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心花怒放
風間撿起了鏟子,繼續打掃的工作。四分五裂堆積在地上的是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肉塊,烏黑色的條狀物,就像是海怪的觸手,只是此時它已經乾涸,黏在地上很難清理。
即使用鏟子,也會留下污漬,太麻煩了。風間煩躁地抓著頭髮,好不容易把肉塊弄乾凈,自己都快吐出來了。她隔著面罩捂住了嘴,噁心得反胃,不過還是把肉塊裝進鐵桶里,淋上汽油燒乾凈,再拎著拖把去把地上的血跡和污漬拖乾淨,順便打開了通風設備,讓味道散開。
洗拖把的水是污濁的黑紅色,即使隔著面罩,風間也彷彿能聞到那股惡臭。
等一切處理完畢,她才扶著額頭回到實驗室那邊,再次驗證聲紋走了進去。
筱之井辰乃還在裡面沒有出來,風間一眼就看到趴在桌上休憩的綱吉,瞬間有種想要把他踹醒的衝動,只是她到底沒那麼做,而是走到綱吉身邊,坐到了桌面上。
監視器已經關閉了,她當初和筱之井辰乃就是這麼約定的,為了防止外人的進入,基地里必須開監視,但是她會帶上干擾器,只要有她出現,監視器就會不起作用。
本來筱之井辰乃還偷換了幾次新的監視器,然而有圖鑑在,風間很輕鬆發現了新的監視器,於是筱之井辰乃也不得不投降,隨她去了。想把她切片研究吧?風間的眼神發冷,手指卻是輕柔地撫摸著綱吉的頭髮。目前只是提供附有晴之火焰的毛髮、皮屑、唾液等,還能接受。可是,如果上升到血液甚至是器官,想想都毛骨悚然,偏偏筱之井辰乃樂此不疲。
風間低頭看著還在熟睡的綱吉,雖然她讓綱吉不要暴露,但是這並非出自保護的想法,僅僅是想如果出現意外,可以給筱之井辰乃一個措手不及——這種做法還是很奇怪。
再次抓了抓頭髮,風間又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陽穴,這種事明明應該由男方來做吧?
手下的腦袋忽然動了動,風間下意識想要抽回手,卻被穩穩地抓住了。
綱吉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看了她一眼卻是將抓著的她的手湊到唇邊親吻。
風間瞬間紅了臉,試圖把手扯出來:「你在做什麼啊!」「明明比這個更親密的事也做過……」綱吉打著哈欠坐直身子,又用另一隻手揉了揉眼睛,揩去生理性的眼淚。
動作也好、神態也好,明明看起來無辜又可愛,說出來的卻是堪稱無賴的話。風間幾乎想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夢。失憶后的人會性格大變嗎?從沒聽說過好嗎!
綱吉沉吟了片刻,忽然抬頭看向隱藏的監視器的位置,聲音壓得極低:「那個看不到了?」
「我身上有干擾器!」風間說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也知道?」
「只是能感覺到。」綱吉伸手攬過風間的腰,胳膊一抬就將她從桌上抱了下來,轉而抱在懷裡。壓緊在腰腹部的胳膊非常堅實有力,讓風間有些驚訝,綱吉力氣有這麼大?
彷彿看透了她的想法,綱吉湊在她耳邊說道:「是你變輕了。」
風間沉默了一會兒,在綱吉懷裡半側過身,抱著他的脖子。嘴部被環繞起來的胳膊擋住,原本就壓低的聲音變得更加輕不可聞:「沒有竊聽器,不過不知道筱之井辰乃什麼時候會出來。」
「我知道了。」綱吉按住風間的後腦勺,「我看了圖鑑,解決了一些疑問。」
搭在脖子上的胳膊收緊,不過還沒到會壓迫呼吸的程度,綱吉繼續說道:「托那些照片的福,我大概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可是對我來說那就像看電影一樣,沒辦法代入自身。」
這次就不是胳膊收緊了,而是直接鬆開一隻手,對著他的腰狠狠掐了下去。
綱吉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氣:「太痛了啊!」「沒有代入感就別對我這麼做!先前的親吻也是!」風間咬牙切齒,「我寫完字后就打算鬆口的,是你自己加深了的吧!」
雖然綱吉就是綱吉,但是心裡總會膈應——儘管如此,身體上無法拒絕。
太糟糕了,風間這樣想著,就聽到綱吉說:「因為我想要你。」
「怎麼說呢……雖然沒有記憶,但是觸碰到的時候就會有『想要這個人』的念頭。」綱吉抓住了風間掐在他腰上的手,「不如說,正因為沒有記憶,才會無法剋制這種念頭。」
就像本能一樣,刻進骨子裡的渴求,想做的全都是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你答應過我,在回去前不會做的。」風間面無表情。
