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豎瞳
在這個理應寒風刺骨的冬日裡，太平洋赤道附近的島嶼依然溫熱得讓人懷疑自己在盛夏七月，那些灼熱的空氣呼呼得穿過熱帶雨林，穿過無數的群島，變成一股又一股的暖流，最終會吹起塞西莉亞額前的劉海，讓海邊的她看起來像是雜誌封面上的比基尼女郎——儘管她穿得並不是泳裝，而是知性的白色襯衫和能夠露出她兩條白蘿蔔似的大長腿的熱褲。
這座島嶼沒有名字，老頭子習慣於稱呼這座島為雞頭島，因為從幾萬米的高空上往下看的時候，這座在視野里變成芝麻大的小島形狀很像是公雞頭，不過塞西莉亞可從來沒有體會過那種高度俯瞰這座雞頭島，也就始終沒什麼機會驗證老頭子說的話的真偽。
雞頭島所處的這片海域在人類的太平洋軍事地圖上編號為98，通常稱呼這裡為98號海域，98號海域剛好在赤道上，使得雞頭島可以無窮無盡享受炎炎夏日吹拂過來的熱風，永遠得像是一個被關在微波爐里瘋狂加熱的小世界。
此時雞頭島的沙灘邊上，穿著白襯衫和牛仔熱褲的塞西莉亞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像是一條被烤焦了的鹹魚，她金色的頭髮在白色的沙灘上被驕陽籠罩住，宛如金子般閃閃發光。
距她不遠處的那片沙灘上，筆直得插著一把造型普通的鐵質長劍，看起來好似一塊墓碑。
這些天她空餘的時間裡就一直拎著這把劍像古代戰場上身披鎧甲的重裝步兵一樣揮來揮去，對於劍這種有靈性的兵器，她竟然罕見得具備了極佳的天賦，每次都揮得有模有樣的，那個花架子擺得可比古裝劇里的男女主演們專業多了。
「徒兒，你又在偷懶了。」距離白色沙灘不遠處的熱帶雨林中，穿著破麻衣的老頭子從樹林里走了出來，老人家的衣著打扮樸素無華，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感覺，很像是那種隱居山野的世外高人，沒準兒走兩步路還會有仙氣繞著他轉來轉去，可惜他左手的二鍋頭和右手的百事可樂完美得破壞了這種意境。
「師傅。」塞西莉亞迅速得從地上爬了起來。
老頭子把手裡那瓶冰鎮可樂丟給了塞西莉亞，自己就拿著二鍋頭對瓶吹，特豪邁得將整瓶二鍋頭給一飲而盡，簡直是把白酒當可樂喝，當年「尚能飯否」的廉頗老將軍大概也就這氣魄了。
塞西莉亞接過可樂，擰開瓶蓋喝了一口，然後問道：「師傅，您這是要……」
「出門，武者之塔那邊大過年的要開年會，還有不少破事，我大概得出去兩天。」老頭子煩悶得搖搖頭，「而且還積蓄了不少事情沒做。」
老頭子是個懶惰的人，這一點塞西莉亞早就領教過了，雖然常常被老頭子批評「這才幾分鐘，你就嫌累了，你這孩子怎麼那麼懶」「多少人求著我當師傅還沒有機會呢，徒兒你怎麼不珍惜」「傻丫頭，相信我你只修鍊了半個時辰而已，沒有四五個小時那麼久的，人在意志不堅定的時候都會度日如年」，可是塞西莉亞也常常能找到反擊的機會「師傅，你是不是早上又沒刷牙洗臉，別那麼懶」「師傅，我都給你杯子了，你就不能倒進酒杯里喝嗎」「師傅你衣服都發臭了，別懶惰了洗洗吧，什麼，又要我幫你洗？」……
所以當老頭子說他有很多事情等著要做的時候，塞西莉亞並沒有覺得意外，她用可憐巴巴的語氣說道：「師傅，我房間的空調壞了，您回人類世界的時候能不能順帶著扛一個太陽能空調回來？這幾天晚上太熱了稍微有些影響睡眠……」
「什麼？居然要我扛一個空調回來……居然要我親自扛？」
塞西莉亞沉默了一會兒：「師傅，我覺得您雖然看起來比較瘦，但是扛空調應該不在話下……」
老頭子吹鬍子瞪眼，語氣跌宕起伏：「徒兒，雖然為師沒有告訴你我的身份，但是你應該也猜到了，你不覺得讓我親自去扛空調，再一路飛回來，太詭異，太掉價了嗎？」
