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苦澀在心頭
董雅已經沒有了氣，顧熙還是啞聲痛哭地說著許多話，恍恍惚惚的。司機怕顧熙情緒會出事，立刻打電話給吳哥匯報這邊的情況。
身在外地處理公事的左蔚，在聽不見董雅說話後，便像往次一樣，合上了手機。放在酒店的床上，人去了浴室。嘩嘩的水聲中，是手機再度震動在床上的嗡嗡聲。
吳哥人在海城，聽聞司機說了董雅突然自殺去世的消息，開始手足無措。
作為旁邊者，吳哥一直盼望左蔚和顧熙可以安穩的在一起，兩個人從觸碰到愛情到如今成婚，走過了多少的風風雨雨。林琅的落敗，左蔚一次次被人送進去，再想盡辦法出來，殘酷社會已附加在左蔚身上無數壓力，家庭中這女方母親，吳哥一直看不慣這自私長輩。
人神經有問題，這不是洗清自私的理由，這位長輩的人性，除了用‘自私’二字慨括，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詞。
左蔚洗完澡，擦著滴水的頭發出來的時候，手機還在響。
他伸臂拿起看了一眼號碼，接起，清冷地聲音，“什麽事。”
“左總，顧熙的媽媽……在剛剛，去世了……”
去世……
左蔚在顧熙每回無比痛苦時就在奢望，若她是個孤兒多好，無憂無慮，他這邊的親人，會待她加倍的關心。可是，真如此了，她變成了無父無母的人，他卻也是有說不出的苦澀在心頭。
吳哥和左蔚思考的，都是一個問題。
接過他的電話，人自殺了。
接過他的電話，之後，自殺，那麽在自殺的經過中，是否有對顧熙發泄對他的不滿？還是，死前說出了殺害顧明海的事？
吳哥再打給在顧熙身邊的那位年輕小司機，司機說，“沒有說別的，咽氣之前除了提起左總，誰也沒提。”
“……”
左蔚將郝宇峰留在此地，他準備即刻動身回海城。
吳哥趕過去和司機匯合，母親去世，不是小事，對顧熙打擊一定很大，縱使這不是一個好的合格母親。
顧熙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好像被抽離了身體而去，一點能支撐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位撞上董雅輪椅車的中年車主，開的是一輛不到三十萬的奧迪，下車時本想罵人，沒張口時卻看到顧熙身邊跟著一位司機，司機對顧熙的態度非常好，觀察，開的車比他的奧迪好多了，頓時不敢吱聲。
路上圍觀的人早已報了警，在董雅被車撞了咽下氣之後，交警很快抵達了現場，後來又有公安警察趕到現場調查。
董雅的遺體被救護車帶走的時候，警察沒有讓顧熙跟著去醫院，要她留下錄一份口供再走，吳哥一直在顧熙旁邊。
也許是哭的人難受了，顧熙手拄著馬路邊的路燈柱幹嘔了好一會兒。撿回母親的手機，在馬路的安全島地上，手機冰涼，也翻找到了母親臨死前是在跟誰通電話。
沒錯，是左蔚……
她記得母親臨死前說的那句話。
一直以來，左蔚和母親之間的矛盾因何變得這麽深，顧熙從來不知道，問母親，母親從來都說沒事，就是不稀罕左蔚他們家人一副眼朝天的樣子。
也一度以為，母親可能是討厭左母，牽連到了左蔚身上？問過左蔚，他更是什麽都不說。
記得上次，母親中風那晚，也是見了左蔚的緣故。
董雅每天都會撥打左蔚的手機，左蔚很忙，經常不是本人接聽。那些通話記錄，都被董雅及時刪除，怕顧熙看到會問，會起疑。
怎麽敢跟自己的女兒說，是媽殺死了你爸……就這一個女兒，自私的依賴，這世上誰瞧不起她，女兒都不準瞧不起她，到死，她也不說自己做過什麽。
死後，兩眼一閉，誰是誰的親人，下輩子投胎，就希望別當人了。
董雅仍舊是從來不為女兒設想。
留下那麽一句她對左蔚怨恨的話，是對左蔚的懲罰，左蔚指責過她這個長輩，董雅心裏有個小疙瘩。
顧熙哭過難受過之後，發呆，思緒空白，隻覺得天寒地凍中無依無靠。左蔚和母親到底怎麽了呢？會讓母親情緒激動的自殺，不活著了。
同樣的一家醫院，去年在這裏送走了父親，今年，又送走了母親。
顧熙在這醫院裏忽然就沒了所有的生氣，一個是左蔚，一個是母親，她要怎麽辦……
去問左蔚原因嗎？
問出來了之後，怎麽麵對？
心裏好奇到底什麽矛盾讓母親去死，也好奇什麽事情左蔚瞞的死死的。
一聲聲對母親的遺體說著對不起，心裏懊悔，卻也矛盾，對不起什麽？懊悔什麽？完全不知道原因，整個人是亂的。
貝蘭脫不開身，樂樂請了假拿了包就趕去了醫院。