「我說的也許是『不會真的做』。」綱吉立刻說,「因為我根本無法忍耐,『不會做』和『不會真的做』是有區別的。」在風間忍無可忍之前,綱吉抓住了她的手,若有所思地按著腦袋:「果然又想起來了一點……關於『回去』的話題。這裡不是我們原本的世界,而是另一個世界吧?」
他對著風間微笑,看起來相當乾淨:「我想到一個恢復記憶的方法,砂糖你來幫助我吧。」
夠了!有種自己養的吉娃娃變成了狼狗的感覺!風間咬牙:「你先說是什麼方法。」
「簡單來說就是你說出和事實相悖的話,我會本能地反駁,也會想起事實。」綱吉說道。
「這是什麼原理。」風間吐槽完,還是想了下,「我第一個交往對象是你?」
綱吉沉默半晌,雙手捂住臉:「可惡這種事我一點都不願意想起來!所以說了白蘭那傢伙幹嘛要跑到日本來!出手怎麼那麼快!我當時要是再早一點認清楚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風間:……好像有點好玩。她來了興緻,撥開綱吉的手:「我喜歡的模特是黃瀨涼太。」
「你不是說你對模特根本沒興趣嗎!那只是為了收集簽名!」這回換成綱吉咬牙切齒了。
真的很好玩!風間幾乎要兩眼放光,果然狼狗什麼的是錯覺啊,氣呼呼的吉娃娃才比較像嘛!她愉快地說下去:「白蘭親過我。」「才沒有!那次我把他拽開了!」綱吉的反應更大。
這樣不是完全暴露了嗎?他一直在吃醋啊!風間心裡暗爽,原來從很早的時候綱吉就喜歡她了,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心花怒放!她正想著找點別的來刺激綱吉,就忽然被壓到了桌子上。
綱吉的眼睛變成了漂亮又危險的金紅色:「雖然是很好的方法,但是果然難以忍受。」
這種方法完全是在藉助潛藏的自私與嫉妒,正因為清楚這份喜歡的感情有多深、佔有慾有多強,才能藉此將真正的想法伴隨著記憶一同扯出來,好否定那些「謊言」。
想起「真相」的同時,他也想起了當初自己是怎麼做的,兩相對比之下,便顯得難以置信。當時他表現得那麼溫和、理解、平靜,此時的想法卻截然相反,就彷彿被白紙遮擋的淤泥。
「你喜歡的這個人根本沒有那麼偉大,只是在你面前把真實的想法藏了起來。」綱吉喃喃說著,「想著的和做出的是兩碼事,不想讓喜歡的人知道自己有多虛偽。」
風間愣愣地看著自己上方的綱吉,開口說道:「第一次接吻是你親我的。」
「不對,是你親……」綱吉止住了話,風間則是微笑著繼續說了下去:「然後你做完了。」
「沒有做完……所以才會說回去前都不會真的做。」綱吉收回了一隻壓在桌面上的手,轉而按住自己的額頭,認命地嘆氣,「你現在說這個,是想說明什麼?」
「綱吉你一點都不虛偽,誰都想要對喜歡的人做出那些事。」說到這個話題,她輕咳了一聲,才繼續說下去,「想和做是兩碼事,你那個時候勉強忍耐下來,不是因為想在我表現得偉大高尚,而是因為照顧到我的想法——這種體貼,我一點都不會討厭。」
「我們兩個人扯平了啦,」她伸出手,拍拍綱吉的臉頰,「所以說人都有兩面性的。」她在強迫自己,綱吉也在壓抑自己,不過怎麼想都是她比綱吉的癥狀嚴重,唔,算了也沒差。
綱吉抓住了風間伸出的手,轉而貼在自己臉上,側過頭親吻她的掌心,氣勢比起剛才柔和多了。他閉了閉眼,眼睛的顏色也恢復正常。風間正想著要不要再想些什麼來刺激綱吉,讓他恢復記憶,就被綱吉拉了起來,他的語調很輕鬆:「接下來還有什麼事要做嗎?」
「暫時沒有。」風間搖了搖頭,「那還是回房間里比較好,我不想待在這裡。」綱吉幫風間拍著背後沾到的灰,「我也不想等會兒再看到筱之井辰乃。」他昨晚想起的部分里,那個說話的女人應該就是筱之井辰乃,說明他會失憶很可能就是因為筱之井辰乃。
風間也從綱吉對筱之井辰乃的反感上察覺了什麼,她從桌子上下來,點頭道:「那就先……」她的話還沒說完,基地里就忽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紅燈閃爍。
筱之井辰乃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了出來,懶洋洋的:「小風間,真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了。」綱吉挑起眉,是他的錯覺啊?總覺得筱之井辰乃的語氣很虛弱?
身旁的風間一巴掌按到自己臉上,十分惱火地叫道:「你就不能注意點嗎!」
「誒嘿,有小風間在很安全嘛,所以就隨性了一點~」筱之井辰乃說道。
風間重重地嘆了口氣,從圖鑑里直接拿出新的日本刀,拔刀出鞘,朝著裡間的實驗室走了過去,還示意綱吉走遠點:「我去砍個東西,砍死了就回來。」這個口吻,都稱得上粗暴了。
綱吉想了想還是沒插手,乖乖讓到一邊。只是不等風間走進實驗室,就有一團黑影撞到了門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實驗室的門被撞開了,黑影隨著門的開啟落到了地上。
那是一個,或許可以稱得上擁有著人類的體形的……異物。