反問。
赤瞳狼王咧嘴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
李迦南平靜的看著他，他從來不覺得能量值可以和戰鬥力直接掛鉤，他知道自己要擊敗自己這所謂的「父親」把握連一成都沒有，可是如果是兩敗俱傷，甚至是同歸於盡，他卻有著一半的把握。
李迦南和赤瞳狼王在幾百萬威海市民眾的目光中，飛向天空，就像是千年老妖羽化飛仙一樣，他們對於普通人來說就是兩個能毀天滅地的神明，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從背後展開潔白的羽翅，準備回到天堂。
他們的戰場在雲層之上，只有在那裡，可以放肆的施展手腳。
看著他們兩個逐漸升空，隱沒在了黑夜中的黑暗雲層之上，李轅像一個雕像般傻愣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靜。
樓瀾在鹿茗衡的保護下走到了他的身後，她身上的白裙依然一塵不染，她腿上的絲襪依然將她的雙腿勾勒的纖細誘人，她像一個從無數廢墟與哀嚎中走來的亡國公主，看著眼前這個萬念皆灰的狼狽年輕人。
四周的塵埃紛紛揚揚飄散在空氣中，方圓百里的倖存者極少，到處都是坍塌的建築物和燃燒的火光，他們站在威海市中心這個龐大的坑陷中，渺小的像是三隻螞蟻。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沒有意義，我所做的，一點意義都沒有……」李轅扭過頭去，望著樓瀾笑道。
在他赤紅色的眼睛里，樓瀾看到了閃爍的晶瑩，這是她第一次在李轅的眼睛里看到了淚水，她有些手足無措。
她印象里的李轅是冷漠的，邪惡的，優雅的，玩世不恭的，放蕩不羈的，陰險狡詐的，他是一個永遠處變不驚的野心家，他是不會哭，不會流眼淚的，這一定不是那個李轅，這一定不是自己那個名義上的男朋友，這一定不是那個想要把自己吃掉的二哥。
「無論我們誰最後吞噬了誰，誰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也不過是淪為父親口中的美餐而已，可笑啊可笑，我居然一直以為只要獲得了勝利就能活下來，就能獲得我所想要的生活。」李轅放聲大笑，他那張秀氣的臉上用眼淚褪去了所有邪魅與罪惡，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感到愧疚而哇哇大哭的男孩子，他一邊流淚一邊放聲大笑，最後抱著頭，開始哽咽起來。
「我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他喃喃自語，宛如一個受傷后獨自舔舐傷口的野獸，是一張由黑白灰構成的凄涼背影。
「你問你活著有什麼意義，那麼每個人活著，又都有什麼意義？他們出生的意義在於什麼，在於等死嗎？在於多一張嘴浪費食物嗎？」鹿茗衡冷笑一聲。
李轅搖了搖頭，不想要與她爭辯，他落寞的說道：「殺了我吧，反正等一會兒父親下來，我也不見得能活。」
鹿茗衡聽見他的話，馬上就準備動手，但是樓瀾抓住了她的手，對她搖了搖頭。
「二哥。」樓瀾輕聲問道：「如果能活下去，你會怎樣？」
李轅聽著她的問題，有些茫然的抬起頭，看著不滿煙火與塵埃的朦朧夜空，他的臉被遠處的火光映照得一片橘黃：「或許，會找一個小地方，安靜的過一輩子吧。」
「你不想要找大哥報仇嗎？」
「報仇？我和他有什麼仇怨？」李轅揉了揉紅腫的眼角，「如果不是為了活著，我又為了什麼在努力和殺人？」
「是呢。」樓瀾臉上露出一絲溫和而柔美的笑意，她走到了李轅的身後，蹲下身子，用力的抱緊了他滿是傷痕的身軀，「那就找一個小地方安靜的過日子吧，沒有新人類，沒有RMH，沒有殺戮，只有你所希望的那些生活。」
李轅在樓瀾的懷抱里，嗅著她身上溫馨的味道，結實白皙的身體又開始顫抖起來，他彷彿是決堤的水壩，淚水止不住的從紅腫的眼角流淌下來，似乎要把幾年的份量一次流個夠。
他轉過身去，把頭埋在了自己這個妹妹兼女朋友的懷裡，哽咽著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