看到坐在那兒眼睛都腫了的顧熙，過去心疼地抱著顧熙，拍著顧熙的背，說，“別哭，別哭……我不大會說安慰的話啊，人有生老病死，別在意人是怎麽去的了，你媽生前身體上的病和精神都太讓人遭罪了，她自己每天都自虐。去世了，她也解脫了不是嗎……”
多數時候，人就是這樣，不安慰，沒事，一聽到安慰的聲音，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樂樂說了幾句話之後就蔫了，怎麽也想不到，前兩天她還生氣的跟顧熙說，‘你媽怎麽跟鬼上身了似的！’這突然地，人就沒了。
心裏說了好些句‘阿姨對不起……’
生前怎麽可惡，怎麽讓人恨得牙癢癢，可，終究要說，逝者最大。
貝蘭到醫院的時候，下午了。
顧熙不讓林星帶顧澤來，至少今天先別來……
左蔚抵達海城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八點多了，臨時安排的機票，否則，就得開車回來。
他在外地一刻都呆不下去，會胡思亂想。
樂樂和貝蘭還在醫院，顧熙中午下午晚上都沒有吃飯，她不是不吃，是吃了就吐。在醫院裏照顧董雅一個月多，回到家中一樣，胃不大好了，懷孕的反應大，吃東西本就挑剔，加上母親的突然去世，她對那些飯菜，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哭的累了，從下午四點多開始，就有點咳嗽，挺到晚上黑天了，六點多，人已經開始有點燒。
左薔不在這家醫院上班，林星的媽媽原來在這家醫院住著，也早出院了。
左薔在左蔚回到海城之前，七點多就來了醫院，沒讓醫生給顧熙用藥，從過年前，到現在過完年一個月，顧熙的身體就特別不好，這個時
候哪怕醫師指導下的藥，左薔也不想讓。
顧熙咳嗽，屬於舊疾，著涼，或者上火，都會複發。
左薔在水杯裏打了一隻雞蛋，條件有限，隻能用筷子打勻，加了一點白糖和生薑汁，倒了半杯開水，溫熱不燙的時候，讓顧熙分次喝了。
給她止咳。
孕婦懷孕期間抵抗力都會下降，顧熙在外麵吹了那麽久冷風，感冒來的無疑是雪上加霜，要是隻咳嗽不發燒還好。
現在顧熙發燒沒過3度，左蔚和醫生研究，說，千萬別讓我弟媳高燒到3度，祈禱著明天早上或者睡一覺醒了，就能立刻退燒。
如果持續發燒超過3度，對腹中胎兒發育會造成不同程度的損害。
醫生認識左薔，知道是市醫院的，隻點頭，能不能退燒，明早就有結論了……
左蔚來醫院的時候，左薔讓他別太擔心，說，“顧熙睡著了，一天折騰的累了。”
“退燒了嗎。”左蔚眼眸注視著病房裏，問。
左薔搖頭，“還有點熱……”
他站在門口五分鍾之久，凝視著她的睡顏，很安靜，安靜中幾分憂傷在她慘白的臉色上。直到他的身上衣服上都沒有了外麵帶的涼氣，才走進病房。
左薔囑咐，說，“她母親去世，折騰了一天她才緩過來點兒。心裏已經承受不了了，去世的原因還是多少在你。等她醒了，你這功夫可別提起不該說的事兒，這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把事情一次性說出來以毒攻毒的試驗品，說了隻會是雪上加霜，人現在這麽虛弱，精神出了問題你得後悔一輩子……慢慢來吧。”
左薔拍了拍左蔚的肩膀。
左蔚點頭，沉默無言，左薔看了顧熙一眼，便關上門出去了。
左蔚明白，無法說。這是他疼他愛的妻子，懷著身孕，身體這樣的弱，精神不堪一擊的時候，怎可說。
也許她這個人的身體不會怎麽樣，但他在乎的，是她的精神。她可以誤會他，他也可以承受被誤會，但總歸，他是能讓她愛比誤會多，一切，會好起來。
也不想，日後她記憶中，有母親故意殺死父親這個事實。
她的左手手背，破了，董雅咽氣之前，摳破的。
他執起她手，抵在他的額頭上，低聲自言自語地道，‘不如就恨我吧，能恨我多深，很淺很淺，這估量應該不會錯。’
似有靈犀，她在他說完這句話後，緩慢地睜開了眼，隻是他已輕攥她的手別過頭去，並沒看到。
她也，隻是聽見了這一句。
他不願解釋，她沒力氣大哭大鬧質問……
次日一早，顧熙醒是早上七點多，這一覺，真長，時鍾指針旋轉著。
沒有退燒，體溫也沒有再高，昨天有點燒的狀態，她頭疼，止不住咳。
左蔚背對著病床，感覺到她醒了，轉過身來，他的樣子，眼眸裏，是往日他一夜不睡後會有的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