塞西莉亞茫然得看著他。
人類武者想要做到肉體飛行，必須進入傳說中的恆星級才行，而人類世界只有三個恆星級，一位是著名的雷電尊者司徒秋人，一位是很少在世人眼前露面的劍聖朱明文，還有就是傳說中的武塔塔主陳秋河。
司徒秋人在新生見面會的時候路面過，而陳秋河則是中年人形象，這樣一來，老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稍作思考都能猜到老頭子的真實身份就是人族劍聖朱明文——不過當初被李迦南評價為「蠢萌，意思就是蠢」的塞西莉亞顯然還是沒能聯想到這一塊去。
在塞西莉亞的眼中，師傅就是那個睡覺時候呼嚕聲隔著三層牆壁都能清晰可聞的糟老頭子，就是那個房間床底下藏著雜七雜八雜誌封面是性感美女的老不正經，是那個早上起床不洗臉不刷牙的邋遢老頭，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劍術卻很厲害的高手。
她永遠也不會把這個老人往傳說中的老劍聖朱明文身上去聯想，那種人類文明三大頂級高手之一的劍聖，距離她似乎隔著十萬八千里，遙遠得像是蔚藍的天空，伸出手，可望而不可及。
「師傅，早去早回。」林間一座精巧的木質小屋外，塞西莉亞認真的向老頭子揮了揮手，很普通的祝福語從她的語調和神情出來，就顯得非同一般的真誠。
望著這個一頭金髮如瀑的女徒兒，老頭子笑呵呵的向天空邁出一步。
一步登天。
悄然遠去。
老頭子走後的塞西莉亞並沒有任何重獲自由的興奮感，也沒覺得多麼多麼失落，她撿起地上無數柄黑鐵劍中的一柄，走到一個木樁子旁邊，沒有動用體內一絲一毫的真氣，純粹依靠著肉體力量和反應力，開始修行。
無數劍光像風暴一樣席捲了整個木樁，空氣中無聲無息得劃過了十幾道黑色的閃電。
數十息后，這個木樁子就變成了一堆木渣。
「肚子有些餓了。」塞西莉亞看著逐漸昏暗下來的天空，揉了揉平坦光潔的小腹，準備去抓些魚來做晚飯。
她穿過了樹林，再次來到海邊。
夕陽的光芒下白色的沙灘籠罩著一層橘黃色，很有日暮西山的蒼涼感，只是這種有感而發絕對不會出現在塞西莉亞身上，她迅速得鼓足真氣跳了起來，像一個火箭沖入了海水中，然後在短短三分鐘內就抓到了四條新鮮肥美得海魚，這將是她今日的晚餐。
如果有人在旁邊，此刻就能欣賞到白色襯衫被水浸濕后塞西莉亞誘人的身材曲線，因為潮濕而顯得半透明的白色襯衫下面有一些色彩斑斕的輪廓，這是她穿在襯衫裡面的泳衣，她濕漉漉的金髮在海風中招搖著，無論什麼時候都顯得那麼耀眼。
她走到沙灘一處沙坑邊上，沙坑裡有黑色的焦痕，這是上一次老頭子帶她在沙灘上烤魚時候留下的痕迹，她迅速在沙灘上生火，然後將四條烤魚用木棍兒串好，插在火坑邊上，等待著這些雙目無神的可憐魚兒變成美味的烤魚，再被她白得像陶瓷烤出來的一口貝齒給碎屍萬段。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想起自己忘記拿調味料了，於是她又迅速得起身，向著木屋的方向走去。
不過沒走兩步，她的步伐就戛然而止。
她面前不遠處，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小女孩。
塞西莉亞看著眼前這個女孩，看著她漂亮的藍色禮服，驚訝的面孔凝固在了空氣中。
時間彷彿定格在這裡，或者是電影鏡頭在以無數倍的慢鏡頭播放。
她與這個藍色禮裙的小女孩相互對視著，然後她看清楚了這個小女孩的眼睛，心中湧起了幾分怪異。
這個女孩的眼眶裡，不是圓形的黑色瞳孔，而是一條細線般的豎瞳，看起來就像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